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冠辰和温元厚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温元厚瞒了多年的事,他就算再糊涂,也早一清二楚了,他知道,温元厚对闻柚白出手了,但他并没有参与进去此事,同样也不会去阻止温元厚实行计划。
他现在虽然不反对谢延舟和闻柚白在一起的事,但他也无法再坦然地保护她、支持她,他对闻柚白的感情很复杂,当初对她的疼爱也是真的,喜欢她这个小辈的心情也是真切的,只是,闹到了如今的境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了,隔着一层纸,倒是虚伪。
谢冠辰是男人,又是谢延舟的父亲,怎么会不懂儿子的心情?他们接受的传统思想就是门当户对,认可的也是势均力敌,情人可以有,但妻子只能是对家族有助力的千金。
他理解也肯定谢延舟以往的想法,有事业心是好事,谢氏也需要这样负责且有能力的继承人,但事到如今,他已经管不了谢延舟了,是为爱发疯,亦或是执念如此?他不知道。
温家老太太在的时候,就不同意温家和谢家联姻,理由是强必衰,养肥了就等着被宰杀,更何况,谢温两家谁也不愿意为对方的利益让道,联姻也带不来更多实在的利益,只有明面上的门当户对,所以,谢老爷子直接选中了老战友的女儿,夏云初。
谢冠辰扪心自问,他喜欢元笙吗?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年轻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他别无选择,他没有能力反抗家族,他必须为家族和企业承担起该有的责任,他必须和夏云初联姻,他只能牺牲自己的爱情,他为自己的选择赋予了无可奈何的悲壮使命感,连他自己都骗了过去,为曾经的爱人和爱情而感伤,元笙因病去世后,他迟来的愧疚和爱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想好好地替元笙照顾她的女儿。
直至现在的年岁,早已念过半百,退居二线,他在儿子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影子,经过了这么多年岁月,他才敢在内心承认自己的虚伪和懦弱,他和夏云初结婚,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不够爱元笙,爱情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闲暇的调剂品,在功成名就的深夜里,用来填补内心的空虚感,他为自己打造了爱而不得的深情人设,于是,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外面养女人,不用管妻子夏云初,甚至可以厌恶她,因为她毁了自己美好的初恋。
谢冠辰眉眼微动,站定在门前,里面是他的母亲,和儿子……儿媳。
而他的太太被他留在了书房里。
孤独的、无助的。
他有些记不清两人刚结婚时的样子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单纯的千金大小姐,怀着爱意嫁给他,为他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儿子,她也喜欢女儿,喜欢小公主,可是谢家必须有男继承人。
她是在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疑神疑鬼、竭嘶底里、掌控欲旺盛又自私自利、善妒,是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漠视和出轨中吧,她在偌大的谢家没有丈夫支撑,她能依靠的只有儿子,一个能干的儿子,世俗眼中能撑起一个家的继承人,而不是泼出去的水,所以,她才逐渐走向极端了么?
谢冠辰的良心不多,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年纪大了,这毕竟是他的妻子,他们磕磕绊绊走了半生,为他养育了个儿子,他也没有离婚的打算,外面的莺莺燕燕也早断了。
他抿直唇角,眉眼微动,最终没直接推开面前的这扇门,转身往来时的书房走回去。
书房寂静,仿佛连尘埃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盯着夏云初的背影,心一软,无声叹气,轻声喊道:“云初。”
夏云初怔了一会,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怎么听到了天杀的声音?
“云初,走吧,我们去见母亲,母亲那边来客人了。”谢冠辰静静地看着她,对上她微微睁大的瞳仁,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了迷茫和惊讶。
时光如梭,画面晃动,他似乎有一瞬看见了数十年前的她,初见的少女。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夏云初胸口鼓动,倒不是因为两人的肢体接触,他们是夫妻啊,就算再没感情,躺在一张床上这么多年,该做的,不该做的,早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令她意外的是,他会回来接她。
她手动了动,脸色有些僵硬,想挣脱,两人分明才吵完,他这是又要做什么戏?
谢冠辰越发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云初,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吵过,闹过,但我们还是夫妻,我知道你为谢家好,也知道你想为延舟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可是,谢延舟不受我们掌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温岁也并非一个好选择,闻柚白也并非一个坏选择。”
他提到闻柚白,夏云初就有点应激,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压了回去:“之前也澄清过,我和许茵不是你想的关系,我和她没有男女情谊,所以,她从始至终就不错曾破坏我们的婚姻。”
“她只是替我做事。”
他原本还有别的话要继续说,但沉思了下,还是没继续说出口。
夏云初睫毛微颤,她抿着红唇,眼睛仍是红的,她沉默着,情绪翻涌,下巴微扬着,不管什么时候,她夏大小姐、谢大夫人的尊严始终都在。
所以,许茵是无辜的,闻柚白是可怜的,只有她是那个大坏人么?谢冠辰现在要做什么?回归家庭?当个慈父?玩够了?
她在心里模拟了千百次,若有这一天,一定要狠狠甩开他的手,再给他一巴掌,才能平衡她这么多年的痛苦,可是现在,她的手却迟迟不动,依旧被他安稳地握在了掌心之中。
她深呼吸,鼻尖微酸,恨自己的不争气。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