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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以神与正义之名(中)
    虚影咯咯直笑:“因为你变傻了,瑟薇丝!你让自己变成了神祇,可没有肉体的心灵太不可靠啦。才不到一耀的时间你就残缺成这样了,你怎会想出这种笨点子呢?”

    瑟薇丝通过这番话确认了两件事。一,这女人大概真跟以前的我很熟;二,她很瞧不起我的智商。

    “首先我警告你,不管你以前跟我多熟,不许用这种自以为是的口气跟我说话。”瑟薇丝威胁性地磨牙,“其次你如果跟我很熟就该明白老娘我是个聪明女人,我这样的人就算偶尔犯蠢也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必定是有哪里出了问题!”

    “你做过的傻事少吗,瑟薇丝?”虚影笑个不停,“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你要让他们以为你是男性。”

    瑟薇丝气不打一处来:“我靠你动动脑子行不行,我要宣扬神话弘扬正气还北大陆一片太平的好吧!这片地上的傻子们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他们见到女人就想着色情只服那种暴力肌肉猛男啊!老娘我身段这么好要是印圣典上了还能起正面教化效果吗?怕是不到百年圣典就成了老娘的写真集那之前这么久白折腾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

    虚影相当愉快地拍手,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瑟薇丝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才觉得迷惑,心想我这是在说啥?莫非老娘之前有一阵还女扮男装活动过?

    说来这人到底叫啥名字好像还没问但不知为何真觉得她蛮熟的……见鬼了不会是女扮男装时期认识的老情人吧?老娘当年还干过骗婚的事儿?!

    想到这儿瑟薇丝打了个哆嗦,警惕道:“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有何贵干?”

    “你连这都忘了,我没有名字。你现在可以叫我虚影。”虚影的两条长腿向上一抬,以酷似体操运动员的高难度动作从裂谷边跳起。她自顾自扯过瑟薇丝的胳膊,一脸快活:“我要去吃种子做的小饼干。”

    瑟薇丝倍感警惕:“什么种子?你是哪来的植物成精?”

    “嗯……”虚影想了想,“用这个时代的话说,就是因恶作剧诞生的试管婴儿,很有趣吧?”

    “WHAT?啊?你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虚影不搭话,扯着她一路小跑。瑟薇丝稀里糊涂地跟了上去,记忆混乱引发的头疼不知不觉就停了,她忙着和这人瞎扯淡没工夫深究那些破烂事儿了。她觉得这一切都乱糟糟活像三流作家酗酒后的胡言乱语,可又没什么抽手离开的念头,可能是因为和这怪人待在一起时她特别轻松。

    虚影拉着她一路跑到了熔谷城西边的欧德诺路,停在一座三层小楼前。几个大学生正在院子里谈天说地,秦芊柏独自坐在台阶上乘凉,一个金发女孩正四处派发饼干和饮料,瑟薇丝一眼就认出那是启明星号上新来的援军。

    “嘿!你们的船长跑哪儿去了?”

    卡尔黛西亚抓着盘饼干走来,坏笑着指向房屋:“人际关系糜烂的公孙船长在尽力说服我爸妈别向他家长打报告。”

    “你俩这关系真够铁嗷……”

    瑟薇丝摸了块饼干,刚出炉的曲奇饼烤得酥脆,小葡萄干的加入让口感不那么甜腻。她正准备再拿一块,虚影将整个盘子接了过来,一口吃掉了27块饼干与一个标准家庭烤炉烤盘。

    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虚影嘎嘣嘎嘣嚼着铁盘的动静像是在吃薯片。

    “和我想象的一样好吃。”她满足地说,“好孩子。”

    “哦,啊,谢谢?”卡尔黛西亚嘴角抽搐,“我认识你吗?你是瑟薇丝的朋友?”

    虚影用几根青草搓成一个绿色的新烤盘还给她,快乐地晃荡走了。临走前她望向一旁静静喝茶的帝国女孩,挑了挑眉毛。瑟薇丝发现那女孩正用自己的能力控制杯中的茶水,她用液体画出一个个舞枪弄棍的小人,但似乎不太满意。

    “嗯……你,你啊。”虚影问,“你在做什么呢?”

    “在想下一步的路。”秦芊柏说,“感觉,一直这样是没法再向前的,所以要改变才是。”

    “你在想我不明白的事情呢,就像秦暝一样!”虚影拍掌,“但你说得没错,踌躇不前的话只要改变就好了!”

    虚影似乎满意了,说完话就跑走了,瑟薇丝匆忙道了声歉,准备快点追上。她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她必须要管好这个奇怪的女人。其他事儿与此相比都显得无关紧要了,她必须……

    “你还傻乎乎跟着她做什么?”

    一道男声在她身后响起。那个突然出现在船上的黑衣画家站在小楼门前,脸上带着股刻在骨子里的讥嘲。

    “抱歉,有话之后再说。我现在必须……”

    “你瞧不出脚底下的问题?”严契用脚尖点地。

    有什么问题?火风之州不一直是……

    记忆的残片一下子扎进脑海,漫天的硝烟与战火,哭嚎声与血的味道,她在崩坏的大地前喊叫,用秘银做出连接大地的锁。瑟薇丝捂住额头,从牙缝里挤出她自己都不理解的话语。

    “我之后有做补救……用人工图腾和淀火网络……!”

    “那就算保险了?”严契似笑非笑。

    “别太自以为是好吧?”瑟薇丝心烦意乱,因这莫名其妙的对话也因为与对方交流的自己,“我比你更懂怎么跟自然打交道。”

    “这方面你是专家。”严契收起惹人生厌的刻薄语气,“可你没意识到问题,那是千年前最高水平的封印。一千年前。”

    “——我草!”

    一千年?都过去整整一千年了?

    不知多少代人出生又死去。思路老旧了,技艺被淘汰了……那就看得穿了。

    瑟薇丝顿时反应过来,她没告别就匆匆跑了开来,道路前方的虚影与她擦肩而过。“我要去女仆咖啡厅玩。”“我有事!之后再去找你!”

    老对手挥手向她告别(她是老对手?为什么?),瑟薇丝沿着大道一路狂奔,奔向都市中心的裂谷。这座城市在50年前还不是这样的,过去与现在的记忆混在一起让眼前的景象变得含糊粘稠,像两幅撕碎后拼在一起的画。她的左脚踩在五十年前熔谷城的黑石路上,右脚跨过“为了大自然与下一代”的全息投影宣传。瑟薇丝飞快拍过自己全身上下,枪和手斧还在,风衣还穿在身上,四肢健全,战斗准备一切充足。

    很好,武器和四肢还在就没问题。希望事情不要变得太糟。

    女游侠的背影飞快远去,就像一束白金色的流光。花园里的人们均露出迷茫的表情,卡尔黛西亚低头瞧着手中的绿色烤盘,不停地眨眼。

    “刚刚有人来过吗?”

    秦芊柏有点犹豫:“唔……没有吧?”

    “那是谁把我的烤盘变绿了?”

    ·

    杰戈从自家的书柜中抽出一叠羊皮卷,这是他在十几年的搜索中找到的成果。泛黄的古物年代久远,每一张都如字面意义般价值连城。卷中记载着一件件埋没在历史中的往事,1236年碧波之州大海啸,1452年木械之州树海暴走,1702年本地淀火网络骚动……

    没有一本历史书记载过这些本应惊天动地的灾难,因为它们都被某个人们无法记住的存在阻止了。但她的行动终究在世界上留下了“痕迹”,她本身如幽灵般被忘却,痕迹却能被有心人记下。

    这些记载应该足够令寂晖司理解状况,令他知道瑟薇丝这些年来一直在做什么。亦或者他可以带着这点碎片前往流星城,为帝国人们留下最后的阻碍,让瑟薇丝更晚些明白现状……

    杰戈沉思着,将手伸向记录淀火网络事件的古卷。这时小小的敲门声响起,他的小孙子丹尼站在书房门口,满脸期待。

    “孩子?”

    “爷爷,我来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小丹尼小声说,“爸爸怕打扰你工作……

    “就派你来当先锋?”杰戈一把抱起孙子,小孩高兴地直笑,“那臭小子心眼真多。我想吃烩饭了,多加点香肠。记得给你爸的碗里偷偷加点跳跳糖。”

    “遵命,总督!”小孙子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军礼,一溜烟跑走了。杰戈看着他走远,心想我的孙子能活到灾难之后吗?这个世界还有时间等待他慢慢长大吗?

    他看了眼本子,披上一件简单的黑色神父外套,快步走出家宅,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

    “乐意为您效劳,神父。去哪座教堂?”

    “去撒韦恩赌场。”

    司机足足确认了三次地址才开车。

    ·

    巴德曼·艾维斯心情不错,他刚在赌场试了把手气,如今正在酒吧里观赏情景喜剧。打从老大和尘爆认识之后,生活里就从不愁没有乐子看。尘爆正动用全部口才说服老大给她点幸运。

    “快给我!你只要给我一根羽毛我就能用一克里赢到一万!”

    “不。”约翰说。

    “喂喂喂,帮我还完债对你明明没坏处吧?”

    “我没义务。”

    尘爆开始摇晃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不是好搭档吗?!”

    “不是。”约翰稳如磐石。

    巴德曼感觉自己光看他俩扯皮就能再喝下两杯,他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杯转头,紫色的灯光勾勒出神父挺拔的身型。

    “有何贵干,大人物?”

    “艾维斯先生,我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杰戈说,“我记得你在音幕城记下了欢愉魔徒的能力情报。我想借来一观,作为明日会议上说服反对派的素材。”

    杰戈知道黑道没信自己的话,也知道那个骸首正仔细听着,但没所谓,巴德曼给他看了。

    他道谢后匆匆走开。天色已近傍晚,熔谷城披上了一层黄昏色的薄纱。

    ·

    圣左轮大教堂与德鲁苏斯家古宅下方各有一条直通裂谷的捷径,但家族总部离杰戈太远了。他一路飞奔跑入教堂,在信众们诧异的眼神中一路向下,以权限开启重重封锁踏入了灼热的地底。

    这是一片由黑石隔开的熔岩湖,无处不在的熔岩将视野渲染出一片灼目的橘红,高温缓慢撕裂着来访者的肌肤。一条银光闪闪的秘银通路贯穿地底炎湖的正中心,德鲁苏斯家的图腾在通道尽头静静站立。红色的钢之虫被数条秘银锁链束缚,闭目的侧颜凌厉冷酷。

    炎螂表现得一如杰戈初次与它见面时镇静,红衣总督松了口气,沿桥梁一路直行。

    “杰戈!”

    温和稳重的呼唤传来,杰戈脚步一停。朱达斯·乔站在他的背后,呼吸略显急促,显然刚从上层跑下。

    “来这儿需要征求其他总督的意见,这是你总向我们强调的。”

    杰戈没有回头,朱达斯调整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紧张:“……老朋友,你从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你凭什么这样说,朱达斯?”杰戈冷冷说,“凭我们认识十几年?”

    他转过身来,年轻的脸上看不出思绪。朱达斯与他认识十六年有多了,可这个男人在此时显得如此陌生,像个喜怒无常的老人。

    “你遇到困难了,对吗?”朱达斯慢慢走下通路,向桥梁接近,“我在会议上就觉得不对了,你从不在重大决策上走神。谁影响了你的思路?那位游侠……还是盖乌斯·奥提密斯?”

    朱达斯的额头上冒出汗水。他仔细斟酌着下一句话要如何讲,但杰戈忽然讲起不相干的话。

    “圣者在每个图腾上都留了笔迹。”

    朱达斯一愣:“我记得,我本想请寂晖司为我们解读火风之州的留言……”

    “不需要。”杰戈说,“盖乌斯认识一位拥有相同能力的高手,我早已知晓圣者在此处的留言。”

    他顿了顿,冷漠地说道:“她说至高神从不存在,那是她编造的谎言。”

    某种超越惊愕的感情捏紧了朱达斯的心脏,公教会最虔诚的总督大张着嘴,像是要怒吼又像是要质问。可无论那是什么他都没机会再说了,杰戈转身,银白色的枪口喷涂火舌。

    大口径子弹粉碎了朱达斯的上半身,飞溅的鲜血因高温而烧灼,像地狱中的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