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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古今无双之星
    秦暝自世界的尽头站起,嘴角挂着一丝鲜血。他的头顶上方是激战不休的禁卫与天仙,他的身后是磨灭空间的浓郁暗色。抹消时空的伟力自他的身后无声涌来,被秦暝一刀悉数斩灭。他满不在乎地抹了把嘴角的血液,双足蹬地一瞬跃出。遥远的时空因武者的意志而扭曲,黄昏色的刀光骤然闪烁。在同一时间爆发的三段斩击,袭向秩序王的头颅。

    秩序王双手持枪回旋如轮,时空力量与最终境界一齐涌出,压制秦暝的袭击。秦暝的本体随后杀到,刀刃与长枪再度交手。双方的力量均在拼杀中不断暴涨,刀光剑影中纯白大地爆碎又重生,好似凛冬的暴风雪。黑色的禁卫巨人在同时落入雪中,无羁天仙逐渐优势,后方的两人就要驰援杀来。

    “严契、秦暝、刘忠武……”秩序王一一点出敌人的名字,“汝等均为帝国臣子,耳濡目染之下当知晓强者肩头之重任与担当。力量非为一人而生,其意乃为众生而战。既同求天下太平百姓和睦,又为何与吾负隅顽抗!”

    “的确,大义与大局是必须在意的事情。”秦暝微笑,“但是,我不想成为因大局而牺牲的弃子,我也不喜欢强加于肩头的责任。我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我修来这些力量,是为了让我自己活得开心!”

    暝刀随秦暝的喝声而暴涨,男人的手中好似握住了昏黄的星辰,凌厉凶暴的斩击交叉降下,压制秩序王的枪身。天极宫的伤势在此刻爆发,秩序王体表的裂痕再度加深,秦暝的力量却随心念而暴起,令他在双方拮抗中处于优势。

    王者一时被刀客压低,目光却无一丝动摇:“总要有人为更多人而站出,总要有人为大局而牺牲。”

    “那么我们这些离序因子就该死吗?因为你所谓的大局和大义?”

    阴冷的喝声自上空传来,乌黑色的禁卫军被天仙击破,严契踏着莲台飞来,运笔如刀:“去你妈的吧!老子好端端地过自己的日子,凭什么就要为你的狗屁决策而牺牲!”

    秩序王的四方炮台临时组合,化作黑色盾牌将严契的笔锋阻挡。秦暝趁机一脚踢出,击破秩序王的守势将其打得向后飞去。严契与秦暝同时冲出,化作二色的流光向王者冲来。秩序王身陷绝境,动作丝毫不乱。他将手中长枪向下一刺,赤手空拳向二侧击出。

    扰乱时空的斩击被掌力拂去,震撼心神的莲台因拳风而枯萎,这是前所未闻的高深武技,秩序王者独创的全新绝技。严契与秦暝的合击双双被破,秩序王同时握住毛笔与刀锋,大喝着将两人投向天上!

    “那么汝等的追求是自由吗?是自在吗!难道汝等未曾目睹无限王之混乱?未曾理解平等王之灾厄?将决策与未来交给无力的众生,乃是至强者推卸责任的借口。究竟是何等的凉薄之辈,才能容许世间被庸碌众生与愚昧之强者主导!”

    无限光弹自虚空中涌出,近乎无穷的攻击一瞬爆发,击破严契的墨墙防御,在他的身躯上击出数个血洞。自过去而来的突刺在此时降临,秦暝在攻防中落于下风,大枪的突刺穿透了他的腹部,狠厉的一击几乎将其腰斩。

    地上的秩序王双手虚握,黑白二色的力量在他的掌心中环绕,他怒吼着将光芒推出,时空的光辉化作绝强的封锁,将严契与秦暝吞没!

    “试想司徒弈之乱祸害几多凡人,秦暝之自由又带来多少混乱!正因为汝等数次背离秩序,方有今时今日之乱局。既有力量就当统治,既有智慧理应决策。王者的计算中不存失误,吾,绝不会将混乱假以‘自由’之名给予众生!”

    时空之光将两人吞没,他们被时空乱流带向了许久之后的未来,此处再无严契与秦暝的痕迹。秩序王拔起长枪,指向最后剩余的刘忠武。刘忠武迎向王者的目光,眼中没有一点惧色。

    “那么恐惧王为何会出现?”刘忠武问。

    秩序王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刘忠武丝毫不退,咄咄逼人:“如果你的梵定界完美安宁如此,为何你的世界中却会出现新的王者?你追求的不是永世平安吗?那为何你的子民会害怕,为何你的臣子会恐惧?”

    “睁眼看看现实吧。看看帝国这两千年来走过洞天福地的可怜人,看看我们这些不得已而为之的巡宙司!”刘忠武大喝,“狗屁的永恒安宁!你早已在偏执的狂念之中,成为了危害众生的疯王!”

    “这一次不再会有。”秩序王低声说,“这一次……吾绝不会败!”

    王者的枪尖无声点出,穿透遥远的距离刺向刘忠武的心脏。那枪芒刺穿了玄仙罗网的防护,带来命中注定的必死一击。这时刘忠武忽然撤手后撤,他向那注定的光中丢出了一个不起眼的物件。

    那物件四四方方,像精巧的魔方,又像迷你的囚牢。它是严契在开战时交给刘忠武的后手,是天极依以成名的最大神通……

    四方印·逍遥囚!

    “你……!”

    秩序王立刻反应过来,但在禁神封的束缚之下,时光已无法再度停歇。惨白长枪击碎了黑色的方块,他亲手击破了四方印……击破了严契的囚笼!

    提前布设的象征术式在这一刻发动,囚笼的破碎带来了自由。黑天白地之中,状似雷电的裂痕道道绽放。那裂痕被世界外侧的攻击一举击穿,墨色的囚笼拦下了王者的长枪,昏黄色的长刀斩入王者的肉体,两人的合击将秩序王击向远方,理应不存的天极与暝客在这一刻归来!

    数不清的世界碎片散落,严契自雨中落下,向王者嗤笑:“早知道你最擅长封印闭锁一类的把戏,你当老子没有后手吗?”

    “忠武说得不错,你的计算不是永远正确的。正如你算不出这记浅显的后招一样,你也算不到这场战斗的结局。因为你直到现在为止,都没能理解他人的心。”

    秦暝站在友人身旁,遥望着世界彼方的王者。梵定界因这一次意料之外的突破而受到了绝大损伤,破碎的世界残片自穹顶落下,像是纷飞的雪。白发的王者自雪中站起,像枪杆一样站得笔直。他的战甲自身侧脱离,在背后重组为四方形的时空法阵。他抬手高指向崩溃的穹顶,时空法阵大放光芒,禁神封的封印在此刻崩溃,梵定界中的一切事物再度迎来静滞。

    “不错,吾绝非全能。两耀以来我早已看清,世间没有无漏之神。但是,那又如何!”

    秩序王对三人怒目而视:“汝等所鼓吹的可能性,就能让世界变得更好吗?汝等这些为所欲为的强者本人,不正是带来混乱的根源吗!

    王者岂能轻易言败,吾身后乃亿万众生安宁。吾所坚信之道路没有丝毫阴霾,永世的安宁就在前方,吾,绝不会输!”

    庞大的梵定界向着正中的一点收缩,静滞的时空开始倒流,席卷而回旋的一切,像是一场破灭的旋风。秩序王的指尖之上浮现出黑白二色的光团,无限循环的二色中生出无色的鸿蒙。超越了君王的权能,超越了此界所有的术式,融入武道恒理与自我意志的一击,甚至跨越了曾经秩序王的极限。

    这是他的“道”,更是他的“路”。认识到了世间的残酷,认识到了力量的局限。可还是不断地向前,以不灭的执着作为永恒的动力。前进,前进,向着至高的光辉前进。纵使并非完美,也要不断前行,因为自己脚下的路是正确的,因为没有人能比自己做的更好。

    其身心已经成为道路与概念本身,绝无改道与灭亡之理。正因拥有如此的意志,才可成为永远的君王,正因坚信自己的“正确”,才会拥有无限的力量!

    “死不悔改说的就是这种疯子啊。”严契咂嘴。

    “和你当年很像不是吗?”秦暝笑。

    非天净土的光辉在刀客身后黯淡,近乎无限的流光尽数涌入双刀之中。自在仙曼荼罗的图景在画家身后演化,七道空缺中已有六道被印契弥补。

    刘忠武因君王的威压而动弹不得,他已尽了自己的所有力量,此时却无一丝彷徨。他注视着友人们的背影,向两人激动地咆哮:“给那疯王好好上一课。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尘世无敌!”

    “好!”

    两人同时大笑,一同踏步,毛笔与双刀再度扬起,演化种种神通向秩序王击来。秩序王一手维持光团,一手抄起大枪,惨白大枪延伸为长达千里之巨物,以绝世的一刺击破诸多术式。

    枪刃如棒般击入大地,秦暝纵身跳上枪杆一路奔袭,秩序王释放出亿万漆黑色块,时空封印术式化作刀雨袭击,秦暝将长短双刀合二为一,化作一把中正的帝国长剑。黄昏色的长剑挥斩之间,诸多封印之刀被悉数斩落。秦暝只身一人便杀出一条澄澈的通路,他踩着枪杆起跳,向秩序王刺出绝世的一剑!

    “转!”秩序王大喝。

    剑光不存,剑客不再。将要出手的秦暝回到了枪杆正中,正待在远方辅助的严契却逼近了王者身侧。时空的流动被王者扰乱,严契来到了“未来”,而秦暝退回了“过去”!

    秩序王单手握住一把大刀向严契斩去,锋锐的刀面上映出严契得意的笑容。那长刀斩入了一团乌黑之中,严契只手脱下大衣甩向前方。漆黑的大衣将王者的一刀困住,那朴实无华的布帛竟如蛇般随刀而上,缠住了秩序王的身躯。

    “祸相·创界。六道印·权命缚。”严契讥笑,“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高高在上的官和皇帝!”

    隐藏到最后的底牌发动,那是针对命运与地位的最强束缚,在因果层面上达成以下克上的反转一击。

    秩序王的动作因束缚而减缓,本不应出现的破绽在此刻显露,秦暝在这一刻跃向高空,他的手中握着双刀合一的长剑,那剑中有着非天净土的所有力量。

    他知道秩序王搜集了尘世间所有的情报,因此要击倒王者就必须要拿出他未能预想的一击,拿出超越天人浮屠的一剑。

    那一剑的轨迹就在秦暝的心中,那一剑的原理已由另一位武者演示。那是秦芊柏的绝仙散华,是她费尽心血照入净土的一缕阳光。

    秦暝挥剑,咆哮,剑光中有修罗垂目,凡人苦痛,天人降服。

    三世剑·六道纵横!

    绝世的一剑斩裂时光,黄昏色的长剑斩入了王者的胸腔。时空之龙的存在于此刻宣告破灭,可王者的意志依然长存。积蓄到最高点的鸿蒙光团降下,无与伦比的伟力之中,带着秩序王者的执着。

    “至高御令·太一裁决!”

    广袤的梵定界在此刻彻底崩毁,王者最强的一击连他的世界本身都无法负担。那便是至高的强权,权威的裁决,是脱离混沌而主管万物的“太一”。纵使严契的天极宫也无法抹消来自源头的伟力,后来者怎能与始源一较高低?

    因而严契未动用天极,严契摘下了蒙眼的布条,仰望君王的威权。

    他这一生就是在和威权奋斗,因为无力者总无法抗拒强权。年幼时他与士兵血战,青年时他和官僚周旋,待终于拥有力量的时候,他自己又险些成为新的“权威”。因而他不得不束缚自己,他不得不用囚笼将自我关押,如这世上的芸芸众生一般,承认求而不得的困境。

    而现在,最大的威权终于显现。他不再需要束缚自己了,他不再需要困于笼中。他已经不再是当年孤身一人的少年,许许多多的人在身后支持着他,那些力量让他的心灵抵达至巅峰……

    来到心的尽头!

    太一·两仪·三世·四方·五常·六道·七识,墨色长卷中七印俱全,正中的空洞终于开放。严契后仰跃入曼荼罗中。正中的空洞为他本“人”所弥补,他紧握布条,昂首大笑。

    “苦海樊笼今日破,广袤天地自逍遥。

    合一创界。人天地曼荼罗!”

    墨色的曼荼罗运转自如,人为的空洞被完全填补。墨色的花朵盛开凋落之间,玄奥的力量演化出人间百态,日月星河。那崭新的世界中一切均栩栩如生,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神异之处。它先天即与君王对立。它的运转与规则由众生制定,纵使再伟大的王者,也绝无法以一人之力将其主宰。

    那是属于众生的世界,是自平凡中诞生的图景,其名为“人天地”,以人之意志决定天地造化的,崭新世界!

    曼荼罗带着新世界的雏形迎向光辉,将君王的辉光吞没!

    ·

    看不到王者的威光,亦无凡人们的术式。飘茫的穹顶归于静谧,种种异象如梦幻般消逝。

    宇宙与时空重归寻常模样,在太阳系尽头的边界之处,有一块逐渐散去的钢铁大地。严契三人立于宇宙深空内,秩序王站在自己领土的中央,他的胸口处多了一抹墨色。

    秩序王抬手,注视着自己的掌心。他的躯体正与大地一同碎裂,在这一刻亘古前的君王与凡人无异,均为微小的尘埃。

    “这就是汝等选择的道路……以凡人之力决定天下的,人天地吗。”

    秩序王闭目:“那么未来将要如何?汝等应当知晓,唯有吾才是癫狂疯嚣的灾厄之死敌。失去君王的庇护,众生又将踏入灾劫,而汝等已无力再于此界存留。”

    “关我屁事,交给后人操心去!”严契大大咧咧地说。

    “你……”秩序王愕然。

    “那么,难道要我们去处理一切问题,打倒所有敌人吗?”秦暝歪头,“那也不过是让新的王者主宰世界,过往的轮回还会继续。所以这样就好,其他人也不弱,他们会有他们的办法吧。”

    “你能斩出最后一剑不还是靠了侄女提醒?”严契斜眼。

    “你的曼荼罗能修成不也是多亏徒弟帮忙?”秦暝笑。

    他们已看透了,心灵与行动一般透彻,便再无烦恼与踌躇。秩序王理解了此世强者们的思考,他握起拳头,良久,松手。

    “切记,警惕虚假的希望,踏破疯狂的轮回。”秩序王闭目,“生命啊,祝愿尔等平安。”

    王者的身躯化作尘埃,祂的心灵化作一颗黑白的流星,回归到遥远的宙之外。此世最强的凡人们仰望星辰,他们的躯体逐渐透明如幽魂。

    自两千年前开始,一路纠缠至今。围绕文明与帝王,秩序与自由的恩怨,在此刻画上了句号。

    囚笼终破,天地逍遥。

    (由于近期工作繁忙,休刊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