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易容高手，被人当场拆穿，那实在是太深刻的经历了，恐怕想忘都忘不掉。
“我还记得当时——”百里若飞的记忆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傍晚。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叉着腰，指着有些清瘦虚弱的镇北将军府二公子道：“飞飞，就因为你性子太软了，才会被别的小孩欺负。”
“我没有被欺负啊。”
“那是谁被人骗到树上下不来，一个人在树上呆了大半宿还哭了鼻子？”
“可晴晴，这话不是我和姗姗说的么，你怎么会知道啊？”
“……”叫晴晴的小女孩霎时噎了一下，“你记错了，你是对我说的。”
“可是……”
“别可是了！事实就是你总是被别人欺负，要不然也不会让璜璜拿走了你娘送你的小箭。”
“拿走我小箭的不是虫虫吗？”
“……”晴晴小姑娘又是一更。
百里若飞认真瞧着面前的小姑娘，看得尤为专注和仔细，为了看清楚，还上前一步，手伸到小姑娘头顶上方，与自己比了比。
“你干嘛？”
百里若飞歪着头，温良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晴晴，上次你来见我时，身高到我的耳朵，这次只到我肩膀高，这是为什么呢？”
这一下让晴晴失去了辩驳的力气，跌坐在地，垂头丧气。
“对不起，飞飞，我骗了你。”
原来这无情公子跟着对面山头的白崖子学习武功与易容之术，偌大个山头，就只有自己一个小孩，无聊透顶。
他便经常到天穹山来找乐子，也顺带着练习自己的易容术。通过观察他们的作息、习惯和说话方式，他有可能易容成山上任何一个人，偶尔小小的恶作剧一下。
后来他发现天穹山来了个同龄小孩，便在暗处悄悄观察起他来。发现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个孤独的小孩，便每天变着花样出现在他面前。
一个月里，他乔装成了十多个小孩，百里若飞一直没发现。他玩得很开心，也更喜欢逗这呆子了。
但就在他玩得忘乎所以时，翻船了。
“我的易容术还是太差劲了，露出了这么多破绽……如果只是记忆出现了混淆就罢了，连身高这么致命的错误都犯了……”
无情公子一下子就蔫了，整个人也很失落。
这时候百里若飞蹲下来，手拍在他肩膀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个晴晴，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其实你这次的身高和上次的身高一模一样，我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故意诓了你。”
无情公子傻眼了。
愣愣看着面前这个文弱乖巧、他眼里的呆头鹅，对着他露出尴尬抱歉的笑意。
“哈哈！二哥可是出了名的扮猪吃老虎，可怜我们的无情公子了，就这么栽在了二哥的手上。”百里秋溟心里平衡了不少。
因为他平时就没少被二哥坑。
百里耀雄这三个孩子，老大威风凛凛，老三英气勃发，老二天生便有一股书卷气，外表看上去也最为温和亲善。
不知道的总以为老二最好说话最好欺负，真了解过后会哭着收回这样天真的想法的。
“无情公子很够意思，二哥出手找他相助，他二话不说就来了。”百里飞燕道。
用他的话说：“飞飞让我来，那我当然不能不来了。”
百里秋溟却更好奇另外一个问题：“那这位无情公子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二哥总清楚吧。”
百里若飞却摇摇头。
并非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我答应过无情兄，不将这事告诉给任何一个人。”
“好吧。”二哥既然做出了承诺，那百里秋溟自然不会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便让二哥打破前言。
“如今有了无情公子相助，那咱们可是如虎添翼。”凭着他的本事，哪个高门府邸混不进去？而在他这儿，又还能有什么秘密？
百里飞燕正在做的事情是很机密的，不是十分信得过且利益不相干之人，她可不敢冒险相告，更不敢随意托付。
无情公子是江湖人，与朝廷这些人无任何往来。虽然心眼贼多还爱恶作剧，但人还是很值得信任的。尤其有二哥这层关系在，让百里飞燕对他很放心。
“但燕儿，三哥有一件事不解。你既然已经引着晋王的人发现了夏侯洙和周嫣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那为何不将陈姚陈啸父子的事情一并透露给晋王？”
“三哥，像这么隐秘的事情是轻易就能探知得到的吗？而且这还不是男女那点事，谨慎之人是不会留下明显把柄让其他人找到的。透露过多，反而让晋王怀疑有人在刻意离间他和陈姚。”
百里秋溟点点头，“不错，他对陈姚还是很信任的，有关于他的消息哪怕再真实可信他也会生出怀疑。可周嫣与夏侯洙不一样，这两人过去都没被他看在眼里，也更容易相信我们送到他手里的东西。”
“那有趣的发展就来了。”百里飞燕笑着说道：“夏侯洙与周嫣二人如此相爱，那夏侯洙又为何不敢宣之于口？还对百里家的大小姐生死相许？”
“正常情况下都会生出这样的疑问。”百里若飞眉眼微寒，“当晋王产生这样的疑问后，就会去想夏侯洙真的像他这些年表现出来的那样，对帝位全无想法？若真是如此，又何必隐藏自己的真心，紧紧抓牢镇北将军府的大小姐？”
百里秋溟也接上：“晋王只要对夏侯洙生了戒备怀疑之心，那就会一点点去调查他、对付他。这时候，我们再针对性抛给他更多的真相，无形中便多了一大盟友。”
这一招不但巧妙，还足够隐蔽。
就算那几个皇子怀疑来怀疑去，也很难怀疑到他们头上。
反正那几个本来就是要相斗的，他们不介意将局面再搅得浑一点。
“楚王那边，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法，让他也参与到这当中来？”百里若飞又问百里飞燕。
“他那边，还是再等等。”百里飞燕想了想说。
“哦？莫非他那儿还有什么让燕儿不确信的？”
“我现在还把不准夏侯樽到底知道多少。有些事情他似乎早就看透，可有时又好像还蒙在鼓里。他的情况和晋王有些不太一样，贸然行事，反而被他抓到马脚。还是在适当时机，咱们再出招。”
百里若飞和百里秋溟听罢，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欣慰之色。
他们的小妹的确是长大了、成熟了。
考虑事情已经比两位哥哥要更周到更全面了。
胡妈几次端着东西来到阁楼外，想知道那兄妹三人在里面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可一楼大门紧闭，她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自从上次小姐去楚王府求药回来，胡妈就发现她许多方面都不太一样了。
不像从前那样满腹心思都放在五皇子身上，跟两位兄长越发亲近了，没事就在一块喝茶切磋武功。
而且对她也没有以前那般亲近，过去小姐可是有什么话都跟她说的。
这让她有些担忧，更急于搞清楚百里飞燕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
“小妹，你看，那吃里爬外的东西又来了——”
三人站在阁楼高处，将底下的情况看得是清清楚楚。
最近他们没事都喜欢聚在这儿，这里是阁楼第三层，只有顶没有墙，跟凉亭一般。
在这里他们不用担心有人窃听，可以放心交换消息。
“看她好奇心这么重，咱们就满足她一下吧。”百里飞燕轻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