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毕月气的几乎失了她郡主的风度,指着站在人群中,那些个一脸庆幸的神策军将领,吩咐胖太监,
“公公,给本郡主上去,掌他们的嘴!”
胖太监微微弯腰,一脸巴结讨好的笑,面对着毕月,
“郡主,您消消气,您消消气。”
又看向厉云卿,一脸的为难。
厉云卿面色冰冷的往前走了两步,他神情冰冷的开口,
“本王的府将,随本王刚刚从战场上浴血奋战归来,朝廷不但不论功行赏,反要派个女人出来掌捆他们,好啊,本王倒是要看看,北戎人若是再南下,将来还有没有人,再替朝廷卖命了。”
“这,这......”
胖太监一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他一个伺候贵人的太监,平时也就是替贵人传传话,替长公主跑跑腿,哪里能担得起这样重的责任?
一时间,胖太监急得不得了。
形势一下显得十分被动,被毕月激怒了的神策军将领们,发出一阵阵的嘘声,
“这个帝都来的郡主太不要脸了,要跟着我们这些男人上战场打仗去。”
“你搞搞清楚,是跟着咱们上战场砍人头,还是给咱们暖床啊,砍人头就算了,暖床嘛......可以的,带上吧。”
“啧啧,小娘皮身段儿不错......哈哈哈哈......”
军营里的男人,平素里说话便是荤素不忌,但凡进过军营里的人都知道,这些铜皮铁骨的军人,活的都糙。
然而,这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传入了毕月的耳朵里,便让她只觉羞愤欲死。
可现在她对这群兵油子打又打不得,杀又杀不得,还得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
寒冷的夜里,她本就站在王府门口哭了好几个时辰,这会子,气血攻心,眼前便是一黑,直接晕在了地上。
花垣和胖太监这边的人乱成了一团,王府这边的人,却是八风不动,一副经纬分明的样子。
一个阉人抱起毕月,花垣正要领着阉人入厉王府,好找个大夫给毕月看看。
厉云卿上前,挡住了花垣。
只听厉云卿十分冷淡道:
“正好,你们来宣圣旨的人这么多,就趁机把那个毕月郡主带回去吧,本王忙的很,今日就不奉陪了。”
他厌烦了毕月的哭哭啼啼,现在毕月晕了,正好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花垣等人。
听的厉云卿这样一说。
花垣的脚步顿住,不可思议的看向厉云卿,
“王爷,这位可是毕月郡主!”
关于毕月郡主的身份,花垣已经不想再重复了,关键是,这位毕月郡主将来还会是小厉王的正妻,是这厉王府的真正女主人。
她现在晕厥了,小厉王却是让人将毕月带走,堂堂王爷,便是连这点恻隐之心都没有?
好歹,也应该给毕月一片容身地,替毕月郡主请个大夫来吧。
厉云卿身穿黑色锦衣,笔直的站在白玉石做的台阶上,他垂目,居高临下的看着花垣,
“本王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蠢人,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一旦让这个女人入了本王的王府,这厉王府将不得安宁。”
类似这种手段,厉云卿看的太多了,今日毕月入了厉王府,不管她是真的晕还是假的晕,她这病肯定不会很快就好。
厉云卿不向皇帝请旨,毕月当不上这个小厉王妃,估计毕月就会一直待在厉王府养病。
养着养着,内宅阴私的手段就会出来了,毕月在世人的眼中,就成为了厉云卿的责任。
到时候,哪里还会有花锦的好日子过?
不,花锦在毕月入府的那一刻,就会收拾包袱走了。
厉云卿无比的确信这一点,他伸手,牵住花锦的手紧了紧,转身,带着身边所有人入了厉王府。
他开口,声音比冰雪还冷,
“关门,任何与毕月郡主有关的人,都不准进入厉王府。”
“轰隆”一声巨响,厉王府的大门关上,传旨来的那些人,被厉云卿挡在了门外。
花垣和胖太监都气的要命。
然而现在毕月郡主晕着,厉王府见死不救,他们也不能一直腆着脸站在这儿,让厉王府开门救人。
花垣只能和胖太监商量着,先将毕月郡主弄回她目前住的院子,找了大夫来给她看过之后,再商量着后面的事。
便是这般忙忙碌碌到了后半夜,毕月又回了她冷冰冰的精致小院子。
胖太监等人一看这院子里半个人都没有,一个个气的眼睛鼻子都歪了,打听来打听去,还是从悠悠转醒的毕月口中得知。
原来所有伺候她的下人,都被花锦抓走了。
“这个花锦也太过分了,这冰天雪地的,郡主又从来没干过活儿的,她将伺候郡主的人都抓走,分明是想要郡主死啊。”
胖太监气的浑身发抖,他看向花垣,眼中有着浓浓的谴责。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花锦是花垣的阿妹,所以花锦做的事,带累了花垣。
花垣拱手弯腰,背上已经沁出一层细汗,
“公公,下官定不会让花锦继续这样胡来了。”
“哼,谁知道你们俩兄妹是不是再一唱一和,想要联手来欺骗皇室?”
本来胖太监等人是陪着花垣来北地城宣旨的,临走时长公主给了胖太监不少的打赏,因而所有人的立场都是站在毕月郡主这边。
来了北地城之后,发现毕月郡主被花锦这样欺负,胖太监等所有人都是满心不忿。
他们没胆子去教训花锦,于是只能对着花垣阴阳怪气。
躺在床上的毕月只顾着流眼泪,脆弱的仿佛水做的人儿一般。
花垣被挤兑的难受又无地自容,只能一再的道歉,一再的保证,一定不会让花锦再胡来。
最后,花垣将自己身边所有的人,都留给了毕月,让他们伺候毕月,这才满头大汗的从毕月的住处回转,回了花都尉府。
夜风寒凉,路上几无行人。
花垣的心,全是煎熬与难受。
他去帝都赶考,几近沉浮,见识过帝都的繁华与权势,再次回到北地城,其实也不过短短几月时间。
得知他要来北地城宣旨,其圣旨内容,还有一部分是他那个被卖掉了的大妹妹,花垣不知心中是种什么滋味。
他有一些窃喜,也想过他有了个入了王府的阿妹,将来在帝都做官,也算是有些脸面的了。
只要办好了这项差事,将来前途无量。
但今夜的花锦让他觉得很陌生,并且,有种让花垣无法掌控之感。
站在话都尉府门口,门庭凋零,寒夜中,多少让花垣觉得不祥,他硬着头皮上前,拍了拍门。
过了许久,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赵姨娘那张瘦削的脸,出现在门内。
见到花垣的那一霎那,赵姨娘的眼中闪过许多神色,最后,终于定格在了一种“悲伤”的情绪上。
她哭道:
“大郎,你总算回来了,大郎,老爷与大娘子出事了。”
闻言,花垣大骇,问道:
“怎么了?你且详细说说......”
此时,厉王府,花锦看了一路的热闹,跟着厉云卿毫无芥蒂的吃完宴席,招呼完了宾客,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时,已经到了深夜。
刚进房门,还未来得及点灯,花锦的身子就被人一把抱住,落入了一具宽阔的怀抱里。
“锦儿,今日你受委屈了。”
厉云卿的声音,在花锦的背后响起,有点闷闷的,并不开心。
本来花锦还打算调侃厉云卿几句,听了这话,便是笑道:
“我哪里委屈?今日我得了你皇爷爷的这么多赏赐,哪里会委屈?”
“他们是故意的。”
厉云卿坐在椅子上,抱着花锦不肯放手,圈着她的腰肢,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屋内就点了一盏长明灯,昏暗的烛光中,厉云卿的眼尾有些红,他将花锦抱得更紧,头靠着花锦的脖颈。
看起来,像是一副狎昵的画面。
但这会儿的厉云卿,十分的不高兴。
他知道帝都的皇帝、长公主,以及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们,都是些什么样的想法,他们故意夸大毕月对厉云卿的付出。
其实就是为了让花锦抑郁。
他们在故意的气滑稽。
这世上,兵不血刃的手段可太多了。
若是今日但凡换成个小性儿点的女人,都会被皇帝的这道圣旨给气死。
凭什么?花锦为厉云卿做了多少,为厉王府做了多少,毕月来到北地城又做了什么?
皇帝把所有的功劳都给了毕月,给毕月那么多的赏赐,给花锦的,只剩下了敷衍。
静谧的夜里,雪花落在院子里,发出微不可闻得簌簌声。
花锦坐在厉云卿的大腿上,缓缓的放松下来,她叹了口气,
“厉云卿,你们家好复杂哦。”
厉云卿的身子一僵,他抬起头来,看着花锦,狭长的眸中全是紧张与警惕。
他在想,花锦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家复杂?所以呢?她就要走了吗?
“不过呢。”
花锦纤细的指尖,轻轻的抚上厉云卿的眉心,她微笑,
“看在你今天这样袒护我,也没让毕月那个黑心婊进王府的份儿上,本妃就勉为其难,忽略你的身世吧。”
她想,厉云卿还是有优点的,至少今儿的表现可圈可点,值得表扬。
至少花锦今日没有被憋屈到。
厉云卿紧皱的眉头缓缓放松,心里头的紧张与警惕也被花锦的这三言两语给打散。
他伸手,握住花锦轻抚他眉心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低声虔诚道:
“锦儿,我与他们并不是一家人,我的家人,只有你一个。”
帝都的风风雨雨,是厉云卿的噩梦,他不承认帝都的皇帝与长公主是他的家人。
从帝都的厉王府一百多口人被屠杀,皇帝却视而不见,任由凶手逍遥法外,长公主与太子依旧是一对好兄妹,仍然可以谈笑风生时起,厉云卿就没有家人了。
他只有花锦。
她不会明白,从她在土匪窝里捡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花锦救的不仅仅是他的命,她还给了他一个家。
这是毕月那种娇娇女,永远都不可能给他的。
而厉云卿的这种倦鸟般的情感,让花锦的确不是很明白,她只觉得厉云卿的情感太过于缱绻,并且来的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让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种时候,本来应该受委屈的花锦,反而变成了那个安慰厉云卿的人。
无声的依偎,便是浓夜里最好的陪伴。
雪下了一整夜,扑簌簌的差点儿将整座北地城淹没。
到了第二日,北地城外陆续传入消息,生活在城外的百姓,毫不意外的受了灾。
花锦还在暖榻上躺着的时候,厉云卿已经穿戴整齐,出门召集神策军去救灾了。
她拧着眉,翻了个身准备再多睡会儿,月儿却是来报,
“娘娘,昨晚那位花大人来了,他说他是您的阿兄,要见您。”
榻上的花锦用被子捂住了头,闭着眼睛哼,
“让他走,本妃与他没什么好说的。”
月儿沉默离开,结果没过一会儿,待花锦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时,月儿又进了房,对花锦小声为难道:
“娘娘,花大人跪在王府门口捧出了一份万民请愿书,请娘娘善待父母,恭顺兄长,厚葬阿妹,还有......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