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燃烧成一团灰尽的白纸,安陆阴阳师震惊地直呼出声。
他随即打开随身的锦袋,
往下一倒,
倒出了一团团灰尽!
——在他的锦袋里,藏着几道用以护命的纸人式神,现在那些纸人式神全都变成灰了,
这说明刚才若没有那些护命纸人替他抵挡住一次攻击的话,
他现在必定已经没命!
安陆再抬起头,看着苏午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
苏午心中比他更加郁闷,
还以为这次能借助漱石神社两位神明的力量,看到自己真正的命格,没想到这样都不行,连记录未来命运的白纸都直接被一滴墨水‘烧’成了灰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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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办法了吗?
安陆大人,我没有办法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了吗?”苏午‘真诚’地向安陆发问。
老阴阳师看他的神色不似作伪,便将桌上白纸烧过的灰尽扫入锦袋内,缓声道:“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占卜你的命运,没有关系的,你先等等,再等等……”
其还在出声安抚着苏午,
侧方某个阴暗角落里,骤然传出扑通一声!
众人都随声音惊愕地看向那个角落,
正看到——原本身材颇为秀挺的中年神官,此时身躯缩水句偻了一小半,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
其头顶折乌帽子跌落,
露出满头斑白的发丝!
“神官大人!”
晴子惊呼了一声,但并未凑近去查看神官的状态。
在这座神社里,神官暗里一直在撮合他的儿子与晴子,
她十分反感这种行为,
与对方关系疏远,也就导致了这位神官开始暗暗地排挤她。
所以,她目下看到神官变作头发斑白的老者,委顿在地,只是‘礼节性’地关切了一句,不可能凑近对方身畔,真去检视对方的情况。
好在安陆这时从条桉后起身,匆匆走近了角落里扑倒的神官。
他看到神官暴露在空气里的满头花白头发,童孔顿时一缩,
将神官的身体翻过来,面对着自己,
安陆又看到了神官已变得比自己还要苍老的面孔,还有脖颈上松松垮垮的皮肉。
其手指在神官鼻孔下停留片刻,
又附耳在神官心口处,
良久后,
安陆放下神官的身体,脸色僵硬地道:“死了……漱石神社的神官殒命了……”
他眉宇间满是浓重的疑虑,侧目看了看身后神色平静的苏午,
虽然下意识地觉得苏午可能与当下的情况有极深关联,
但理智地细想一下,
又会认为井上家的一个家仆,只怕没有这份能力让一座神社的神官突然寿元耗尽而亡!
“占卜命运的纸张无火自燃,
神社正值盛年的神官,突然变为风烛残年的老人当场殒命……”安陆低声自语着,站起身来,转而望向供台后的神明。
石中女眉心处裂开的缝隙尚不明显,更被满头黑发发丝遮掩住了,
装有‘桥姬’的木匣一角,火烧后炭化的痕迹却无法隐藏。
“桥姬神灵的灵柩,本该永远被水液浸润,呈现被浸湿的状态。
但现在灵柩的一角却被火烧得炭化了……”安陆仰头看着木匣那一角的乌黑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神的暗示吗?
还是……”
他转脸看向苏午。
晴子小姐突然拦在苏午身前:“安陆大人,阿布他只是来占卜命运的,是你希望替他们占卜未来的命运,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的人前往神社,祈求神灵帮助他们看见未来,让他们得悉自己未来的命运。
我从没有听过说,神社会因为给别人占卜命运,而产生任何怪异的现象的!”
“我知道的,晴子小姐,你不必这么着急回护他们两个。”
安陆摇了摇头,
拿出了自己的锦袋,在晴子面前晃了晃:“方才,我在给阿布占卜命运的时候,锦袋里我制作的护身符式神,已经烧成灰尽了。
这是否说明,
阿布的命运具有某种反制他人窥视的措施?
尽管这种措施,
可能不是他自行制造出来的,
但也仍有必要查验一番。”
“安陆大人想要怎么查验?”晴子还待说话,苏午先于她之前开口了,看着安陆浑浊的老眼,问出了一个问题。
听到他的问话,安陆顿时愣住。
是啊,
怎么查验呢?
再次进行占卜?
再次尝试窥探他的未来命运?
这一次的尝试,已经让神官寿命被抽尽,自己的护身符全部被烧毁,连‘桥姬’的灵柩都出现了被火烧过的痕迹……
自己再进行第二次关于查验阿布命格的尝试,
没有了护身符,没有神官和神明在前面挡灾,
下次死得只怕就是自己了吧?
安陆心里泛起一丝冷意。
他深深地看了苏午一眼,摇摇头,道:“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我会暂时留在漱石神社里,进行种种调查。
也请晴子小姐看好您的这位家仆,
近段时间,
请他稍微配合一下我的调查。
我这便去请‘神子’过来,
他的父亲死了,
轮到他顺位继承,成为漱石神社的神官了。”
神社一般由巫女与神官把持,
有些神社以巫女为主,
有些则以神官为主。
有些巫女在有了夫君以后,因为已不再是未婚处丨子之身,自然无法再做巫女,此种情况下,她们可以将把持神社的权柄传诸于后代,
男为神官,女为巫女。
这些后代还未正式接替神社主持之位时,
便被称为‘神子’。
“既然这里还有事情要忙,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晴子向安陆阴阳师躬身行礼,对方点头之后,她便带着苏午、大木匆匆离开了神社。
一路上,
晴子忧心忡忡,话都未与苏午、大木二人多说几句。
临近井上家的宅邸时,她突然停住脚步,眼睛看着苏午,低声道:“阿布,今后不论是谁问起神社里发生的事情,你都要一口咬定,自己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避免卷入这件事中,
你明白吗?”
贵族小姐神色紧张又严肃,苏午见状就点了点头:“明白。”
“我会和父亲商量今天发生的事情。”晴子小姐转过脸去,看着前方树木掩映下的家宅,俏脸上浮现一抹阴霾,“伯耆国可能要出大事了……”
苏午神色微动。
伯耆国唯一的漱石神社神官殒命,
且是在国介之女带着仆人参观造访的时候死亡,死状极其诡异。
此中还有一位对伯耆国介之女有觊觎心的阴阳寮阴阳师……
种种元素在苏午脑海里排列出来。
他忽然觉得,
为自己占卜命运,引致‘桥姬’灵柩破损,安陆阴阳师的护命式神化为灰尽——此种种事情或许是个巧合,
但是,漱石神社神官之死,可能并非巧合。
只是‘巧合’与‘必然’碰撞在了一起,
衍生出了新的可能。
现下是有谁针对井上家吗?
京都阴阳寮的阴阳师,流连于伯耆国,究竟有什么图谋?
是他背后的人,在针对井上家?
三人匆匆回转了井上家的宅邸里。
宅院的气氛看起来与往日没有差别,
武士们于四下巡逻,
侍女们偶在回廊里停留,观赏春时纷纷绽放的花朵,
仆人们忙碌诸事,准备在夜间关锁宅院。
西方天穹上的太阳越发倾斜,
黄昏薄暮。
醇厚的霞光将被黑暗吞没。
苏午回到自己的居处。
关上门,
霞光就从窗纸外投递到了屋中的一张条桉上。
条桉上摆着一个三层漆盒。
苏午进了里屋未见到‘父亲’的影踪,便回到条桉旁,看到漆盒旁边的纸条。
他拿起纸条,看到两列工整的繁体汉字:“吾儿,今日猎得马熊一头,请井上家主代为贩卖,所得钱财你可拿去购买铁矿,锻炼刀兵。
我今日不在家中,外出办一件事情。
你吃过饭后,自行休息。
以上。”
“还真地猎到了一头熊?”
苏午喃喃自语。
打开那三层漆盒。
第一层漆盒里,满满当当都是东流岛当下使用的钱币——与中国铜钱无异,上面写着‘乾元大宝’四个字。
在一堆铜钱中,还能看到有几颗金豆子。
“我已经铸造出自己的第一把刀了。”苏午心中思量着,并未将这些钱收入囊中。
从近两日原主父亲与他的相处之中,
他已然发现,
原主父亲极重信诺,
其教育儿子,必然也视‘诚信’为第一位。
既然如今他凭借自己的本事,铸造出了第一把随身兵器,此时再拿原主父亲给的这笔钱财,就显得有贪财瞒报之心,为原主父亲所不喜不说,
可能都会疑虑他的‘秉性更改’了。
从长远计,这种事情太得不偿失。
把装满铜钱的漆盒放在一边,苏午打开漆盒第二层,有一只蒸熟了的熊掌。
第三层自然是一盒压得紧实的米饭。
苏午慢条斯理地吃过饭菜,收拾好漆盒,
把身边的布条摆到了条桉上。
扯开布条,
显出内里的两把刀。
良品‘天魔丸’。
极上‘大红莲胎藏’!
自他将‘大红莲胎藏’拿到手以后,因为铸剑所顾虑被其他人知道此刀的情报,苏午一直都没有机会‘试斩’。
当下在自己家中,
没有特定的道具,他也‘试斩’不了。
“还是以恶诡来试斩吧……”
苏午握住刀柄,感慨着,抽出刀鞘。
一朵朵莲胎红纹叠合于刀面之上,
随着苏午握紧刀柄,
他顿时有一种自身的意识与此刀勾连起来的感觉。
苏午心念一动,
刀面上的莲胎纹路就释放绚烂光丝,
顷刻间演化成一朵朵实体的莲胎,
莲胎纷纷绽放,
红莲铺满太刀!
一种极其强烈的渴望,从刀身上传递出来,为苏午所感知!
他看到太刀衍生出此般异相,
顿时眼神惊异,
就要一探究竟的时候,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