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不是凤舞的亲娘?凤鸣才是后娘的亲生?
凤翔以为自己听错了。
“伯气糊涂了?”凤翔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气糊涂了?”林青山慢慢坐正身子,抓起桌子上的香烟,伸手摸到了火柴,点上香烟,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隔着烟雾看着儿子。
“关于我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啊?”林青山悲苦着脸问。
凤翔一怔。关于伯当年那事,不就是喜新厌旧,和自己的学生好上了,然后那女生为他生了凤舞,那女生就是现在的后娘。而亲娘生凤鸣时,又难产而死。
“你所知道的那些,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那是真相吗?”林青山又悲苦着脸问。
凤翔从来没有见伯如此郑重,如此痛苦,难道自己所知道的不是真相?那真相是什么?
“现在让我把真相告诉你。”林青山摁灭烟,指了指脚前的凳子,说,“你坐。”
凤翔在凳子上坐下,望着伯,如同望着一个打开机密的玄关。
林青山长叹一声,向前倾身,附近儿子,说道:“你伯当年身为全市的优秀数学老师,一直教着毕业班的数学。当时,喜欢伯的女生,不只你现在的后妈。只是,别的女生聪明,会来事,借着请教问题,或校园碰面打招呼,塞一首诗,或一句名言。当然,无论诗,或名言,凡是来自于女生,几乎都是关于爱情的。当时有个女生塞给伯的就是王维的红豆诗。你伯接到那些纸条,会最快销毁。对于你伯来说,她们都是患了青春无知症,不可理喻。那些塞纸条的女生见我没反应,也就作罢,我也全当从没有发生过。可你现在的后妈太憨直,有些缺心眼,只有她公开表示喜欢我这个林老师,非你的伯不嫁,仗着家里是县城的地头蛇,大哥又是拉帮结派的高手,她竟然寻到家里来,公开向你娘挑明她非我不嫁,劝说你娘离婚。她来家那天,正放塞假,我却不在家,因为同事的儿子结婚,那天你几个舅舅来家里帮着修院门围墙。因为以前我和你娘说过你现在的后妈,还说了她的家庭背景,你妈也知道惹不起。你娘不担不恼你现的后妈,当天还留她说了一下午的话,快傍晚时才让她走,还给了她一兜花生。你后娘走到半路时,天黑透了,正是寒冬,突然有个男的劫持了她,将她拖到附近麦场的麦桔垛里给欺负了。而操作这件事情的正是你那阴毒的死娘……”
“伯!”凤翔一声吼,打断了林青山的话。
“那么大声干吗,不想听真相了?”林青山不满的瞪着儿子。
“伯再喜新厌旧,何必污蔑我娘。”凤翔自知刚才失态,无奈的说。
“住口,我没喜新厌旧,也没有污蔑她,是她临死前亲口说的,说自己遭报应了,不该对你现在的后妈做那种事,你妈说的时候你姥也在场,可惜你姥也不在了,否则,我要让你去向你姥求证。而欺负你后娘的那个男人,我就怀疑是你的四舅。”
凤翔不吭声,却再也无法平静,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呼吸急促的在屋里来回走。
伯说的像天方夜谭,他无法相信,又不能不信。因为伯不会骗他。
“后来,你后妈怀孕了,外人都说是我的孩子,她娘家人寻到学校,也说是我的孩子,我被学校开除了,百口莫辩。你娘死后,就是祭灶那天,你后妈抱着孩子出现在咱家门口,满身的草屑,肯定是无处可去,被家里赶出来了,睡野外麦桔垛。我虽然恨她,可也心疼她母女是无辜的,便收留了她母女。可虽说收留了她,我也是有私心的,那就是凤舞没奶吃,寒冷的冬天,你娘死了,你姥养凤舞,可你姥也死了,你舅把凤舞送回来,我自己都绝望了,想轻生,凤舞怎么办,你后妈有奶.水,可以养凤舞。你后妈憨直,脾气不好,心眼并不坏,凤舞是吃她的奶.水长大的,她都不舍得让凤鸣吃,总是仅着凤舞吃。”
林青山说到这里,坐正身子,又点燃一根香烟,只顾吸,也不说话,一时父子俩都沉默不语。
“那现在凤鸣为啥成了我亲妹?”凤翔终于忍不住了。
“我怕你后妈和凤鸣受岐视,就向外人承认凤鸣是你妈生的,为了替你娘赎罪,便向外人宣称凤鸣是你亲妹。”林青山说。
林青山又说:“凤鸣虽不是我亲生,可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一口一个伯,叫着我伯长大的,比亲生的更心疼。”
林青山又说:“你知道了凤舞才是你亲妹妹,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对凤舞过分了?”
“哪有。”凤翔失口否认。可他心里,知道了凤舞是自己的亲妹妹,确实有些心疼刚才她挨打了。
“我是害怕她对凤鸣做出一些当年你娘对你后妈做的那么种恶毒事情。”林青山痛心的说。
林青山又说:“外人都说是你后妈害惨了我,其实,真正把我害惨的人,是你那恶毒的亲娘,她不动恶毒心眼,你后妈也不会怀孕生孩子,我也不会被学校开除。你后妈生了孩子,全县哗然,都说孩子是我的,其实,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冤。聪明伶俐的女生尚不能动了我的心,何况是憨直的她。”
“她为啥不把孩子做掉?”凤翔问。
“你后妈憨直,出怀了还不知道自己怀孕,待知道已经晚了,医院不敢做,怕出人命,她娘家就打算把孩子生下来送咱家。”林青山说。
这样的真相,凤翔实在无法接受,可无论他接受不接受,真相都残酷的存在,他望着沉浸在痛苦往事中的伯,心想,如果不是这次凤舞伤害凤鸣,伯动怒失控,恐怕要把真相带到坟墓里了。
“我引以为傲的讲台,我引以为荣的毕业班。”林青山突然痛心的说。
“伯,现在如让你重回学校毕业班的讲台,你愿意吗?你还能成为全市毕业班的优秀数学老师吗?”
“不愿意。”林青山不假思索的说。
“为什么?”凤翔不解。
“我无法面对学生的疑问目光,因为我根本不想解释当年那件事情。”林青山如实说。
这时,院门响了,传来了拨门栓的声音。因为在外边可以拨开反栓的门,这是他们全家人的秘密。
门被拨开之后,紧接着又传来了后妈的高嗓门:“凤舞,咋不进屋,你扒堂屋门口干啥。”
林青山把烟摁灭,站了起来,凤翔也赶紧打开堂屋门,凤舞已不在门外。
后妈一回来就进了凤舞的屋,嘴里还一直说:“咋拉,你伯又扣你了?”
林青山走到门口,低声说凤翔:“凤舞一知道,可就坏大事了。”说罢,他也去了凤舞屋里,支使妻子,“你出去,我和她说两句。”
妻子出去了,林青山随手关上门,来到凤舞跟前,压低声音说:“还了自行车,以后少去那个家,那是凤鸣的亲舅,我过两天去解释清楚,你再去那个家也不被待见了。”
凤舞本打算,断绝父女关系之后,就以舅家为家,刚才在堂屋门外听到了真相,现在伯又来提醒她,她深知断绝父女关系之后也不能以舅家为家了。
凤舞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凤舞走的三天之后,林青山去了县城凤鸣的亲舅家,以前是凤舞的亲舅家。
凤鸣这边的舅家,一共有三个亲舅,大舅主事,林青山去的是大舅家,一进门,正碰上大妗走出堂屋,她一看到林青山,吓得嗷嗷大叫。
“啊,啊,啊你你你……”大妗一边“你”着,一边后退,一直退回到堂屋,反关了堂屋门。
“怎么了,她大妗。”林青山上前拍门。
“你到底是人是鬼?”大妗隔门问。
“青天白日的,咋说这话?”林青山一脸的意外。
林青山知道,凤翔给凤舞打电话说自己病危,想见凤舞最后一面,凤舞从市里乘公交车回到县城,先来了舅家,骑了舅家自行车回林家村,她肯定给舅家说了自己病危之事,可是,她回校时,来还自行车了,肯定也解释清楚了,至于怎么解释,那是她凤舞的事情。
也不知道凤舞是如何解释的。
反正,现在舅家人看到自己,就跟见了鬼似的,难道凤舞还自行车时,没有解释清楚。或者是还自行车时,舅家没有人,没有机会解释。
林青山今天来,就是解释凤舞和凤鸣的真实身份的,当初那样做,主要是为了保护凤鸣,舅家应该理解。那凤舞既然没有解释他病危之事的误会,他现在一并解释了便是。
“我病危之事,是个误会,快开门吧,我今天专程来给您解释的。”林青山在门外说。
话音没落,门才打开,大舅先出来,大妗后面跟着。
大妗着急,绕到大舅前面,不解的问:“既然是误会,那你怎么还让凤舞来拿钱?”
“什么?我让凤舞来拿钱?她拿走多少?”林青山意识到了坏事。
“一万多呢,快两万了,怎么,你们不知道?”大妗着急了。
“我们几家七凑八借,好不容易才给凑了一万七千块。”大舅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原来,凤舞来还自行车时,谎说伯去省城动手术,急需用钱,妈让她来借钱,于是,三个舅舅便七凑八借给准备了一万七千块钱,交给了凤舞。
今天,三个舅相约准备一起去省第一医院瞧看林青山呢。
林青山一听,后悔那天晚上对凤舞的管教太轻。子女不教,父母之过。可他深知,凤舞的恶,是天性,他这个做伯的也无能为力。凤鸣小时候背三字经时,每次背到人之初,性本善,她便将善改成恶,还强词夺理说,有些人,是性本恶的,无论后天如何教化,都无济于事。他做伯的当时就知道凤鸣所指凤舞,现在看来,凤鸣是对的。
常言说,父债子还,天经地义。那子女的债,父母也应该还,那也是天经地义。
“放心,大不了再种几年棉花,你们的钱,连本带息,一分不会少。”林青山连声保证。
林青山本来是来告诉舅家凤鸣才是他们的亲外甥女,以后少让凤舞进门。现在看来,凤舞也是做绝了,恐怕以后再也不会进这个家门了。那他也没必要如实相告了,不是没必要,而是身上突然背了一万七千块钱的账,让他没心情如实相告,待以后有心情了再说。
一出大舅家的门,林青山便忍不住想仰天长叹,他养的闺女咋这么不省心,真是应了那句“一个闺女三辈害”的古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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