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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楔子(4)
    医院里的冷战突然失踪了,是在他眼睛动过手术的第三天失踪的。

    那天傍晚,他娘王美兰用饭盒去医院外边的饭店买了两碗烩面,又去烧饼摊买了几个烧饼,刚开始母子二人是心平气和的围着床上的纸箱饭桌吃晚饭。

    病房里一共有四个病号,其中一个病号家属和病号商量,等往前出了正月,把院里的几棵榆树给卖了,把这次看病借亲戚的钱先给还了。

    冷战呢,住院的这些天,他心里一直打算在砖厂建一栋新房,建房需要大量的木料,比如说檩条,椽子,而榆木的木质很坚实,最适合建房屋用。他一听说对方要卖榆树,来了兴趣,就问起榆树的粗细和价格。

    王美兰心里明如镜,知道儿子问榆树的粗细和价格是为了在砖厂建房用,而在砖厂建房是为了与凤鸣在一起。她明知道阻止不了儿子,可嘴上却想唠叨几句。于是,她瞪了儿子一眼,气道:“你要真往那一步上走

    ,娘真碰死在你面前。”

    冷战知道娘说的是气话,因为在医院的这些天,这句话她说的不下五次。

    于是,冷战笑着说:“一个人执意要寻死,老天爷都挡不住,当儿子更挡不住了。”

    这本来是儿子的玩笑话,当娘的听着很砸心,心都快被砸碎了。

    这些天在医院,她没少和儿子争吵,气不过的时候,她还动手打儿子。吵的再狠,打得再重,吵过打过,被风刮得干干净净,她没往心里放过。

    这一次儿子的玩笑话,砸住她的心了。说什么她要想寻死,当儿子的也挡不住,那意思就是随她去死呗。

    要是就母子二人的时候,没有一个旁人在场,儿子说出这种玩笑话,她心里虽然不是味,最多也就骂儿子几句出出气。可儿子说这种玩笑的时候,同病房的病号和家属,大部份都在场,让他们那些外人听着好像她这个当娘的在儿子那里很不受尊重似的。

    王美兰不仅仅是心被砸得碎粉,当着好些外人的面,脸上也挂不住了,她哪里还吃得下一口饭,只见她拿筷子往儿子身上一摔,吃了一半的烧饼往盛着烩面的搪瓷碗里一扔,扭头出了病房。

    王美兰这一摔一走,不仅把儿子摔懵了,也把同病房的病号和家属也摔懵了。

    住院的这些天,母子俩也没少吵,刚开始吵的时候,同病房的人都七嘴八舌的相劝,劝了几天,都劝烦了,母子俩再吵,都司空见惯了,谁也不管不劝了。因为越劝,吵的时间越长,不劝的时候

    ,反而是吵几句就消停了。

    母子俩吵架,吵再厉害,吵过去之后啥事没有,当儿子的照样嘻笑着娘长娘短的叫个不停,当娘的也从不生真气,照样围着儿子忙前忙后。

    可这一次,也没见母子二人吵,当娘的突然摔筷子走人了。同病房的人都认为去不了大会儿就会回来围着儿子忙前忙后。可这次王美兰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若是大白天出去一个多小时倒也没啥,可六七点的晚上,天黑的透透的,外边又那么冷,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在外边冻一个多小时,万一冻出个毛病可就不划算了。

    王美兰是个女性,同病房的男家属又不方便去找。于是,同病房的人便七嘴八舌的劝冷战出去找找。

    冷战在娘摔筷子走人后,他也无心吃饭了,把正吃的烧饼和筷子一放,又将放饭碗的纸箱抱在地上,坐床上发呆,无论别人如何劝,坐床上始终不动,也不吭声。

    同病房有个女家属,三十来岁,和王美兰很说得上话,有时候二人出去买饭也爱结伴,她丈夫两只上眼皮里都长了脂肪瘤,来医院割了,因为病床紧张,医生说不用住院,两口都被脂肪瘤的“瘤”字给吓着了,非要住院,住了三天,今下午医院轰他们出院,两口住院这几天也不知脂肪瘤不是什么大病,明天上午准备出院,那女家属还想着今晚上与王美兰好好聊一聊呢,见王美兰一直不回来,她和丈夫说了一声,就出去寻王美兰了。

    在医院的角角落落里寻了一圈,没有寻着,出了医院,见不远处的墙角树下有个身影倚树站着,很像王美兰,走过去一看,果在是她。

    原来,王美兰被儿子那句玩笑话砸碎了心,一出病房就忍不住想嚎啕大哭,但忍住没哭出来,医院里又人来人往的都是家属和医生,她便跑出医院,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哭了个够。

    王美兰这一哭,气也消了,正要回病房呢,被同病房的病人家属来寻,如同给了自己一个回去的台阶,心情好多了。

    二人回到病房,冷战却不见了,病房的人都说可能出去寻她了。王美兰一听,心里温暖了一下,收拾了纸箱上的碗筷,倚在床上,和同病房的人拉起了家长。

    晚九点多的时候,有的病人和家属都睡着了,也不见冷战回来,当娘的又出去寻儿子。这一寻,发现儿子停在医院西墙边的汽车不见了。

    大概是儿子以为她回家了,开车回去寻她了。她想。

    这傻儿子,娘怎么会撇下你不管呢。他回到家里发现自己没回去,就会立即折回来,反正开车快得很。她想。

    王美兰回到病房一说,还没睡的病人和家属都夸冷战孝顺。当娘的一听,心里又温暖了,美滋滋的。

    可是,冷战一夜也没有回来,王美兰呆不住了,一早骑自行车回家,小儿子和丈夫都说冷战根本没有回他们那院,王美兰又去冷战家,冷德金不放心,也跟了去。

    冷战媳妇说冷战根本就没有回家。

    这一下,王美兰两口都着急了,二人又骑车寻到砖厂,果然看见冷战的车在砖厂外边的路沟边停着。

    “他人呢?”王美兰打量着砖厂问弟弟王美林。

    “他昨晚回来,准备开车去开封寻那个林凤鸣,可调头的时候卡在路沟出不来了,他就一个人步行走了,可能回家去了吧。”美林说。

    王美兰和丈夫相视一望,啥都明白了。不用问,儿子这是搭夜去开封寻那个林凤鸣了,王美兰的火气腾的上来了,非让丈夫骑车送她去县汽车站,她立时三刻就要去市里凤鸣的学校寻儿子。

    冷德金知道妻子的侠女脾气,他不放心,又劝不住,便回家和小儿子安置一声,陪着妻子一起去了市里,寻到供销学院,找到学院领导,把儿子失踪的事情反映给了学院领导,并求领导做主让凤鸣交出他们的儿子,还说他们儿子已经结婚,并有了可爱的儿子,家庭很美满幸福,都让凤鸣给破坏了。

    学院领导一听,觉得很严重,赶紧把凤鸣找来一问,根本没有那回事,而王美兰却一口咬定儿子来找凤鸣了。

    学院领导也没办法,就找来凤鸣的老师和同学求证。

    凤鸣的老师和同学都给凤鸣作证说,别说昨晚和今天了,凤鸣这些天都没有出过学校。

    本来,学院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凤鸣的丈夫去世,王美兰这一反映,学院的老师和同学虽说证明了凤鸣的清白,却都知道了凤鸣丈夫去世的事情。

    这一下,整个学院都炸开锅了。

    凤鸣心里那个悲绝哟,她本来对冷战的厌恶早已升级成了仇恨,这一来,厌恶加仇恨,是以前的无数宇宙之倍。

    于是,她当着王美兰的面,一字一句的咬牙说:“我都恶心死你那二百五儿子了,就是全世界的男人全死光了,我也不会与你儿子就丝毫的关系……”

    凤鸣说这话是狠了点,她主要让冷战的娘放心,她儿子冷战不可能在她这里。

    凤鸣这句话却把王美兰的心给砸碎了。

    她这个当娘的最知道儿子把凤鸣看得有多重,当初为了与凤鸣定亲,差点绝食而死,又为凤鸣辞职办砖厂,现在一听说凤鸣丈夫去世了,还准备在砖厂为凤鸣建房屋。他为凤鸣付出那么巨大,到头来却落了凤鸣这句恶毒的话。

    王美兰气不过,开始耍起了她的侠女脾气,在供销学院里哟喝起凤鸣的不是:说凤鸣从小和他儿子定亲,还在一起睡,成了公家人之后就嫌贫爱富和她儿子退亲,勾引厂长,现在丈夫去世了又回头勾引她儿子,把她儿子给藏起来了……

    本来供销学院的人只知道凤鸣的丈夫去世,王美兰这一哟喝,不仅供销学院知道了凤鸣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曾经,连整个大学都知道了。

    整个大学都知道了,贾玉轩的同学白杨当然也知道了,他向凤鸣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直接让学校保卫科把王美兰两口给关了起来。关了一夜,第二天黎明时,将王美兰两口拉到他们县城郊界,直接往车下一扔。

    二人昨晚没吃晚饭,一夜没睡好,被扔到县城郊界,快九点了,东边的日出像个新出炉的油饼一样新鲜诱人,二人又冷又饿,步行回县城汽车站的存车处去骑车,碰到三轮赶紧坐上,见路边有饭摊赶紧填饱肚子。

    肚子填饱了,也感觉不那么冷了,路过棉厂的时候,王美兰气不过,非要去棉厂去哟喝凤鸣。

    “人还丢得不够吗?”冷德金生气的说。

    冷德金又说:“人丢在外面就够了,别在家门口丢人现眼了。”

    “儿子不见了,撇下那可怜的娘俩走了,他能去哪儿?你说,他能去哪儿?”王美兰冲丈夫吼叫。

    “就算真是林凤鸣把他藏起来了,咱儿子是男的,也不吃亏。这冬天砖厂也没啥活儿,就随了他的心愿,让他住在那里吧。等往前出了正月,砖厂一开工,他自会回来。”冷德金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妻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你这个当爹的给儿子做的好榜样儿,还有脸说男人不吃亏。”王美兰拿丈夫撒气。

    王美兰又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棉厂。”

    她说罢,自顾朝棉厂的方向去了。

    冷德金拦不住,又怕老婆出事儿,只得随后陪着。

    现在的棉厂正是收花旺季,放一波棉车进厂之后,大门虽说关闭了,大门上的小门会开着供棉农进去咨询。

    王美兰是从棉厂东门进去的,门卫和保安以为她是棉农的,王美兰一进棉厂,便站在外场哟喝起来。

    “我儿子已结婚成家有了孩子,可这棉厂的林凤鸣却勾引我的儿子……”

    王美兰刚一哟喝,就被保卫和门卫拖到保卫科,然后汇报给了陈科长。

    要是别人,陈科长会让直接轰走,一听说是砖厂老板的娘,他就不让放人了,而是去向丁厂长汇报了。

    丁厂长在做事风格上,得到了贾玉轩的真传,他听了陈科长的汇报,就让前场厂长从前场挑了十来个人高马大的壮年妇女,将王美兰给拉到东门外的野地里,不打也不骂,直接将王美兰的衣服给扒了,扔在了堤岸上的杨树上,只留下了贴身的内衣短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