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可在?”
陈逢刚刚送走四个孩子,正想回去稍作休息,等到散值之时直接出去游玩,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却是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哎,又来活了……’
听到声音,陈逢内心忍不住嘀咕一声,表面上却是谦谦君子的模样道:“是承明吗?快快进来。”
“见过使君。”
潘濬方一进入厅堂,便先朝着陈逢行了一礼。
不过他的腰都还没弯下来,就被一双有力的双手给抓住了。
正是陈逢。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他摆了摆手,摆出一副不想听这些的表情后,迷惑道:“承明此来何为?可是选拔俊才之事出了差错?”
作为江夏太守,陈逢还是很忙的。
最起码来说,他便要负责整个江夏的招贤纳士。
简单来说,也就是负责江夏的察举制。
听起来,好像不用费什么心思。
毕竟他的任务,似乎也就只是挑选其中合眼缘的人罢了。
但有一说一,这年头的察举制,虽然已经成为了世家、仕族互相合作的产物,但该有的考核,却也还是有的。
比如说某个人想当县令,那他就得先从茂才开始,而想要当茂才的话,此人便不仅要得到其他人的推荐,同时还要考过最少三道策问……也就是简短的考试。
不过现在都天下大乱了,这些规矩自然都是要跟着一起变一变了。
最起码来说,陈逢就想着要变一变……孝廉什么的,他还是会认。
但是在这之前,他也会出一些题目来任命官员。
至于外面的人会怎么说?
这完全没有问题。
毕竟,这些人都可以说成是他自己举荐的嘛。
身为刘备的心腹,他连举荐人的权利都没有?
显然不可能。
不过这件事情做起来到底很难,所以陈逢直接便将其交给了刚上任的江夏郡丞……潘濬,潘承明。
当然了,他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的,毕竟都是一郡太守了,外面说起他的时候,最少也都得是个陈使君起步,怎么还能跟以前一样懒呢?
更为关键的是,这些人才之后可都是要充实到各个地方的,所以他自然是要把关的。
因此,他便将考核出题的权利牢牢抓在了手里,甚至还想借此捞一些钱。
所以他在看到潘濬到来的时候才会这么紧张,直接便询问了对方是不是这方面出现了问题。
潘濬连忙摇头道:“士子大多对此很是积极,倒是没有问题。”
陈逢疑惑道:“既不是选拔俊才之事出了问题,承明此来却是为了何事?”
“还不是养老政?”
潘濬叹了口气道:“使君应该知道,以如今江夏的府库来说,无论如何也都是支撑不起养老政这般庞大支出的,更为关键的是……新一季的养老之资,已经快要发放了。”
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说了,同时更是用略带审视地目光看向了陈逢。
他想从陈逢脸上看到一点烦恼。
只有对方有了这种神色,他也才能继续地劝说下去。
但让潘濬失望的是,陈逢脸上压根就没有一点烦恼。
这让他很是惊奇:“使君难道就不为此烦忧吗?”
“为何要烦忧?”
陈逢当然知道,潘濬之所以会在此时突然来到了江夏当郡丞,主要就是因为刘备压根没想到他把养老政搞的这么狠,想要让他这个朋友来劝劝他。
毕竟,刘备当初答应都答应了,现在自然也是不好直接否决的,哪怕陈逢给出去的东西那么多,却也是不好说什么了。
但陈逢却不是个听劝的。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还有钱粮可用,否则的话,他恐怕早就已经听人劝了。
“额……”
看着陈逢脸上的不在意,潘濬眼角一抽,道:“将近五万老人,也就意味着江夏每季便要给出一百五十石粮……这般恐怖的支出,莫非使君已经有了办法?”
说完这番话之后,他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有一说一,陈逢如果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筹集到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他潘濬可能压根就不会再去想着劝说了。
“还没有……不过承明你这是什么表情?”
陈逢随意地摇了摇头,刚好看到了潘濬脸上的惊骇,不由得道:“你不会以为我要将那些粮食都调集回来吧?这怎么可能?这般大批的粮食,就算是我有心调集,却也是无力可为啊。”
“使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潘濬又是一愣,下意识道:“不调集回来,使君要怎么发发放?”
“让各县自己去发放呗。”
陈逢很是坦然地耸了耸肩,道:“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出现一百五十万石的粮食调集了……当然,最关键的是,我压根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此事。”
虽然整个江夏算起来的话,每年都能收数百万的粮食,但问题在于,这些粮食如果加上运送的话,恐怕直接就会少一半了。
哪怕走的是水运。
就这一点而言,陈逢多少还是有点数的。
所以,他一开始的想法便是将这些压力都压到每个县域的府库之内。
更为关键的是,如果这些县令做不到的话,那他就可以借此换一批人上来了。
虽然当前是战乱时代,但是虚造府库数字,却也还是足以免官……乃至杀头的大罪。
“各县府库里面的存粮,我已经大概算过了,足以支撑过今年了。”
思索间,陈逢将一本册子拿了出来,一面递给潘濬,一面解释道:“若是不信的话,承明可以自己看。”
“好……”
潘濬下意识地看了起来,不过刚刚翻了两页,他便忍不住抬起了头,看向了陈逢:“使君……当真便如此相信各县府库?”
很显然,曾经当过一方县令的他,很是清楚各地的造假有多么恐怖。
当然了,也不是说造假,只是每年收获的粮食最终都不知所踪了。
至于到底去了哪里嘛……
这事谁问谁完蛋。
“不然呢?”
陈逢奇怪道:“各县府库既然都这么写了,难道这些粮食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潘濬吞了口唾沫,小心地问道:“濬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使君当初也做过县令吧?”
“是啊。”陈逢点头道:“正因为我当过县令,也才知道府库当中有多少便写多少的道理……难道不是吗?”
“……”
潘濬傻了眼。
他下意识地就想询问陈逢,‘你当时就没有遇到过世家豪族,还有各方面官吏的消耗吗?’
可是想了想之后,他却是问不出来了。
因为当时的南阳,已经近乎于沦陷区,而在朝阳当县令的陈逢……真可谓是上马管军,下马治政,在当地几乎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这样一来,他自然也就遇不到府库空档的问题了。
可问题在于,这样的事情真的存在啊,而且还绝对不在少数。
因此之故,潘濬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府库当中的存粮,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或者说……压根就没有?”
陈逢当然不是傻子,他只是想要让潘濬提出来这个问题罢了,如今看到对方呆滞之后,他也就顺势地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同时,陈逢的脸上还随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的模样好似在说,自身从来就没听说过这种事,现如今……三观都被震惊了。
“……”
潘濬见此,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但他最终还是开口了,“各地的官吏,终归是要活着的,另外……吏民们大多也都不容易,所以这……”
潘濬显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帮着刘备劝说陈逢,千万不要这么大手笔的支撑了。
毕竟,这般大的支出,别说是在战乱年代了,就算是太平盛世,那也是扛不住的啊。
尤其陈逢还这么的‘纯善’。
“……”
陈逢盯着潘濬许久,直到后者都开始羞臊之后,他才突然叹息道:“看来,这官员里面有坏人啊。”
这话潘濬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接,所以他再度保持了沉默。
陈逢却是没有理他,而是一脸感慨的道:“幸好的是,我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否则的话,不就让玄德公失信于民了吗?”
“使,使君,竟还有办法?”
潘濬再度一愣,呆呆地问道:“是,是什么办法?”
他压根也想不出来,到底什么办法可以搞到一百多万石的粮食。
要不然的话,他也就不劝说陈逢了……毕竟真的说起来的话,养老政确实很不错。
“当然了。”
陈逢自信地点了点头,道:“实际上,早在之前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了,如果实在是凑不到这般大的粮食时,到底该怎么办……也幸好我想了,要不然此时可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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