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主任将那些不能拎到太阳下面晒,不能拿到桌面上谈的事情,很详细的说给了贾玉轩。
末了丁主任又说:“就比如说今天吧,也是如此,卖棉花的太多,都过午了,外边的棉车还望不到尽头,棉农卖花心切,到时候明知道是压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卖掉就行,只要不再负重拉回家就行,而对于咱厂来说,这样的机会,是不会放过的……”
“这不是坑害棉农吗?”贾玉轩打断丁主任的话。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棉农愿意卖。”丁主任一摊双手,无奈的说。
“赦厂长可是有名的老古板,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贾玉轩有些难以置信。这样的内幕,他以前可是闻所未闻。
“赦厂长从来不参与,都是前场的副厂长在操纵做这件事情。”丁主任意味深长的说。
“赦厂长不知道?”
“不参与,并不等于不知道。”
“如果事发,赦厂长做为一把手,是要担重责的。”
“不可能事发。”
“为啥?”
“十二台磅同时进行,棉农拉到别的磅上也叫不出称,再就是,棉花从家里拉到棉厂,排一天队,风刮日晒,也会赊称,我们只不过让它多赊一些罢了。”
“那十几个过磅员,大部份都是合同工吧?”
“是,九个。”
“是吧,合同工家里都有地,也知道种地的艰辛,他们在压称的时候,就没有良心发现?”
“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呢。只感觉他们比棉农高人一等,跳出龙门一样。毕竟是公家人嘛。”
“唉,人的价值观在一日千里的下滑着。”
“越来越看重利益。”
贾玉轩不说话了,他在思想如何停止这件暗草作的缺德事。就在今天停止这件暗草作的缺德事。停止这件暗草作的缺德事,还必须要从赦厂长那下手。他现在还不能直接面对达磅员。因为他感觉现那些过磅员根本不买他的账,尽管他才是这个棉厂主持全面工作的一把手。
“所以,贾厂长最好也要装做不知道,春节等着分额外年终奖就是。”丁主任说这话的时候,去观察贾玉轩的表情。
贾玉轩正思想着如何停止这件事,见丁主任说出这话,他还一直望着自己,便苦笑着摇头,然后起身,去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拿起了蓝色褂子,展开穿上。
丁主任也赶紧站起身,问道:“贾厂长要去阻止这件事儿?”
贾玉轩刚才一冲动,是要打算去小会议室阻止的,丁主任这一问,穿上褂子的他又不打算去小会议室了,而是就势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白暂的右手抚摸着好看的w型下巴,感到很为难。
现在赦副厂长正在给过磅员召开拿不到桌面上的秘密会议,他如果这个时候去阻止,对于赦副厂长来说,在过磅员面前有失面子。
再就是,赦副厂长是前任厂长的大儿子,去年下半年调来的,而这厂里的领导班子和骨干,几乎都是他们赦家的亲信,他赦副厂长仗着老子的资本,可能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去小会议室阻止他,让他在过磅员面前丢了面子,他势必也不会给自己面子,这样的话,自己和他赦副厂长都没有面子。再就是,给过磅员召开秘密会议的事情,从这个棉厂一开工就存在,见了利,厂领导吃馍拿大头,工人也跟着能吃到些馍屑,他如果现在公开去阻止,断了厂里的财路,会引起众怒的。
贾玉轩想到这里,决定私下里和赦副厂长勾通一下,看下他的态度和反应之后再做决定。
“丁主任,你现在赶紧去小会议室,让赦厂长来我的办公室一下。”贾玉轩吩咐说。
丁主任一怔,优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快步出去了。
其实,丁主任对赦家很有成见的,原因是,他大前年调过来,是来当前场副厂长的,结果,调来之后,赦厂长并没有立即宣布,而是只让他呆在办公室,他以为是让他先熟悉一下厂里情况才宣布,结果,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一待就是一年,去年赦厂长将自己大儿子调过来当了前场副厂长。当时,厂里传说,说是赦厂长让自己大儿子来当副厂长,是为了一年之后接任他的厂长一职。所以,丁主任便一直忍着,他以为一年之后,赦厂长的大儿子当了厂长一把手,那个前场副厂长的位置自然便是他的了,可没想到,赦厂长的大儿子没有接任厂长一把手,而是调来一位年轻的厂长贾玉轩,他的副厂长一职也成泡影了,心里对赦家那个怨哟,都别提了,特别是对颐指气使的赦副厂长更是看不惯,只是在心里掩着,不显露出来罢了。
看不惯归看不惯,现在领导吩咐的事情,还是要去执行的。再就是,与赦副厂长同在一个屋桅下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忍耐是最好的选择。
丁主任来到小会议室,秘密会议已经结束,过磅员正准备起身散会。
“等一下再散会。”丁主任一进去赶紧阻止散会,然后对赦副厂长说,“赦厂长,贾厂长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赦副厂长一怔,随即嘴角便泛起了冷笑。
如贾玉轩想的那样,这个赦副厂长根本就没把他贾玉轩放在眼里。他去年调到这里当前场的副厂长,也如传说的一样,是为了接任父亲的厂长一职,可没想到,上边以领导年轻化为由,调来了才二十多岁的贾玉轩,这怎么不让他这个赦副厂长恼羞成怒呢。但是,这县棉花厂也不是他赦家开的,是公家的,他赦家也无可奈何。只可惜他父亲一手创建的棉花厂,让那胎毛未退的贾玉轩来坐享其成。
虽然没有当成一把手,这财还是要发的,以往的老规距还是要继续。
所以,今天离下午上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他到前场转悠,发现今天的棉车特别拥塞,于是,他眼前一亮,顾不得带上前场的领导班子成员,而是一个人走出东门,踩沟沿,钻棉车,观看卖棉车数量,发现棉车一直排到西大门前的那条官路上。
这都下午了,还这么多的棉车,下午肯定是收不完的,今天卖不掉棉花的棉农不定急成啥样呢。
赦副厂长这样想着,立即回厂里,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和任何一个前场中层领导商量,而是他一人做主,将十二名过磅员全部召到办公区的小会议室,秘密开会。
现在会议结束了,过磅员要散会,贾厂长在这个时候让到他办公室去一趟,莫不是看着油水大,要亲自参与进来吗?哼!真是嫩,这种拿不到桌面上的事情,一把手即便知道,也装做不知道,可你贾玉轩竟然要亲自参与,好吧,巴不得你参与,看起来,你这个一把手,也当不了太久了。
于是,赦副厂长便冷笑着站起身,起身出了小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