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
对付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手段,虽说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可命运无常,昨日种下的因,今日品尝的果,一切皆是咎由自取。
况且一朝落败也都是自己的命,享得尽荣华富贵,自然也能承受得了劫难苦楚。
“接近月圆之夜,这月亮当真是皎洁明亮。”谢锦站在轩辕曜身侧,“南越国破,天下皆知,这也是送给各国君王最好的新年贺礼,不知道他们这个年节能不能过得安生。”
轩辕曜偏头瞥他一眼:“我们能过得安生就行了,其他人管他干什么?”
“曜曜说得对。”谢锦笑了笑,伸手勾着他的手指,“我们过得好就行,其他国家的君王权贵越是惊惶不安,天下才越安定,如果他们都跟南越皇帝一样愚蠢自大,只怕才真要天下大乱了。”
“谢锦。”轩辕曜忽然想起一事,转头看着谢锦,眉心微皱,“主上命你送粮草过来,你却在此多留了这么长时间,不耽误你在朝中的正事儿?”
谢锦看着他,眼神颇为微妙:“曜曜,你这后知后觉的顾虑是不是来得太迟了些?”
轩辕曜沉默。
“放心。”谢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之前已经把刑部和户部重要的大事都处理完了,并安排了几个能干可靠的下属帮我盯着,不用担心。”
“你们这哥俩好的,我似乎不该来打扰。”莫陵安优哉游哉地走过来,每次见到两人总是不忘调侃一番,“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
谢锦斜睨他一眼:“你还知道?”
“知道倒是知道,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便只能不识趣了。”莫陵安淡道,“你们今晚在此扎营,我还有事在身,就不留在这里陪你们了。”
“现在就走?”轩辕曜皱眉,“明天早上再赶路不行?”
“做我们这一行的,大多时候都是晚上行动。”莫陵安道,“曜世子大概不懂。”
轩辕曜微默。
他们这一行?哪一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做采花贼呢。”谢锦嗤笑,“月黑风高,夜探香闺?”
“月黑风高杀人夜。”莫陵安纠正,“果然情场浪荡子满脑子都是美色,曜世子可得当心,他眼下这副情深款款都是装出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恢复了本性。”
谢锦伸手揽着轩辕曜的肩膀:“我跟曜曜情比金坚,信任似海深,你如何挑拨也不起作用。”
莫陵安无言以对。
他实在服了谢锦的厚脸皮,果然在不要脸这一点上,谁都不是谢锦的对手。
“我走了。”他挥了挥手,“不用送我。”
谢锦和轩辕曜的确没怎么送,两人只是站在城楼上,静静地看着他策马离开。
就像来时一样,三个人三匹马,带着单薄的包袱,里面放着两件简单的换洗衣服和一些碎银子,其他什么都没有,连身份信物都是随身携带,就这么来得洒脱,走得也从容。
“方才忘了叮嘱他,应该早些寻个合适的女子把婚事给办了。”谢锦皱眉,“莫大人还等着抱孙子呢。”
轩辕曜道:“缘分来的时候自然就成亲了,急什么?”
“不是我急,而是莫大人成天担心他在外面不干好事,万一哪天被灭了口,莫家连个子嗣都没能留下,多遗憾啊。”
轩辕曜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实话,即使到现在他也不太清楚莫陵安负责的到底都有些什么事情,情报搜集是其中一个职责,但其他的呢?
他常年不在帝都,回家的次数少,每年待在帝都的时间远远及不上在外奔波的时日长,这么长时间他都在做什么?
不过这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轩辕曜也不会问,只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莫陵安其实应该让他父亲知晓一些……就算不能全盘托出,至少也该让他父亲明白,他做的事情是没什么凶险的,主上也不会杀他灭口,如此才能安了老父亲的担忧之心。”
谢锦道:“曜曜说得对,之前我已经跟莫大人说过了。”
轩辕曜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城楼上,望着这曾经象征着权势繁华的皇城朝夕破灭,心头拂过一些怅然,生死荣华皆不过是过眼云烟,数百年前打下江山的南越先祖大抵也没想到,南越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宣布亡国。
历代皇朝打江山的大多是英武大帝,葬送百年基业的则都是昏庸愚昧不肖子孙,由此可见,帝业传承多子多孙真不一定意味着好事,儿孙太多便不值钱,父亲不可能亲力亲为管教——甚至连偶尔的过问都算是上了心。
后宫嫔妃你争我斗,尔虞我诈,皇子们自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首先学到的就是勾心斗角,兄弟相残,天下苍生永远不可能摆在心头第一位。
“帝王三宫六院到底是为了子嗣绵延,还是为了给自己风流好色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轩辕曜眉心微拧,“自古以来帝王子嗣越多,为了争夺皇位死得就越多,但凡争储激烈的,很少能得善终的。”
毕竟新帝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忙着算账,清理对手,甚至牵连其背后多少家族一夜之间覆灭,所以争储失败的皇子常常悲哀感叹下辈子莫生帝王家,登临帝王之位的则喊着高处不胜寒。
可每次帝位更迭依然豁出命去争,也没见哪个心慈手软半分。
“曜曜这个问题太犀利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谢锦淡笑,“拼尽全力想要坐上九五至尊这个位置的那些人,目的无非就是两个,一是为了一展宏图抱负,造福天下苍生,二是为了一己私欲,满足自己想要的一切,权力,美人,财富……总归不是前者就是后者,而世人皆知,无私无欲的帝王至今还没出现。”
……
战事结束,马上回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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