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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寒暄,一只镯子
    “你……”

    安静了小会儿,由姜氏打破二人间的沉默,却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似不知从何说起。

    雪姝嘴角轻弯,“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外祖母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她对姜氏的记忆不深,只隐约记得她大致的模样,知她是个温和的人。

    想来她那早逝的母妃性子便是随了这位吧。

    姜氏犹记得当年在元姝苑见到这丫头时的情形。

    瘦骨伶仃的那么一小点儿,抓着老嬷嬷的手躲在其身后,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却没有初见陌生人时的怯场。

    与现在不同的是,当时的小丫头片子眼里对她充满了好奇,在不失礼的情况下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兴许她自己那时未察觉,以为掩饰得好,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

    而今再次相见,她同样用这双漂亮的眸子看着她。

    可这双眼里再无当年的好奇与打量,有的只有不符她这年龄的沉着冷静。

    想起自己前几日在街头听到的那些话,姜氏心里不是滋味,“你,你还好么?”

    问完才觉不妥,欲换个说法。

    然对面的人却已笑着回答“劳外祖母挂念,当是我问候您才是,近日天冷,不知外祖父与老祖母可还好?”

    姜氏见她应得这般自然,不免在心里笑话自己。

    倒是她拘束了。

    想着,她稍放松了些,笑道“都好,这不眼看着便过年了么,自然比平日来得注意。”

    雪姝附和地点点头,“那就好。”

    顿了顿,她倒不客气,笑问“不知外祖母今日来是为了……?”

    长年没有联系的人,即使是她母妃的娘家人,雪姝也不觉得有必要刻意来扯些有的没的。

    姜氏怔了怔,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

    但回想他们这些年是怎么对这丫头的,也就说得通了。

    思及此,姜氏暗叹,目光变得慈和,“倒也没别的,便是上回听人说你伤了身子,过来看看。”

    “哦……”雪姝一脸了然,遂淡淡笑道“多谢外祖母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没事?

    姜氏眉头轻蹙,对上雪姝的笑脸自己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怎么可能没事,你都……唉……”

    都是女人,这话不好说。

    本出于关心,这会儿说起来却又怕伤了雪姝的心。

    雪姝没想到她会为这事来,心里有点复杂。

    想想感觉又没什么说的,便道“外祖母不必为此忧心,没多大回事。”

    姜氏叹息,“怎么会没多大回事,你还这么小,今后的路还长,可而今整个京城都在……”

    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尽管她没把话说完,但雪姝还是听明白了。

    这是在为她以后想,担心她会因此嫁不出去。

    按理说她该感动的,可惜从小就跟尚书府没来往,纵使她知道这位外祖母是出于善意,心里也没多大感觉。

    无奈,雪姝只好搜肠刮肚地想些安慰人的话。

    姜氏拭干眼角的湿意,握住了雪姝放在茶几上的手。

    “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雪姝的手反射性一抖,温暖细腻的触感让她有些不适应,“外祖母言重了,没什么苦不苦的,本来……”

    “我知道,”姜氏打断她的话,松手擦了擦眼下。

    “这些年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母妃将你带回来,本是要放在身边好生养着的,谁知造化弄人……”

    为人父母,自然希望子女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当年玉儿刚抱孩子抱回来那段时间身子骨分明就有所好转,不想却跟回光返照般。

    玉儿走后,“灾星”一说从宫中传出来。

    他们心中意难平,便将这克死人的罪名扣到了这孩子身上,仿佛这样心里便能好受些。

    也因此,这些年他们才会对这个名义上的外孙女一直不闻不问。

    “外祖母不必这样,”雪姝倾身为姜氏擦去眼角滚下来的泪。

    姜氏红眼看向她。

    雪姝“母妃菩萨心肠,没有她,我现在不知几世为人了,哪还有机会这样坐着跟您说话。”

    顿了顿。

    “俗话说‘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母妃原与我素不相识,连情分都算不上,如今我能住在这皇宫,被人尊称一声公主,已是莫大的福分,而这一切都是母妃给我的,若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说才对。”

    姜氏“孩子,你……”

    雪姝垂眸,盯着地毯上的花纹。

    “母妃处处为我,我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父皇估计也是想我能冲走母妃身上的病气吧,可惜我……”

    “快别这么说,”姜氏抓住她的手,“玉儿带你回来并无此意,她……”

    “我知道,”雪姝看向她,扯了扯嘴角,“母妃不过纯粹的心善,我自不会如此想她,可挡不住旁人这么想。”

    姜氏对上她纯澈似水的双眸,一怔,声音卡在喉咙里。

    是了,他们呢?

    玉儿带这孩子回来不过是不忍心她小小年纪,刚来这世间就要遭受那等非人的苦楚。

    他们呢?

    这孩子的到来让玉儿情绪转好,跟着身子也有所好转。

    人好了,他们觉着是这孩子带来的福,人不好了,他们觉着是这孩子带来的灾。

    他们未曾刻意如此想,却从头到尾是如此希冀的。

    不若如此,他们怎会将玉儿最后的死归咎到这孩子身上?

    握着她手的那只手松了松,雪姝眼帘轻垂瞧了一眼,眼见那只手这就要放开,她笑笑,轻柔地将掌心覆在了上面。

    姜氏微鄂。

    雪姝“都已是过去的事,何况此乃人之常情,外祖母无需挂怀,难得来一趟,便不说这些让人心情不爽利的事了。”

    刚巧这时白茯带人上来了新的糕点,雪姝给姜氏拿了一块,就机会转移话题。

    “刚做好的,您趁热尝尝味道如何,如果好吃,一会儿便带些回去给曾祖母他们尝尝。”

    姜氏看得出她是有意转移,既然人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继续刚才的话说下去。

    于是,二人便一边吃着茶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小家常,气氛倒也融洽。

    约莫半个时辰,姜氏提出要走,雪姝当真让白茯准备好新鲜的点心打包让其带回去。

    送人至长禧宫大门,姜氏停了下来,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漆木盒子递到雪姝面前。

    雪姝接下盒子,疑惑“这是?”

    姜氏“这是你母妃生前最喜欢的一只镯子。”

    雪姝摸盒子的指尖轻动,停顿片刻后把东西往姜氏面前塞。

    还未说话,姜氏便看出她的意思,笑着又给她推回去。

    “她自小身子骨不好,生得也是瘦瘦小小,这东西,除了你也没人戴得上,丢了又可惜。”

    话已至此,雪姝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道谢着将东西收下。

    目送姜氏离开回到房间,雪姝将那红漆木盒打开。

    晶莹透亮的小玉镯安静地躺在红绸布上,一摸上去,有丝丝浸骨的凉。

    白茯进来添暖炉里的炭,边问“公主,尚书夫人怎么突然想起来咱这儿了?”

    雪姝没将玉镯拿出来,就这么看了一眼后就关上了盒子,把东西收进了箱子里。

    “近日外面传得那么厉害,你觉得尚书府的人不会知道?”

    “哦哦,”白茯点头,至于二人在屋里说了什么,她没有再问。

    接下来的两日,因着安嫔这事,宫里人低腰敛手敬小慎微,原就没什么活力的后宫而今看更如一汪死水。

    眼看着都二十八了,除去宫中换上的红灯笼外,竟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过年的氛围。

    不过这对雪姝来说已经习惯了,以往过年,就算有年味儿,也不干她什么事。

    夙珝自那日昏厥后便没有再来长禧宫,在府上待了一日后就又开始往军营里跑了。

    雪姝第二天去看过他,确定人没事后她也放了心。

    顾及过年军中事务繁多,她不想他为这边分心,便没将她这边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他,自然也没提过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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