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是怎么摆平她的?”
“哦,你这么自信我能摆平她?”
夏侯樽知道这是个傻问题,他要是摆不平夕殒,那他此刻也就没有办法出现在这儿了。
可他还是很想问百里飞燕。
百里飞燕舒然一笑。
“她的武功再玄妙,来个一次两次就差不多了。频频在殿下面前炫技,这么多次了,你们要是还抓不住她的破绽,那我可真怀疑殿下身边人的能耐了。”
“不错。”
这个说法当真让人无法反驳。
“听你这口气,似乎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武功?”
夏侯樽早就发现了,在听到夕殒凭空出现凭空消失时,百里飞燕并没有多大的吃惊。
淡定得有些超乎认知。
“清影术,尧国古老家族一特有流派。相传这流派百年前就消失了,突然在楚王府现身,的确耐人寻味。”
“你知道清影术?”
虽说百里飞燕武功高强、见多识广。
可已经消失百年的流派,她如何这般笃定。
“难道你跟他们打过交道?”
“几年前交过一次手。”
“?”夏侯樽诧异,“你跟他们交过手,为何我们都没听说过?”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跟随父兄上战场,打过几场胜仗,也取得了一点名声。大军凯旋前夕,营帐内潜入了一位刺客。”
“那名刺客身法诡异,突然出现在营帐内,神出鬼没地站在我的身后。一把短剑,架在我的脖子上,仿佛瞬息间就能让我血溅当场。”
这种事情百里飞燕只是三言两语一说,两人便已经感受到了那晚的情况有多危急。
“后来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逃?我没有逃啊。”百里飞燕傲然笑道。
“那是?”
“这个问题,不妨我先问问殿下,你们是怎么应付她的?”
聪明!
夏侯樽这一刻心里只有这么个想法。
用这种方式来验证,这位夕殒的存在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清影术,是一种很诡异的武功身法,寻常手段对付他们根本就没有用。
百里飞燕显然有对付他们的经验,并且成竹在胸。
此刻询问他们是如何应付的,但凡他的回答不能叫她信服,那就说明这段经历很有可能是他编造的。
“是骆先生。”
夏侯樽看向骆无香。
“先生,你就好好跟飞燕将军说说,你当日是怎么应付她的?”
“是!”
骆无香点头。
然后看向百里飞燕。
“清影术的确不好对付,但他们每次要动用这门功夫前,都必须要将内力下沉丹田,均匀灌注在双腿上。”
“再精通清影术的人,要完成这一系列的准备工作,那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出现在楚王府的清影术传人,已然是个中好手了。她施展清影术,准备时间只需要喊三个数。一,二,三。非常短暂,转瞬即逝,又擅于借着说话掩饰自己。是以面对她的人往往看不清楚她做了什么,就轻而易举消失了。”
“而我,可以从一个人的呼吸看到他体内内力游走的状况。不给她机会施展清影术,那她就走不了了。”
夏侯樽接着说道:“我提前和骆先生商量好,在我与她说话时突然杀出,不给她半点喘息之机。而没了清影术,她看起来是那么平平无奇,完全不具有什么威胁。”
“那你们是把她杀了还是把她抓了?”
“你猜?”夏侯樽笑眯眯问她。
百里飞燕低头失笑。
如果只有楚王夏侯樽,那么他是活捉不了清影术传人的。
要么直接给她砍了,稍微慢一点,想停下来说两句话,人早就跑了。
清影术这门功夫神奇之处就在这里,一经施展,身体就像是一缕风,一滩水,消失无痕。
当然,事实上不可能这么夸张。
那只是一种视觉效果。
修习了清影术后,身体会变得异常柔软和灵活。
即便被绳索绑住,灵活的肢体也能三两下摆脱掉绳索,快速逃离。
速度快得就像是一缕风,眼角余光留下的剪影,像是一滩清泉。
楚王底下好手众多,可这些人都没有对付清影术传人的经验,也没有那样的能力。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骆无香在那里。
这天下间,折磨不听话的人手段最高超的,骆无香当第二,没有人敢当第一。
不管对付怎样的硬骨头,他都有的是方法是手段。
他就是人间恶魔。
只能说,那个叫夕陨的人,遇到了他那真是最大的不幸。
果然,百里飞燕就听夏侯樽说道:“骆先生在和她交手时,不但将她重伤,还用铁链穿了她的琵琶骨、封住了她的内力。她现在被关在楚王府地牢中,等同于一个废人。”
百里飞燕看了一眼骆无香。
如果放着以前,对于骆无香这种行为,百里飞燕是很不喜的,甚至是厌恶。
如果是对付敌人倒也罢了。
有时候他折磨的对象,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不过是一些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人。
百里飞燕因为这种事情没少训斥骆无香。
可说来也奇怪,骆无香这个人,以前谁要是敢跟他过不去,他必定睚眦必报。
有时候因为对方官阶比他高,他不得不听着,可也是一脸不驯。还阴恻恻地瞪着人,浑身气息邪恶又冷酷。
以至于后面大家伙儿都怕他,懒得招惹这个邪神。
也只有百里国后,本身就是武将出身,又一身正气,不惧任何邪魔外道。
骆无香要是哪里做得出格了,被她看见了她铁定是要训斥的。
可这个骆无香也奇了。
别人要是敢训斥他,那他暗地里免不得要给对方使绊子,还各种不服不忿。
百里飞燕说他时,不管对方骂他也好,说要撤了他也罢,他都低着头认真聆听着,没有任何不敬。
底下要是为他抱不平,他还得踢底下人两脚。
这事情传开了后,大家都觉得是百里国后地位超然,又很受陛下宠爱,才会让这条恶狼甘愿俯首。
骆无香是知道百里飞燕性子的。
当夏侯樽将捉住夕陨的经过详细说给百里飞燕时,心思比海还要深的骆无香,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习惯性地低下头,等待着对方的训斥或嘲讽。
“骆先生,出手还真是狠啊。”
骆无香甚至能猜到百里飞燕在这种情况下会说些什么。
不可能指责太过,毕竟他现在是楚王的人。
可以她的脾气,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殿下,你身边这位骆先生,很有些手段啊。”百里飞燕的声音再次响起。
话语里没有嘲讽,没有不悦,当然也不存在所谓的赞赏。
语气淡淡,也听不出她说这话时具体是什么情绪。
一时间,骆无香心中五味杂陈。
比过去被百里飞燕训斥时还要复杂。
“那是,骆先生手段高超,让本王都是大开眼界。也幸亏让本王遇见了骆先生,否则许多事情单凭本王还真难以摆平。”
“殿下谬赞了。”骆无香对他欠了欠身。
“那殿下,你们可从夕陨嘴里逼问出了一些什么?”
“她本来嘴硬得很,一个字都不说。我的人也给她上了一些手段,仍然不能撬开她的嘴。后来骆先生进去了,没过半个时辰,她就哭着说了。”
这是夏侯樽最佩服骆无香的一点。
手段狠不狠什么的,夏侯樽可不在意,关键是能不能对他有用处。
百里飞燕似乎对这一段并不是很感兴趣,而是对夕陨吐露的东西更为在意。
“殿下想要告诉我的,应该就是从她那儿得到的讯息吧。而天通邀请你失败,应该会将目标锁定下一个人。”
原来夏侯洙并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百里飞燕现在不确定的是,夏侯洙之前就加入了天通,只是不被重视。
还是在这之后才被邀请的。
这一点,她也要想办法搞清楚。
“不错,他们志在将整个天下都笼络其内,那就不可能放过大晟国皇室。”
“我同意你的说法,而且天通应该是从尧国本土发展起来的神秘组织,先渗透了整个宁国,如今轮到了我们。”
百里飞燕甚至在想,按照前世的时间脉络,宁国尧国联盟,攻入大晟国的时间快要到了。
那时候国内风雨飘摇,也正是天通渗透最快的时期。
他们这些人都开赴了战场,对天通可谓是一点防备都没有,以至于后期他们情报网建立完成。耳目通明,无孔不入,周密得根本就无法让人察觉。
这一世有一点不一样了。
宁国和尧国的联盟,某种程度上已经被她破坏掉了。
鄂旭君也暂时被拔去了虎牙,短时间内根本没法对他们造成太大威胁。
至于尧国,这伙人很能隐藏。
但尧国内部,其实也并不团结。
且不说东王和摄政王之间的矛盾,就是天通们,他们的意图和鄂旭君、东王之流也不是完全一致的。
这其实很好理解。
天通志在天下。
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怎样的局面才是最有利的?
那自然是多国并立,战乱四起,他们才更能浑水摸鱼,交易泛滥。
可鄂旭君目的不一样。
他想要兼并别国,让自己成为天下的主宰。
这是天通想要看到的吗?
一个统一的没多少战事的国度,天通能做文章的余地就少了。
说不定鄂旭君平定天下后,第一个就会调转枪头来瓦解他们。
毕竟天通的存在,对他也是一个威胁。
需要他们的势力,可又畏惧着这股势力。前期利用和合作,等羽翼丰满了,那就该将它给踢了,独享胜利成果。
天通显然也知道鄂旭君是什么人,心里面有什么打算。
所以,他们不是穿一条裤子的,更不是一条心。
这样,百里飞燕就能理解为什么前世在百里家没落后,那夏侯洙站出来后,还能迅速稳定局面。
因为他背后有天通的支持。
天通不让大晟国沦为鄂旭君的饵食。
或许有人会想,听起来天通似乎也不是很讨厌啊,关键时刻还会帮大晟国一把?
这么想的人,那只能说太天真了!
一个真正强大的国家,怎么能允许这样一群肮脏的东西来染指!
还想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完全将大晟国当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自家的后花园。
绝不能容忍!
作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将军,百里飞燕最无法接受的事情就是她守护的土地和百姓,被别人所践踏。
不管怀着怎样的名目,只要敢打大晟国的主意,那都是他们的敌人,都要给他们赶出去!
这也是镇北将军府存在的意义!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都在调查天通的事情,但显然你知道的比我想的还要多。”夏侯樽感慨。
“大部分只是一些猜测,还没有确切证据。不过殿下,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调查天通的?”
“你总算问我这个问题了。”
“……”
“我一开始也不能完全确定,只是有些疑惑。你对笙花客栈有着不同寻常的兴趣,你起初可能是为了刺杀鄂旭君而去,但后面你更像是寻找着什么。”
“还有呢?”百里飞燕笑得一派轻松问。
仿佛并不担心夏侯樽会知道她太多的秘密。
“最琢磨不透的是宁国事情结束后,你一路跟着鄂旭君和雯岚郡主。如果是要杀他们,那你根本不用等那么久,早就下手了。可你不但没下手,反而还主动接近他们。”
“殿下原来在跟踪我?”
“我并不是在跟踪你,我跟踪的是鄂旭君和雯岚郡主。他们在我大晟国领土,还不知道会谋划些什么,我当然要做好准备。当然,你们都是高手,我的人也不敢离得过近,距离很远。”
所以夏侯樽不可能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清楚这些个人一块行动,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当底下人将这些事情告诉我后,我怀疑过你的动机,可都被一一推翻。直到天通的人自己找上门来,我才豁然开朗。”
“豁然开朗?殿下,你是怎么就将天通与我联系在一起的?”这样可是糊弄不过去的。
“你是在考我吗?”
夏侯樽凑近问。
百里飞燕动也不动,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不是在考你,而是真的不明白。”
“那好,我就说得清楚点。鄂旭君和雯岚郡主这两人,能够让你冒那么大危险,以自己为饵,不惜伤在他们手上,自然不可能是那些轻而易举的原因。”
“你想要从他们嘴里知道一些事情,一些非常重要、其他人很难告诉你的事情。”
“天通,恰好满足所有的条件。够隐秘,只有极少数够分量的人才知晓。我在想,是不是我们在宁国做的事情已经被天通知道了,他们才会主动找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