因为这一点,一般修士在进入有人皇庇佑的俗世城镇时,大多会礼貌地顺从当地的规矩,谨慎行事。
倒不是说修士打不过人皇。
只是像人皇这种受天道钟爱的特殊存在,修士、妖魔一旦沾染上伤害他的因果,便有损修行,甚至会影响证道。
寂夜点了点头,说:“过了香海后,咱们就下去,该步行,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秦国叶城的城墙。”
夜幕垂落。
璀璨的星子逐渐布满夜空。
无月,凉风微微。
宋翎敛眸,内窥着自己的丹田识海。
那里不像之前漆黑一片,也不像别的修士那样生机盎然,到处都是荒草、黄土,风沙漫天,每一个角落都透漏着此间主人的伤重。
“怎么?”寂夜察觉到宋翎的伤感,出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宋翎抱着膝盖蹲在飞辇里,瓮声瓮气地问:“如果我说,微闾山的人要是知道我在秦国,肯定过来抓我,你还会继续护送我去梁国吗?”
以一人之力去对抗整个宗门,宋翎觉得,这种事她不能强求别人。
要是寂夜说不愿意。
“他敢说不愿意,我就吃了他!”松墨的声音在宋翎耳边响起。
吓得宋翎赶紧抬头,看寂夜没有什么脸色变化,才稍稍放松了些。
“放心,我这是在你的识海中说话,旁人可是听不到的。”松墨似乎很是得意,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他的尾巴翘上天了,“而且……要是他不同意,我便吃了他,然后由我来送你,怎么样?”
吃吃吃。
松墨这脑袋里,一天到晚就只想着如何吃饱。
宋翎无力扶住额头,以灵识回道:“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吃人这种事往后不要想了,敢想,我就把你抽出去。”
跟抽灵骨一样!
事实证明,宋翎的恐吓非常到位,松墨就此乖巧闭嘴,只拿他那毛脑袋一个劲地蹭宋翎的手臂。
“为什么不送?”寂夜偏头俯视宋翎,说:“你救了我三次,我要是那么贪生怕死,岂不是愧对我师尊道一仙尊的名号?”
得到肯定的答复,宋翎心里总算是熨帖了一些。
随着月亮偏移,飞辇的速度开始一点点降低,底下的景色也从大海转为了渡口、滩涂、树林,以及村落。
寂夜操纵着飞辇落地,转头想要去扶宋翎,却发现宋翎健步如飞,半点儿没有先前的疲累模样。
“你舒服些了?”寂夜跟在宋翎后头问道。
宋翎点了点头,抱着松墨往前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哪儿不舒服,就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似的,明明是我掏空别人才对。”
冉清秋才应该是那个被掏空的。
就那样的伤势,没个几十年,是恢复不了的。
更别说,冉清秋还要在天刑宫受罚。以她在俗世与道门犯下的罪孽,少不得要走一遭刀山火海,烈焰寒狱。
越想,宋翎就越觉得不对劲。
“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宋翎提溜起松墨,于识海中发问。
松墨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几圈,灰蓝色的舌头舔了舔爪子,状似懵懂地反问:“阿翎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学得倒是快,寂夜才刚刚说宋翎可以叫他阿夜,松墨这就已经学会怎么亲近喊人了。
“最好不是。”
说着,宋翎愤愤将松墨丢进包袱里,随后与寂夜一道在城门底下排队。
此时天还没亮。
叶城的守卫要在天亮之后才开城门放人,届时,往来的修士和凡人会分开排成两队,有秩序地进入城内。
修士也是要花钱的嘛。
所以其实平时有很多修士会往俗世城镇里跑,用一些小玩意置换金银,然后又用金银去买一些凡人享乐的器物,拿回道门淘换灵石。
看着面前这长长的队伍,宋翎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打算省点儿力气。
结果她刚蹲下,屁股就被后头的人踢了一脚。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排这条队伍了?”
尖酸刻薄的声音在宋翎的脑袋顶上响起。
她侧身,仰头一眼看去,看到两个穿着青色龙纹弟子袍的修士抱臂在俯瞰自己,话也正是两人中右边这位说出口的。
是东镇海岱的弟子。
“小子,出门在外,你家师尊没教你谨言慎行吗?”寂夜黑着脸转身,不太愉悦地问道。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两个海岱弟子一下子哑了火,讪笑一声,纷纷抬手,向寂夜告罪,说不知寂夜与宋翎是一起的,有眼不识泰山了。
尽管两人求饶得快,但宋翎还是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怨毒。
针对她宋翎的怨毒。
“累了?”寂夜没再看那两个海岱弟子,翻手从袖兜里掏了个东西出来,掌心一放,那东西便带着一道灵光,落地成了椅子。
宋翎坦然地起身坐在那椅子上,翘着脚,说:“其实我以前就很羡慕你们,什么都能留下来给自己用,不像我们,只能靠说话。”
且是必须要学会对应的言咒。
若要请雷,那就得口诵引雷诀;
若要化雨,那就得口诵无根生水咒;
诸如此类。
心不诚,言咒无效,修为太低,某些高阶的言咒无效,灵力支撑不起言咒的供给,那诵出来的言咒还是无效。
学了百年,宋翎到现在能融会贯通的,也不过就那么三两个言咒,旁的,还得看笔记,生嚼硬搬。
倒不是说宋翎笨。
要知道,连一向聪慧的大师兄逸风,平时能熟练掌握的,也只有十来句言咒而已。
“各有千秋。”寂夜眯眼一笑,受用了宋翎这一句吹捧,说道:“我们南镇的雾灵图册,很是耗费灵力,而你们微闾山的明光正本,应该是五镇中消耗灵力最少的了。”
两个海岱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知这两人是在悄悄表露身份,是在递台阶过来,便笑了几声,凑过去寒暄。
“在下海岱内门弟子管牙。”
“在下海岱内门弟子康裕。”
他们二人一拱手,姿态摆足。
“原来是海岱的弟子,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宋翎没起身,歪头挑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