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姝一看夙馨玉的表情就知道这人绝对以为自己把对那个人的心思藏得很好,觉得不会有人知道。
这不禁让她觉得好笑,扭头朝门帘外看了看,她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姐姐小声点,万一被其他人听了去,回头岂不都知道姐姐对他抱有男女之情了?”
刚才她还说得比较隐晦,这会儿却是一记直球,打得夙馨玉面如金纸。
“你……你闭嘴!”夙馨玉厉声道,却又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听到而不得不听了雪姝的话降低音调。
雪姝偏不如她的意,站在她碰不到的地方把玩着自己肩头的小辫子。
“昭王爷生得天人之姿,又满腹经纶骁勇善战,姐姐心悦于他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们俩的身份好像不太合适呢。”
他们大贤,表兄妹间可以联姻,但却有着同姓直系亲戚不得通婚的惯例。
否则按大贤律例,男女皆会被施以烹煮之刑。
当然,这里的同姓强调的是有着直系血脉关系的亲戚,像她这种虽跟他们同一个姓却没有血缘关系的则另当别论。
这也是她上辈子在猜到夙馨玉对那人的心思后会那么震惊的原因。
就算没有通婚,夙馨玉的这心思如果被人知道了,别说她这公主没得当,便是她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你,你休得再胡说八道!否则,别怪我不顾姐妹之情对你不客气!”
夙馨玉没想到她自认为藏得很好的心思,居然就这么轻易被她说出来了,羞愤之余,不由得瞋目切齿。
“姐妹之情?”雪姝感觉听到了这两辈子以来最大的笑话。
她敛了敛唇角,眸中不再有方才的天真,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讥讽。
“我可不敢当,就我这乡下来的野贱丫头,怎么能跟你们这些金枝玉叶称姐妹?还是说,平德公主觉得自己其实跟我是一个类型的野丫头?”
夙馨玉气结,“夙雪姝,你别给脸不要脸!”
雪姝下巴一抬,反问“是谁不要脸?是我吗?”
夙馨玉知道她这问的是什么意思,脸上红一阵黄一阵的,随即不等雪姝说话,她就高声冲外面喊道“来人,送客!”
不能急,不能急!
这丫头根本就没有证据,便是空口说白话,就算她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信。
她不能在这上了她的当,等她的腿好了,再算账也不迟!
雪姝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不过说实话她目前还真没证据,就算有,她也不会拿出来。
即使是夙馨玉一厢情愿,也难保说出来了后不会对那人造成影响,事关他的清誉……
不对,她管他的清誉干什么,回头有了证据,直接摆出来就行了,干嘛瞻前顾后的?
雪姝在心里不满地哼了哼,也不打算在夙馨玉这多作停留,她来的目的主要就是激怒夙馨玉,方便之后的事。
正好这时如嬷嬷进来,雪姝一改刚才的态度,作出一脸委屈娇弱的模样冲夙馨玉福了福身,“那小六就此告退,姐姐好生保……”
“昭王爷到——”
最后的“重”字跟雪姝的动作一起卡住了,再抬头看夙馨玉,对方也是一脸近乎惊恐的神情。
没等她俩多想,迎叶面色匆匆地进来,“公主,王爷来探病了。”
按理说后宫是不允许前朝男人随便进入的。
但关键就是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是跟太后平辈的昭王爷皇帝的亲叔叔。
而且现在由皇帝身边的李楷陪着,还是来探病侄孙女,根本就没理由将人拒之门外。
夙馨玉一下子就慌了,“什……什么?皇叔公来了?我,我……”
摸摸脸,摸摸头发,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夙馨玉想死的心都有了。
“公主别着急,”如嬷嬷出去后又进来,“王爷暂时不进来,说是等您收拾好了再说。”
即便如此,夙馨玉还是心慌,尤其转眼一看雪姝还在屋里,当即一记冷眼过去,“夙雪姝,你……”
“姐姐放心,”雪姝抢话道,“先前跟姐姐说的事,我不会跟他说。”
因为他自己早就知道了,再说她跟他也没什么说的。
夙馨玉半信半疑,却是没心思在她身上耗,赶紧着让如嬷嬷帮着给她梳妆。
雪姝抿着嘴,方才逗弄夙馨玉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兴致缺缺地当着如嬷嬷等人的面冲夙馨玉福了福身后便转身往外走去。
即使她再不知道怎么面对外面的人,也不得不出来面对。
不过,就前天他对她的态度来说,他应该也不想看到她,反正打个招呼就走,没什么紧张的。
对,没什么紧张的,也没什么在意的。
就这样,雪姝深吸一口气,快速调整心态,微垂着眼帘就这么走出去。
随后以余光看到那坐在外间榻上的人,捏紧手里的绢子上前,盯着男人那黑色脚尖行礼,“见过王爷,王爷吉祥。”
尽管已经做了一番心理准备,但在闻到来自他身上那清幽的香气时,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了。
雪姝暗骂自己没出息,咬牙忍着不去想那日的离别。
可越是不让自己去想,男人那时候的表情在脑子里就越清楚,以至于眼下的鞋面盯着盯着就有些模糊了。
夙珝早知会在这碰上她,或者可以说,他来玉和宫就是为了这丫头片子。
昨晚让莺歌将人送走后他整宿未眠,结合先前的种种,有什么东西渐渐浮出水面,却又把握不准。
所以在听说她朝玉和宫来的时候他才会借口探病过来,一则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二则来看看这回的她会如何让平德吃瘪。
另外,他觉得可能再看看她与平德的相处,便能确定他心中的猜想。
只现在看她垂着头连看他不看他一眼,甚至还当着这些宫人的面就称他“王爷”,这不禁让夙珝有些无奈。
“起来吧,”他盯着她头顶的珠花,语气淡淡的。
“多谢王爷,”雪姝起身,因心里有气,便看都不想看他了,反正他也不稀罕。
不过,她这边才这么想着,男人的声音便响起“过来,让本王好好看看。”
语气听上去虽然依旧淡然,但雪姝却从中听到了一丝柔意。
她有些讶异地抬眸,刚巧那滴蓄在眼眶里的泪滑了下来。
夙珝蹙眉,语气冷了几分,“过来。”
雪姝眨眨眼用绢子在脸上随意拭了拭,又垂下眼帘走了过去。
夙珝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将她手里的绢子拿了过去,抬手给她擦眼泪,“又在哭什么,还在为前日里的事使小性子?”
他的语气,乍一听带着不悦的意思,实则却又夹杂着一丝宠溺,俨然就是长辈对小辈该有的语气。
这不仅听得屋内宫人大吃一惊,也让李楷开始在心里琢磨,甚至忍不住看了雪姝好几眼。
喜贵则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心里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
还使小性子呢,都差点把人姑娘的命给要了,换成是我,打死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雪姝很懵,睁着湿漉漉的眼瞧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但随即在看到边上的李楷后她立马就懂了。
她就说嘛,原来是要做给人看的。
心里忿忿,她索性也演起戏来,拨开了男人的手,侧头说“不敢。”
一副小姑娘使性子的小模样儿。
夙珝想起她昨晚的迷糊,知道她这是真把昨晚的事当梦了,有些想笑,心里莫名发软。
“行了,”他将手绢塞到雪姝手上,抓着她纤细的手腕将人带到面前,“前日里的事是本王的错,不该对你发脾气。”
喜贵侧眼,动了动毛毛虫般的眉毛。
嘿?这还真是奇了。
人说大姑娘嫁人头一回,到他们这儿就成了他们家王爷服软头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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