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门外的迎亲队伍,除了乐器班和抬轿牵马的人是花钱雇来的,剩下的可都是与冷战和新娘有着亲情关系的人,他们尽管也知道冷战带着迎亲队伍在棉厂门外闹腾是大错特错,冲进厂寻事儿更是大错特错,他们在抱怨冷战太傻太浑太冲动的同时,又不得不站在冷战的立场上去维护他。
此刻,他们见棉花厂的几名保安把冷战拖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都感觉到不是好事儿,因为好事不会掩人耳目,好事儿都是巴不得让全天下人知道,只有坏事才会掩人耳目。
他们意识到冷战正在遭受暴力,立时大喊大叫的全部出动——也包括花轿中的新娘。他们全部弃路冲到大门前,野蛮的将别的围观者扒到一旁。
大门外泄去了几百名棉厂工人,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拥挤了。
迎亲队伍拥挤大门外,拼命(冲)撞钢管大门,见(冲)撞不开,年轻男人开始攀登大门,女性和上年纪的人则声嘶力竭的大呼小叫:
“棉花厂的保安打的死人了!棉花厂的厂长抢了人家的老婆,又让保安要打的死人了……”
“快把新郎放出来吧,我们立即走人,路堵塞了我们从沟里绕……”
“快留下手情吧厂长大老爷,是我们的人不对,千万别打出毛病,今天是他的大婚……”
“看热闹的乡亲父老都行行好吧,快帮帮我们吧……”
“马拉个币再不放人就放火烧了你们棉厂……”
……
那些围观看热闹的路人,只是一脸的惊心动魄,却没有一个人以身作则去帮他们,因为大部份看热闹的人都觉得这新郎活该。结婚了就好好结婚,寻到公家的棉厂来闹腾,你这不是找抽吗。别说是公家的棉厂了,即便是私家商铺你这么找茬也会拿棍棒抡你个龟孙。
此时此刻的凤鸣正在保卫科待着是,她的心里也无法安静,她将桌子上的报纸翻开又合上,当听到外面那鬼哭狼嚎的喊叫声,赶紧跑出来看究竟,只见大门外很混乱,那些人摇晃着不锈钢的铁大门,叫喊说棉厂保安要打的死人了。
她有些纳闷。
贾玉轩没让保安把冷战扔出去吗?
于是,凤鸣便又回到贾玉轩这边。
只见地上的冷战被几个保安揍得口鼻流血,面目皆非,而几个保安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凤鸣也觉得这个冷战确实可恶,应该受到教训。可照这个打法,会出人命的,出了人命,事儿就大了,自己和贾玉轩都会跟着倒霉。
再就是,冷战再可恶,教训他一顿就行,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凤鸣赶紧来到贾玉轩身边,很担心的说:“快让停下来吧,会出人命的。”
贾玉轩一看到凤鸣,赶紧揽住她:“你怎么出来了,快回保卫科待着。”
贾玉轩说着,推拥着凤鸣回保卫科。
“你就不怕出人命?”凤鸣着急的问。
她感觉这不是贾玉轩的作风。
“不怕。”贾玉轩笑着说。
“可我怕,打出人命事就大了。”凤鸣拉住贾玉轩的手,着急的摇晃着,“快让停下来吧。”
“凤鸣,这不是你应(操)的心,快回保卫科待着。”贾玉轩反手牵过凤鸣的手,想把她带到保卫科。
“什么!”凤鸣从贾玉轩的话里听出了没有住手的信息,有些生气,她便甩开贾玉轩。
凤鸣直接冲到几个保安跟前大声喊:“别打了!会出人命的,不要再打他了!求你们别再打了……”
那些保安刚才在西门外就想揍冷战了,只是他们的队长没有下令。现在有了揍他的命令,当然不会因为凤鸣的阻拦就停下来。再说了,揍冷战也是他们的工作,是为了体现对工作的尽职尽责,尽管也知道凤鸣和贾玉轩的关系,毕竟凤鸣不是棉厂厂长,他们当然不会顾及凤鸣的哭喊。
“快别打了,赶紧把他扔出去吧。”凤鸣开始出手阻止保安。
贾玉轩和陈科长不说停,几个保安也不会擅自停下来。何况他们也不想停,谁让他弄个迎亲队伍在西门外折腾了,没完没了的折腾。在门外折腾就够了,还跳跃了冲到厂里来了,还打了棉厂的厂长。上次在东门外的田间打厂长就没有收拾他,这次又寻到门里来打厂长,还以为多有能耐呢,没想到也就是一瘫子肉,连还手都不还,你这不是寻死吗。
冷战的脸上,早已血肉模糊了。
凤鸣一看到冷战一脸的血,以为他真的快死了。
“出人命了。”凤鸣突然将她纤瘦的身体覆盖在冷战身上,大声哭喊,“求你们了!不要再打了!真的会出人命的……”
凤鸣的举动,像刀子扎在贾玉轩的心上,让他疼痛难忍。
那天他送凤鸣回来,砖厂老板开车追尾他,如果当时不是那条通向田间的羊肠窄道,不是他躲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几个保安只是让这个可恶的砖厂老板受些皮肉之苦,而没有生命之虞,凤鸣的反应竟如此强烈,竟然用身体去护那个败类。
“还让保安把林会计送到保卫科吧?”陈科长见贾玉轩的表情反应很强烈,赶紧征询他的意思。
“不用。”贾玉轩摇了摇头。他想知道这个砖厂老板在凤鸣心里还有多少的重量。
几个保安见凤鸣用身体遮挡冷战,对冷战的拳脚不那么强烈了,就像雷雨过后的尾声,雨点松散起来,有一拳没一脚的。
被保安打得半醒半昏的冷战,在凤鸣用身体为他遮挡拳脚的时候,突然清醒了。
他心里如此刻的四月晴天一样温暖无比,幸福无比。对于他来说,刚才挨的一阵拳脚能换来凤鸣如此的真情举动,他觉得非常值。于是,他幸福而艰难的抬起双手,猛地抱住了凤鸣——他要当着众保安和棉厂厂长的面紧紧的抱着凤鸣,他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凤鸣是他冷战的,凤鸣对他冷战的感情多么真挚,都是无耻的棉厂厂利用厂长的官职之便霸占了凤鸣。
霸占,就是霸占。
冷战觉得霸占二字特别恰当。
凤鸣没想到冷战这个无赖会抱住她,一时不知所措,便拼命挣脱。
在场的人看到冷战这个出格的举动,都大吃一惊,几个保安一拥而上,救拽凤鸣的同时,再一次对冷战大打出手。
可冷战好像铁了心,他死死的抱着凤鸣就是不松手。此刻,他躺在地上满脸是血,闭着双眼,眦咧着大嘴,门牙也是血,露出满嘴血红的牙齿,发出吓人的吼笑,像可怕疯狂的活僵尸,大笑不止:“哈哈哈!凤鸣是爱我冷战的!最关键的时候才能见真心呀……”
“妈拉个币,找死不是!”陈科长看不下去了,摩拳擦掌的正要奔上前。
贾玉轩一伸手拦住了他:“几个保安如果安制伏不了一个败类,那就没有资格端这个饭碗了。”
这时,只见凤鸣一手推按住冷战的下巴来支撑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朝着冷战狂笑的脸上,狠狠的猛扇:“去死吧你,去死吧你!死垃圾,死败类……”
凤鸣的这一通巴掌,冷战没感觉到痛,但他一听到凤鸣骂他死败类,死垃圾,就像被蛇咬了一下,立即松开了手。
凤鸣趁机起身站起。
保安一拥而上,再一次对冷战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