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嚏！……阿嚏！”

    王善良连打了三个喷嚏。这特么又是谁在念叨我？

    “是不是空调暖风开得太足了？”

    长着红棕色胡子的老外陈鑫淼拽了几张纸巾递给王善良。他在中国待的时间长了，中国式的人情世故也驾轻就熟。这几张纸巾递的就很有中国风。

    王善良接过道谢，又道：“您上次提出的要求，我们也仔细做了预案。我们会通过就懂你音乐APP给直播导入观众。确保有10万专业用户来看您的直播。咱们今天要确定的，就是需要用直播来传达的内容。”

    陈鑫淼的脸色有点儿为难，就看向坐在身边梳着短发，身穿米色职业套装的女人。她就是陈鑫淼的中国妻子陈和妍。

    陈和妍说起话来柔柔弱弱，但条理却很清晰，她道：“王导，说实话，我们自己也不太清楚怎么宣传自己的产品。我们的产品属于典型的叫好不叫座。从有科研突破的时候就有各种报道，各种科技奖项也拿了一堆。无论是上门推销，还是产品展销会上，都有很多人关注，但销量却一直上不来。”

    陈鑫淼立即补了一刀：“何止是销量上不来呀，简直就是业绩惨淡。”

    王善良表情有点怪。

    其实他并不想听这些东西，他就想敲定要表达的内容，然后让编剧对内容进行包装。最后达成约定的KPI目标，收钱走人。

    至于开了直播之后，陈总的医疗设备能不能卖出去嘛，当然，卖出去更好，也许能成为自己的回头客或者成功案例。但卖不出去，至少与我王善良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这些信息是高思感兴趣的。以前他还拥有数字直觉的时候，就对挖掘这类信息特别有兴趣。现在他无法随意获得这些信息，当然别人讲的时候，他就会特别认真听。

    高思问道：“你们的传感器要卖多少钱？”

    陈和妍答道：“不同的功能，价格也差很多。就拿最常见的一款心脏监测传感器来说吧。它的功能就是一个嵌入式的心脏检测仪，有效时间是72小时。价格是6800元。”

    高思又问：“心脏监测不是医院很常见的设备吗？”

    陈和妍道：“确实很常见，但是便携式的心脏监测仪要贴身佩戴，还怕干扰。手机离近了不行，也不能带着去做CT核磁什么的。有线的心脏监测仪就更不方便了，病人上厕所之后都要让护士重新插一遍。摘下设备之后，数据也不准了。”

    高思点头表示听懂了。

    但他心里还是觉得，为了方便，3天就多花6800元，实在是不符合国情。这东西就是方便，医保又不报销，卖得好才怪了呢。

    这显然就是一个我真有一头牛的故事。

    有农民被采访，问如果你有一百万，能不能在国家需要时捐给国家。农民慷慨应允。记者又问，如果你有一头牛，能不能在国家需要时捐给国家？农民沉吟了一下，没有同意。记者大惊，为什么一百万都能捐给国家，牛却不行？农民答道：因为我真有一头牛。

    可降解传感器技术之所以叫好不叫座就是这个原因。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可降解传感器技术是黑科技，也真有用。但是前提是别让我掏钱买。如果轮到我掏钱了，那就算我答应了，也得问我的钱包答不答应。

    这就是用脚投票。

    陈和妍又讲了鑫淼公司以往的营销策略。他们直接敲过医院的门，也开过产品讲解会，也就是会议营销。他们甚至还在大医院内部开过体验中心，让有需要的患者申请体验来增加口碑。各种办法都试了，就是看不出效果来。

    高思听完也拿不出什么办法。

    这种可降解的植入式传感器，其实就是一台微型计算机，还是很有技术门槛的。几千块钱一个已经是当前比较便宜的价格，进一步降价，似乎也不会引发市场暴涨。这种时候，他也只有旁听的份儿。

    在商讨让什么产品出镜的时候，高思听到了一种神经调节芯片。他半懂不懂，但隐约觉得这东西有点意思。

    高思打断他们的谈话，问道：“刚刚我听你们提到神经调节芯片，这是个什么东西？”

    陈鑫淼回答道：“哦，这是一种促进组织自愈的系统。比如说吧，有人受伤了，但是皮肤康复能力不太好。那我们就可以把这个芯片植入到真皮层下面。芯片检测到炎症反应、或者类似的阻碍伤口恢复的生理反应，就可以释放生物电脉冲对免疫系统进行激活性刺激，消除炎症反应，激活细胞分裂。”

    “就是说，装了这个芯片之后，伤口就不发炎，好得快？”

    陈鑫淼点点头道：“粗略地说，可以这么理解。”

    “那岂不是受伤后都不用吃药了？”高思好像找到了关键。

    “那倒不是。药物作用和免疫系统激活是两条不同的路。不过，有的时候，难以愈合的伤口往往又有循环系统或者免疫系统缺陷。要么就是血液循环供不上，要么就是局部免疫力低下。这时候吃药往往很难奏效。神经调节芯片就起作用了。”

    “这个芯片卖多少钱？卖得好不好？”高思不禁有些兴奋。

    陈鑫淼摇头道：“售价9000元。我们本来也是对这个产品寄予厚望的，但是……”

    他一说‘但是’，后面的话不用多说，在座的就都知道他的意思了。

    高思道：“善良，我建议直播就定这个产品。除了10万专业用户，再导1000万普通用户进来。”

    陈鑫淼的眼神立即扫了过来，他的意思是：我们不需要非专业用户。

    高思解释道：“陈总，你觉得非专业用户没用。这是你这么多年营销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拿神经调节芯片来说，这东西只要宣传一次‘受伤不留疤’，就足以让人疯狂。什么伤口好的快，什么不用吃药，都是细枝末节，根本不值一提。不留疤才是刚需。”

    陈鑫淼、陈和妍夫妻俩看着高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

    高思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就算你其他厂商想推出同类产品都没用，我们可以手术植入，但伤疤长好了却不用取出来，其他厂商做得到吗？”

    “我现在肩膀上就有一个车祸造成的伤，老陈，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个伤口如果用了你们的产品，还能不能挽救一下？”

    医疗器械类公司是有自己的诊室和处置室的。陈鑫淼带着高思进入查看伤口。只见高思的左肩上，有一横一竖两道T字形的伤疤。

    高思道：“怎么样？我的肩胛骨现在还疼。皮肤估计也要留疤，你看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