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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怀疑自己的身份
    宗主还没回来。吟风道:还在那位老太太房里。

    沈玉凝顺着花厅的窗子向外看去,京城入秋,松鹤园里种着一株老柿子树,那金灿灿的柿子悬在枝头,很是富贵。

    主屋内,刘昶正在压低声音劝诫孟棠:你莫再如此偏执,祖母这个样子,她能回答你什么?况且,真相早就告诉你了,是你自己不信!

    那她方才,为何说娇娇走了五年总算回来了?她去哪了?一个死去的人,还能回来吗!

    孟临宵,你一定要和一个弥留之际的人做此争辩吗?

    后者牙关紧咬,双目充斥着血丝:所以,她至死,也不愿告诉我真相?

    是你不愿相信!

    她将我一家夫妻拆散,骨肉分离,还要逼我相信这就是事实,这就是现实?休想!

    他转身大步出去,刘昶见状也连忙追了出来。

    临宵!临宵!他抓住人,犹豫再三终于开口:多谢你带辰安回来见了祖母最后一面,了却她最后的念想。

    沈玉凝隔着小院看着站在柿树下的二人,孟棠面容冷峻,不假辞色,相比之下,那位刘昶刘大人反而有些小心翼翼。

    那位沈姑娘……刘昶拧眉说道:你若真对那位沈姑娘有意,还请你善待于她,莫要因为娇娇就对人家有所亏欠……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对我说教?男人抬手,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你说这样的话,就对得起娇娇?..

    言罢,不顾刘昶还在叫他,径直往花厅走来。

    沈玉凝就这么看着他行至自己面前,在他抬头时,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孟棠也随之停下脚步,一人站在窗内,一人站在窗外,望着彼此,皆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半晌之后,男人吐出两个字:走吧。

    众人收拾一番离开刘府已是晌午,京城热闹的市坊并未留住他们的脚步,拿着刘昶的手信直接出了南城门往老君河的方向而去。

    路上,吟风还是心有余悸:宗主,那老太太死了吗?

    孟棠看了他一眼,吟风自知有些失言,连忙垂下头去。

    还有一口气在,暂时死不了。

    万一她要是死了,刘家再叫您和少主去奔丧……

    于礼,他们该去,于情,他不想让自家宗主和少主受这个委屈。

    见宗主没有答话,又策马上前低声说道:宗主,本来今日咱们就不必来的,有一就有二,谁知刘昶日后还会不会拿那老太太来做文章。

    今日是我想来。他说着,又往身后瞥了一眼,小包子正坐在沈玉凝的马上走在后面,那一大一小都有些蔫蔫的,似乎没有睡饱。

    我若不想来,谁也休想拿捏,你也看到了,刘家老太太对沈玉凝很不一样……

    不就是一个糊涂老太太认错了孙女吗?

    吟风没敢说,但凡和宗主夫人有关的事情,宗主从来只认他自己的死理,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你派人盯紧刘府,等那老太太死后,看她是葬在自己的坟茔,还是另起新坟。

    吟风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老太太给自己准备的坟茔让给了孙女,将来她死后,要么是开旧坟换新棺,要么就是不惊动已经死去的孙女,另外给自己安排一处墓穴。

    可若是开了以前的旧坟,却没抬出夫人的冰棺,是不是就可以确定,夫人真的没死?

    吟风的心跳不由快了几分,陡生一种紧张之感,他发现自己竟比宗主还要期待那坟墓里的真相。

    天黑之前众人找到了水镜城的船,登船,南下。

    站在大船的甲板上,沈玉凝看着远处的灯火煌煌,那是京城的方向。

    盟主自从进了刘家就没笑过,白禹趴在一旁小声抱怨:属下一门心思都在您的身上,都忘记跟那姓刘的要银子了!

    真的吗?沈玉凝失笑。

    白禹道:当然!若再有机会见这位刘大人,属下定会叫他将银子吐出来!

    我是说,你真的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吗?沈玉凝突然伸手,三两下就从他怀里掏出一堆纸包的吃食点心:我看你把心思都用在吃的上面了吧!

    这还不是怕路上没的吃没的喝委屈了盟主吗!白禹正色,又连忙将东西揣回怀里。

    沈玉凝忍俊不禁。

    盟主可算是笑了!

    不是我不想笑,是踏入刘家之后,我就觉得头顶好像悬着一块千斤重的秤砣,叫我不敢笑……

    那种大户人家就是这样,人多,规矩多,事情也多,太苛刻!白禹幸灾乐祸:还好盟主不是他们家的三姑娘,否则属下不得心疼死!

    沈玉凝托腮看向河岸,若有所思:说来有些奇怪,我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自己是刘娇娇……太奇怪了。

    这也正常,那老太太拉着您一口一个娇娇唤着,属下都以为您是真的了,您当时没看到孟棠那个表情。属下真怕他突然冲上去跟老太太抢人,唯恐那老太太拉着您不撒手,要死也要带上您一块死!

    这么惊悚?

    何止是惊悚!属下看他是真的疯魔,盟主,等咱们回了武林盟就离他远远的!千万不能让他给缠上了!

    不必吧……若是能和衔月宗达成和解,于南北武林也大有裨益,老君河一直把持在衔月宗的手上,江南各派嘴上不说,但私下里肯定眼馋。

    那也不能牺牲盟主的终生幸福!盟主这样好的人,哪能给人当后娘!

    放心吧,就算他想让我给小包子当后娘也没那么容易!

    没错,没有万两白银做聘,万万不能答应!

    ……

    沈玉凝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我在你眼里与银子的地位是一样的?

    盟主错了,只要银子给的足,银子远比您重要!

    她二话不说就从袖中摸出扶秋:信不信我给你插个窟窿!

    后者吓的连连摆手:插几个窟窿都行,还请盟主清明中元莫要忘记给属下多烧些银钱!越多越好!

    你!

    沈玉凝。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回头的瞬间剑已被白禹一把夺了过去。

    没好气的踹了白禹一脚才看向来人:孟宗主?没休息?

    孟临宵披着大氅站在甲板上看她: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禹不满:说什么话?莫不是又要挑拨我与盟主的关系?我劝宗主还是别费心机了,否则盟主将你们赶下船就有点难看了。

    你少说两句!沈玉凝拍了白禹一把,将剑抢了回来:快回去睡觉吧,明日一早就该到涟水坞了。

    白禹不满:那属下到舱房等着盟主!

    不必!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沈玉凝撵走。

    白禹一步三回头,十分的依依不舍。

    待白禹走后,孟棠缓步走到沈玉凝的面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之前,你为何会答应刘昶同去京城?

    不是你让我去的吗?她纳闷。

    你可以拒绝。

    沈玉凝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完全没看出自己有拒绝这个选项。

    但她也确确实实没有拒绝,如果一定要给个原因……

    那你就当我是为了银子吧!

    她说的笃定,也十分诚恳。

    不过好在男人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他一言不发的站在船舷边上,面对着涛涛长河,夜风鼓动他的氅衣,看上去十分落寞。

    沈玉凝也落寞,白禹说的没错,从踏入京城起她就很不开心,这不开心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她用扶秋在船舷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刻划,甚至还削下一些木屑,想到这是水镜城的船,又连忙用手摸了摸,唯恐被人看出什么。

    孟棠忽而抓住她的手,她以为男人要抢她的剑,谁知对方只是轻声说道: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她赫然睁大双眸,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对方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了。

    但对方似乎也有些神志不清,盯着她看了半晌,又问出另一个问题:关于辰安的名字,你真是那么想的吗?

    辰安的名字?

    她又忆起自己在老太太面前说过的话,怔怔点头:对不起,我不知你们给他起这个名字是何用意,我说的,只是我的个人见解,或许真如老太太所说,目光有些短浅了吧。

    不,男人轻声说道:辰安才出生时,老太太前来探望,问起孩子的名字,我说叫辰安,她也同样不满。但娇娇却言,辰安的名字是为人父母对孩子的期盼,她只愿孩子四时安泰,无病无灾,至于能否位及公卿并不重要,且看他日后的选择就是。

    这话……和我说的好像……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仓惶间看向男人,却在他眼底看到一片柔和的水光。

    娇娇的生日,也在冬日,年前,腊月二十九。

    沈玉凝抓紧船舷,一顿不顿的看着他,一颗心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娇娇嗜辣,偏爱甜食,遇到什么事情也会下意识的去摸鼻子。

    他的眼眶红了一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唯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沈玉凝已经坚定的认为,她一定就是刘娇娇,根本不是什么沈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