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陆管家上门,陆微芒的生活就不受控了。
虽然说是陆家的下人,来请小姐和少爷回家,但是,他们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个陆管家可能是跟着尚未出现的将军父亲时间久了,行事也是雷厉风行,还有数位精干人手,不过两天时间,就安排打点好一切,卖掉陆微芒的房子,半请半胁迫的带着陆微芒三人上路进京。
一个无风清朗的早上,一辆宽敞的马车,带着他们离开了这个呆了大半年的地方,向远方走去。
马车里,成阳和长风紧紧挨着姐姐,虽然管家的话,让他们心里既期待又兴奋,但是陌生的人,带着他们去往未知的地方,两个人心里还是免不了害怕。
“阿姐,我们就留在南阳不可以吗?”
长风舍不得南阳,在这里,他第一次感觉到衣食无忧的滋味儿,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还有宽敞的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还有邻居家的玩伴儿,这是他心里最有归属感的地方。谁知不过过了几个月的安稳快活日子,又要离开。
虽然那个管家说父亲成了大官儿,房子比现在的更大更好,自己还是舍不得这里。
“别怕,有阿姐在,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陆微芒搂着成阳和长风,心里也是没着没落的,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可是两个弟弟的主心骨。
姐弟三人在马车里抱团取暖,马车则飞快的疾驰在路上。
刚开始几天还好,官道平坦,虽然有些颠簸,但还在忍耐范围之内。第三天开始,远离城镇,路面开始变得窄小且颠簸,陆微芒有些顶不住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晕马车。
好在这会儿两个弟弟跟陆管家之间没有那么陌生了,可能是陆管家虽然严肃,但是却认真负责,平时对姐弟三个也很照顾。所以陆微芒干脆让陆管家暂时照看两个弟弟,自己则在陆管家后面的马车上,躺着缓缓神。
中午一行人停下休整,陆微芒也迫不及待的从马车上下来,靠在路边的一棵树的树荫下休息。
闻着外面清新的空气,感受身下坚实的土地,陆微芒才感觉自己活过来。
“阿姐,吃个腌梅子吧,陆管家让人给你熬了治晕车的药,你喝了下午在马车上睡一会儿,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成阳暖心的安慰阿姐,长风则举着一个梅子往陆微芒嘴边凑。
陆微芒歪头吃下长风递来的梅子,有气无力的摸摸两个弟弟的头。
“你们快去吃饭,下午还有好几个时辰的路要赶,阿姐自己靠着缓缓,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
打发走两个弟弟,陆微芒闭上眼睛,头虚弱的靠在树上,放空一会儿。
“小姐,药熬好了。”
陆微芒睁开眼,见是陆管家亲自端着碗过来,连忙坐直身子。
“给我吧。”
接过满满一碗汤药,陆微芒皱皱眉,仰头一口气喝下去。
这种苦药汁子就是得一口气干下去,不能一口一口来,因为喝过一口后,就没有胃口再喝剩下的药了,味道太奇怪了。
陆管家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这么“豪气”的动作,嘴角不自觉抽搐一下。
他是陆家发家后,才来的陆家,自然是没有见过陆将军以外的陆家人。本来看到陆家三姐弟时,陆管家还有些欣慰,他们虽然是在乡野长大,但是却眼神坚定,气质不俗,毫无一般小户人家小孩儿的缩手缩脚。
尤其是大小姐,腰背挺直,白皙俊秀,颇有陆将军的舒朗气质,而且说话也有理有据,知书达礼,陆管家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松一口气。
谁知道不过三天,这位大小姐就“原形毕露”。她何止是不拘束,简直是“不讲究”。看外表也是一个娇娇的小娘子,甚至因为先天的一些原因,看起来白皙柔弱,要不是肤色还算红润,陆管家都想请和大夫给大小姐看一下了。
哪知接下来,管家就大跌眼镜,这位小姐哪里有女子的柔弱,她简直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吃饭要吃两碗,行动也没有一般人家小姐的袅袅之态,反而是大开大合,走路飞快。
一般小女娘喝药,不说一口一口的,文雅一点儿,也不能如此“豪爽”吧。
陆微芒喝完药,把碗递给陆管家,却见他看着自己微微皱眉,不知道想些什么。
“陆管家?”
陆管家这才回过神,看着自家小姐伸长胳膊递碗时,露出的细瘦的胳膊,心里又是一阵不赞同,想要有心说些什么,却见小姐因为晕车有些苍白的脸色,圆圆的杏眼因为难受,含着眼泪似的湿润,又说不出话来,心里想着,“小姐但凡动作小一些,动作轻一些,还是颇有些小女娘的样子的。”
接过碗,陆管家想着接下来的路程,不由得提前交代一二,“小姐这几天恐怕要多忍忍,此处山林连绵,我们恐怕还要走个一两天,才能再到平原地区。”
陆微芒心里哀嚎,面上却端着,“我知道了,陆管家这两日照看好成阳和长风,我恐怕无暇顾及了。”
陆管家看着自家小姐皱起来的包子脸,心里一笑,“还是个小孩子,虽然做出大人模样,到底不过才十岁而已,以后在内宅约束一二,出门还是可以糊弄人的。”
“糊弄?”
陆管家对这个不知为何出现在自己心里的词惊了一下,连忙摇头走掉了。小姐身边似乎有某种气场,大咧咧的样子,让人心里也不自觉轻松起来,卸下包袱。
不过,这是不对的。官宦人家,还是要讲体统,就像小姐这么大咧咧的坐在地上,要不是看小姐晕车实在难受,自己说什么也要说两句的。
“哎,要是这次有个嬷嬷一起来就好了。”
陆管家忍不住想到。
其实这次他们一行人来到将军老家,是有嬷嬷跟随的。但是谁知道老家的情况有些出人意料,女主人已经改嫁了,并且嫁的很远,所以他们兵分两路,王嬷嬷去寻访女主人,他也负责打听小姐少爷的下落。
“也不知道那边如何了。”陆管家不由得想到。
要说也是这人没没福气,但凡再多守半年,不就跟着陆将军享福了吗?现在已然改嫁,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生出什么波折来呢。
饭后稍事休息,一行人接着赶路,陆微芒也半死不活的躺在马车上,药效似乎上来了,陆微芒有些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也许就感觉不到难受了。”陆微芒放空心思,沉入梦乡。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已经是春夏之交,本来山路就难行,结果突然雷声炸响,暴雨随之袭来,马匹被惊到,不断嘶吼徘徊。众人好容易才收拢马匹,好在无人伤亡,但是原定的路线就不能接着再走了,道路湿滑,只能暂时先避雨,等雨停了,再接着赶路。
陆微芒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惊醒,探头往外看,豆大的雨点顿时落在头上脖子上,缩回身子,掀开马车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雨线密集,把四周的环境蒙上了一层灰色屏障。
一行人在原地困顿,陆微芒和成阳长风还好,有马车遮风挡雨,但是外面骑马探路的人就惨了,虽然有蓑衣,但是也挡不住密集的雨线,马也受了惊吓,不能继续前行了。
好在探路者此时回报,不远处的山脚下,有几户人家,一行人连忙下马,拉着马和马车,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陆微芒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人吆喝着马匹,艰难前行,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别人在淋雨,自己哪里好意思安心坐在马车里,一会儿想探出头看看进程,一会儿想下马也帮忙拉着马走,还是陆管家喊了一嗓子,她才缩回头,止住蠢蠢欲动的心。
算了,这会儿,还是不给他们添乱了。
好容易下了山,来到山脚下,小小村落跟陆微芒刚来到这个世上时一样,整个村子都是土房茅屋,只有村西头的一座房子是青砖房,一行人去村西头敲门,这才借到地方修整。
“小姐。”
陆管家打着伞过来,陆微芒接过雨伞,自己跳下马车,跟着他一起去接弟弟下车。
成阳看着还好,长风的眼圈儿红了。想必是刚才的慌乱和大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一番收拾过后,陆微芒和两个弟弟,并陆管家四人,跟主人家一起吃饭,剩余人等在另一个房间。
这房子主人倒是一位和蔼健谈之老人,拉着陆管家连声感叹,“幸好你们没有再往前走,这里山路湿滑,道路两侧的山石很容易滚落下来。要是被挡住去路还好,如果恰好被大石砸中,那可就车毁人亡了。”
结果,好的不灵坏的灵,饭还没吃完,屋外又响起来激烈的敲门声,老人家打开门往外一看,比程家一行人还要多还要整齐的一队人马,就列队在门口,在这滂沱大雨中,显得格外气势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