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契的脸看上去比锅底还黑:“你真他X天赋奇才啊!”
“我脑子转得快有错了?”
无常法使大声骂道:“自作聪明的蠢货!”
超能力者分寸不让:“自以为是的白痴!”
两人差点就要掐起架来,可这次,天极居然难得的先退了一步。他在会客厅中背手走着,沉思着一言不发,连拖鞋在白色宣纸上踩了几个大鞋印都浑然不觉。
如此走了两个来回后,严契终于再度开口:“别去想,也别问, 懂吗?”
公孙策紧皱着眉头。
别去想是让他别去思考其他心相的共同点,别问是让他别探究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这样的做法太过违反常理了,一般而言,能从现象中总结出规律才是“有天赋”的表现。可如今自己才刚尝试总结了一句,严契就做出这般对应,彷佛他触及了什么禁忌一般……
禁忌……被众人所忌讳的概念……他的总结对象是巨龙崇拜者……恶性法使……?
灰发青年推了下眼镜:“探究太多会变恶性发疯?”
高大男人嗤笑:“废话!年纪轻轻记性差成这样,才两个周不到就把龙疯子忘了?”
“我以为他们是遇见了巨龙才会变成那样的。”
“他们当然是!可惜会让人发疯的不只是巨龙,学屠龙术把自己学疯魔的在这世界上也不在少数。”严契晃着脑袋, “我难得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让你这自作聪明的小子就这么一直无知下去, 也难说不是件好事!”
无常法是什么学了降智商的魔道吗。
超能力者不禁感叹,看了巨龙会发疯,学了屠龙术也会发疯,这世界上还有没有给正常人的活路了?
“啧……你先给我站这别动。”
严契伸手指着地上那副怪异的阵法。
占据纸张中心的是个足以容纳一人站立的空心圆,其侧方画着七道歪歪扭扭的曲线。每道曲线旁都各有15个格子,分为十个方框与五个星形,看不出是有何寓意。
宣纸旁边还有几个刚踩上的大鞋印子。
公孙策站到圆圈正中,狐疑地问道:“什么玩意?”
严契背着手走了两步:“你豆腐脑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啊?”
“下一个问题,你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你有病啊?”
令人惊奇的是,严契这回居然没和他互骂。无常法使只是顿了一下,就又提出新的问题:“一般意义上的正义标准与对个人而言的喜好,哪个更重要?”
“前者吧……大多数时候。”
其实是后者。
“月饼喜欢五仁的还是蛋黄莲蓉的?”
“韭菜鸡蛋的。”
这也是谎话。
公孙策就这样迷惑地回答着严契抛出的一个个问题。这些问题大到哲学迷思小到食物口味,范围之广几乎无所不包。而他并没有挨个老实作答——全说实话显得跟审犯人一样。
公孙策就这么半数扯澹半数正经回答地应付了过去, 直到严契停下脚步,宣布:“资质测试结束!”
“……资质?什么资质?”
严契嗤笑:“还能是测你的武术资质吗?无常法资质!”
无常法资质测试整得跟心理测验一样?
他实在没看出来方才那番问答的技术含量何在,他高中时应付作业做的问卷调查都比那像模像样。
彷佛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 中年画家补充道:“如何应对提问能显示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那就决定了你擅长的心相。出来吧!看看你公孙策到底能成为怎样的无常法使。”
灰发青年皱着眉头走出,问道:“你就这么笃定我会有无常法的天赋?”
一般而言,应该先判断此人是否拥有资质,再细究应当研习的方向。可严契此番作为,却像是早已认定了他是个可造之材。
这没道理,超能力者从不相信自己是个天才。这眼高于顶的家伙一向是看不起其他人的,怎得这回对自己反倒如此信任了?
“废话,我是专家。”
专家一点都没有解释的意图。他从地板上抓起毛笔,在正中的空心圆处划了道竖线:“散!”
七道曲线末端同时出现了七个不同的符号。严契首先将笔点在了离两人最近的一条线上,其末端的符号是一团杂乱无章的线,像一个在猫咪手中惨遭蹂躏的毛线球。
这条线旁的方框只有一格染上了墨色,其余格子无任何异状。
“祸相1,很符合你的性格。”
下一条线条的末端是一片散乱的墨点,看上去像饼干上的芝麻一样。同样的,这条线旁的方框也只黑了一个。
“奇相1。啧啧,哪来的缩头乌龟?”
“乌龟是吧,你吃我一拳。”
严契闪过直拳。第三条曲线的末端是个由几何体与线段组合而成的复杂图样,令人联想起漂浮在河流上的门扉。
这回方框被填满了两个,画家感慨道:“梵相2!驴啊!!”
公孙策顾不得恼火了, 他这回只觉得可惜。
他还挺想要时空系的能力的。可10个格子黑了2个应当不算是什么有天赋的象征。
笔尖所指的下一处是一张抽象的人面,左半边嘴角勾起,右半边眼眉下落,一幅边哭边笑的怪样。
超能力者半是期待半是不安地看向了这条线旁。他望见鬼面线的方框被飞快地填满,眨眼间就有8个染成了墨色。不仅如此,之前一直毫无动静的圆形这次足足填满了4个!
公孙策兴奋地说:“我这个心相天赋异禀啊……?”
他发觉严契正眯眼瞪着自己,活像一位从办公楼中出门的白领抬头望见了恐龙。
“我就知道。荒相-12。”
“怎么还能是负的?!”
“你以后别想碰一点荒相法。”
严契臭着脸指向了第五条线,这条线的符号是一只在诸多波浪线中半睁开的眼睛。
超能力者盯着这符号看了半天,总觉得有点眼熟。可他随即想起严契先前的叮嘱,便即刻止住了思路。
这回空格被填满的速度比之前略慢,方框黑了6个,圆形则在公孙策不安的目光中染黑了4个。
“我这是,-10?”
无常法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我看你离自闭症还有段距离?”
“我自认是个满开朗的青年。”
“平时活得挺累的,嗯?”
严契意义不明地都囔了一句,毛笔点向倒数第二条线。
这条线的符号是如矿石山脉般的简笔画,大小与其他6个同等,但细节尤为翔实。这回方框被填满了7个,而十字星无一亮起。
“空7!和我估计的差不多。”
这条线所标识的是空相法,公孙策不由得联想起了自己继承的能力。
“……是白质的缘故?”
“继承后的能力打个对折,也应该就这水平了。”无常法使捏着下巴,走到了最后一条曲线前。
这条曲线末端的符号是一把利剑。在剑柄上延伸出三道墨线的,犹如扭曲十字般的长剑。
饶是公孙策再克制自己的思考,他也不可能认不出这过于眼熟的符号。
“终末剑?”
“别说话。”
严契琢磨了半天,又添笔在宣纸周边画上了一道大圆,这才如先前那样将毛笔点下。
“寂相。”
方框在瞬间被尽数填满,墨色奔涌在圆形的记号上,将共计15个标识全都染成了一片漆黑。填充标识的黑色停滞了片刻,而后便彻底冲出了标识符的边界,向整张宣纸扩散开来!
黑色的墨水掩盖了严契曾绘上的一切,在测定资质的阵法中央化为了扭曲而狂乱的十字星章,不详的黑色翻腾不已,看上去几乎就要跃出纸面,来到现实中的世界。
仅仅数秒间的功夫,墨色记号便扩大了一倍有余。在仅有黑白二色的宣纸上,它的边缘处却透出了不应存在的异色,宛如血液般的赤红……
“收。”
严契将毛笔往纸张正中一点,先前画下的大圆便向中央收敛而去。十字星章在圆弧的围剿下支离破碎,曾是阵法的墨水在宣纸正中挤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圆点。
高大男人二话不说上去踩了几脚,将宽大的宣纸扯成了一地碎屑。
公孙策抬手指着自己:“这,不关,我的事吧?”
“放屁!”严契一脚踢飞了满地碎纸,“终末剑的影响在后面,前面测得那他X就是你自己!”
中年画家背手瞪着他:“寂相-15!不是,你对现在的世界很不满吗?你对社会抱有很大意见不成?”
“我两周前刚为了拯救世界把命搭上你问我这个?!”
“我看着也不像, 那你到底是……啊……!我草!”
严契骂了句脏话,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了一团鸟窝。
他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可公孙策没心思猜这男人的谜语是什么意思。他急切地问道:“负数资质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天资横溢到大概率学成恶性法使!”严契骂道,“还没开始学心里就出了问题,真有你的啊公孙小子!一般都是学无常法学到后面疯了,怎么你还没学就疯成这样?还没等精神病院发入院邀请你先跑院长室坐着了,啊?”
灰发青年目瞪口呆。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学有所成后浑身长毛目光痴呆嘴里叽叽嘎嘎咕咕哦哦的样子,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不是还有个空相7的天赋吗?”
“你这状况学空相指不定更糟……啧……我得商量商量。”严契烦躁地摆手,“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给拂晓骑士写封信说明状况,等回信来了我才好做决定。”
公孙策蹦了起来。
“为什么?!”
高大男人烦躁地咂嘴:“少废话,让你写你就写!”
“我不干,你自己问去,我走了。”
灰发青年撒腿就跑,被天极一把抓住了肩膀。
“你哪来这么大抵触情绪,啊?”
超能力者忍无可忍:“关你屁事!”
严契啧啧咂舌,发出了极度令他不快的声音。
“公孙小子,这都过了三年了……”
他绕着灰发青年走了两圈,怪声怪气地说:“你不会连一封信都没给她写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