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爷爷所说,现在的供销系统,商店几乎都是亏损,只靠棉厂这一块进项来支撑。只是,这庞大的供销系统一旦灭亡了,那寄生在这个庞大系统内的庞大职工队伍该何去何从呢?那一天真来临了,树倒猢狲散的悲壮场面,真是不堪设想。
“怎么?你不相信?”爷爷笑问。
“这么庞大的销售系统,一旦灭亡了,这人的衣食住行的需求,谁来提供。”贾玉轩故意从另一个角度问。
“这你就缺乏观察了不是。”爷爷不高兴的用手指着孙子说,“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要用心观察分析你所处的世界。”
爷爷又说:“以前供销社确实是一家独大,可现在呢,私人商店到处都是,一样的商品,比供销社卖的便宜,服务态度比供销社的周到,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为啥买你贵的,供销社的生意,近年一直是亏损,让爷爷看,只是在苟延残喘,垂死挣扎,走着瞧,用不了几年就伸腿了。”
爷爷又说:“所谓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实,这条百足之虫已经死了,只是还没有僵便伸腿。”
贾玉轩赞同爷爷的分析,无声的点了点头。因为他在商业公司的时候,商业公司的商店也是在薄利与亏损的分界点上来回悠荡,有些岌岌可危。
爷爷:“昨天我还给你爸妈说你这事,你太年轻,必须尽快跳出这个供销系统,往行政单位努力。你姐说了,她已经给她公公提起了这事。”
贾玉轩没说话,又低垂着眉额,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心事。
爷爷也不说话了,他望着孙子,感觉到他除了棉厂的事情,还有个人的烦心事。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长孙了,工作上的事情,他是很少带在面上。就像他上学的时候,很少将学习上的事情带在面上一样。
孙子心里还压着心事。爷爷猜测,至于说孙子有什么个人的心事,孙子不说,他做爷爷的也不便问。
所以,爷孙俩就这样沉默不语,干坐着。
爷孙俩干坐了好一会儿,贾玉轩起身给爷爷冲了杯茶,放在爷爷面前的小矮桌上,然后挨着爷爷坐下。
“爷爷。”贾玉轩无奈的说:“即便棉厂是个过渡,按领导任期制度,我最少也要待够三年吧。三年,我要给他赦家做三年摆设吗?无所作为,无有半点政绩,那你孙子不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废物阿斗了,将来即便跳出了供销系统,说起在棉厂任期的三年,没有做半点有益于棉厂,有益于棉农的事情,岂不汗颜。再就是,谁敢保证以后的路上不会再出现像棉厂一样的风景,那我还继续做摆设?那以后的路,即便走得再远,还有意义吗?”
“摆设?哼,你这个一把手再年轻,厂里的领导班子再是他赦魁梧的人,他们也得在心里掂量掂量这一把手的份量。说摆设,那是谦虚,重大事情没有一把手的签字,谁敢去越规冒险。支出票据没有一把手签字,谁能在财务室拿到一分钱。何况这年轻的一把手也是有能力的,并不是个吃素的人。”爷爷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贾玉轩也跟着笑,但只是无奈的苦笑。
“轩儿呀,爷爷懂你的心思。但爷爷把话说在前头,如果百分百的时机来了,当然要抓住,但不能一刀切,要润物细无声,不留痕迹,不能大换血。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时机,千万别折腾,结怨不说,最怕的就是脱不了身。”
贾玉轩赞同爷爷的说话,点了点头。
“眼下,赦厂长留下的那一套,你要学会适应。以后有时机就抓住,没时机就这样,这并不影响你这个一把手实行自己的惠民措施。”爷爷说到这里,轻轻拍拍孙子的手,很郑重的叮咛,“可千万别钻牛角尖。”
贾玉轩无声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看咱院里那一棵高大的榆树。”爷爷向外指了指东南角,说:“盛夏的时候,枝繁叶茂,你若想摘光它的叶子,何其难,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现在,你不摘,它上面一片叶子也没有了。这就是时机。”
“明白。”贾玉轩点头,仍是满面的心事。
“有时机了抓住,没时机了别盲目折腾。一件事没做之前,一定先预见成败,还有成败之后,会出现的各种局面,你如何应对成败之后出现的各种局面。”
贾玉轩点头,没说话。
“再说了,当摆设有什么不好,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利用当摆设的时间,谈谈恋爱呀。昨天你爸妈还说这事呢。你这个年龄,已经过埂了。同龄人已经不好找了。你看莹莹,过埂了,就找了个比自己小五岁的谈恋爱,我看也挺好的。所以呀,轩儿,你就利用当摆设的这段时间,抓紧谈恋爱呗……”
“哪有恋爱谈呀。”贾玉轩突然害羞了,低垂眉额,忧郁的脸上绽露着两抹忧郁的笑意。然后抬起头,望向爷爷,羞羞的问,“爷爷喜欢奶奶吗?”
“当然。”爷爷已经心知肚明了。孙子的心事和喜欢的女孩有关系。
“如果在爷爷之前,已经有人喜欢奶奶了,那爷爷怎么办?”贾玉轩问。
“我视你奶奶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当然要打败对方了。”爷爷说着,握紧拳头举到面前,使劝晃了晃。
贾玉轩被爷爷的举动逗笑了,他脸上的心事也一扫而光,笑得很灿烂。
“怎么?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喜欢那女孩儿了?”爷爷担心的问。
贾玉轩一怔:“哪个女孩儿?”
“以前在车间扣铁丝的那个女孩儿呀?”爷爷说着,很认真观察着孙子的反应。
贾玉轩想否认,见爷爷那洞察一切的表情,脸腾的红了,赶紧低垂眉额,扭向一边,望着凤门,羞羞的问,“爷爷怎么知道?”
“爷爷是过来人,你上次专门回来向爷爷打听那女孩儿,一说起那女孩,眼里泛着两汪春水,满面春凤,爷爷当时就知道我孙子喜欢上人家了。”爷爷说着,拍了拍孙子挨着他的腿。
贾玉轩的脸更红了,他再也坐不下去了,赶紧起身向外走,说道:“厂里还有事,我先走了爷爷。”
爷爷追出来:“今天礼拜天,这都十点了,留下吃午饭吧,那么多剩菜。”
“厂里真有事。”贾玉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好好好,抓紧时间谈恋爱。”爷爷在孙子身后叮咛。
贾玉轩怕爷爷追出来,他出院门时,直接把院门给带上了。然后快步出了胡同,开车直接去了莹莹家。
莹莹不在家,莹莹妈正在给她四哥那一岁多的孩子喂食。
“伯母,莹莹呢?”贾玉轩问。并帮莹莹的妈妈制服了那一岁多的孩子。
“轩儿来了。”莹莹妈说着,拿着奶瓶追着孩子跑。
贾玉轩也追在二人身后。
那一岁多的孩了一边喝奶,一边在房间里翻腾,还跑到厨房里去抠煤球眼。所有的煤球眼都是光溜溜的。
“这煤球眼都是他抠的?”贾玉轩笑问。
“可不。就爱用小指头去钻煤球眼,一眼看不到就跑厨房来钻煤球了。”莹莹妈妈又可气又可笑的说。
贾玉轩笑着出去了,拿条毛布用热水湿了,给孩子擦了手,强行将孩子抱出厨房,他控制住孩子,一直到莹莹妈妈喂孩子喝完奶才松开。
“莹莹去哪儿了?”贾玉轩又问。
“能在哪,一有空就跑一中去了。学校给分了房子,说是收拾房子。”莹莹妈妈说。
贾玉轩一听,正称心意,临走前,说道:“伯母,莹莹结婚,我要当送客。”
“当然少不掉你,伯母就剩这一宗事了,自然要排场大些,送客要多,显得咱娘家人多势众,省得被那个不是东西的林青山看不起。”莹莹妈激动的说。
莹莹妈妈又说:“人家都是婆媳关系不好处,莹莹倒好,摊上了个不是东西的公公。”
贾玉轩心想,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没结婚就被家务事缠上了。无论莹莹妈妈如何骂亲家公,贾玉轩只笑不语,因为莹莹的公公就是他未来的岳父。
贾玉轩离开莹莹家,开车来到一中,莹莹和凤鸣的哥哥正策划婚礼的事情,他为了融入他们的氛围,也赶紧帮着出谋献策,十一点半的时候,他看了看表,说,“走莹莹,林老师,咱吃饭去,我请客。”
“到我的地盘,我这个东道主怎么能让客人请呢。”林凤翔说着,望向莹莹,“去我经常带你去的那家烩面馆吧。”
“我开车来的,别争。”贾玉轩不容拒绝的挽着凤翔就向外走。
凤翔哪能让贾玉轩请客,他是妹妹的领导,对妹妹很是照顾,当然要抗争了。
莹莹最了解贾玉轩,知道他是个不会说虚话的人,便说:“凤翔,咱听领导的,让他请。”
“这太失礼吧贾厂长。”凤翔嘴上这样说,人却很听话的被贾玉轩挽着向外走。
贾玉轩又回头催莹莹,“快跟上呀曹主任。”
“好咧,一切听领导的安排。”莹宝拿起围巾,也紧随其后。
二人是从小的玩伴,太熟悉了。莹莹称贾玉轩为领导,贾玉轩就回敬她个“曹主任”,因为莹宝的爸爸是县社一把手,官称为曹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