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也就是阴历二月中旬,崔玉环去世了。
崔玉环就是林青山的妻子,凤鸣的娘。
在凤舞定亲的第二天,崔玉环就病倒了。
突然病倒的原因,就是凤舞的定亲。
其实呢,玉栋家里派媒人来提亲,林青山本来是死活也不同意的,他认为凤舞没安好心。可凤舞却鼻子一把泪一把的说,她和玉栋一个学院,早就自由恋爱了,再就是,她和玉栋谈恋爱时,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贾玉轩的弟弟,这与凤鸣没任何关系,还有就是,她和玉栋已经那个了,如果不嫁玉栋,嫁别人会被嫌弃一辈子的。
林青山一听,女儿已经和人家那个了,也没辙了,也只有同意的份了。但他觉得这很丢人,姐妹俩嫁到一家,外人会怎么说,好像他林青山的女儿没有别人可嫁,只会攀高枝,粘上这一家了。
因为觉得丢人,大年初二贾玉轩带凤鸣走亲戚,他是只字不提凤舞的事情,他还以为贾玉轩和凤鸣都知道呢。
虽说同意了,他还是觉得凤舞没安好心,定亲这一天,他本来打算只让族嫂领着凤舞过去算了。可凤翔已经知道凤舞是他亲妹妹,觉得那样对凤舞太没面子,于是,便在县城找了辆面包车,硬拽着莹莹去参加了凤舞的定亲仪式。
崔玉环之前的病本来就没有彻底痊愈,只是凤鸣的结婚冲散了她的病情,就跟冲喜一样,把病给冲走了。眼看着她崔玉环就是健康人一个,凤舞突然来这一出,她有些接受不了,可又说不出口,因为在外人眼里,凤舞是亲生女儿。所以,这次病倒,就特别严重,加上倒春寒的天气,不到一个月就离开了。
她好像一棵绝望的榆树,再也不愿意向这个家庭奉献她的榆钱了,这一次她好像很想病倒,很想离开这个世界,只想赶紧走掉。
凤鸣是过了正月十五开学回学校的,但开学的第一个星期下起了大雪,路面很滑,贾玉轩担心她一如既往的回来,路上不安全,提前打电话安置她,等路面上的雪化净了再回来。
这次倒春寒的时间特别长,开学后的第三个星期路面的结冰才彻底化净,凤鸣给贾玉轩打电话说,星期五她一定要回来的。
在凤鸣回来之前,贾玉轩去了一趟林家村,名义是探望岳母岳父,主要是想向岳父打听凤鸣的身世,因为凤舞亲口说她不是岳父的亲生女儿。
去到林家村,才知道凤鸣娘又住医院了。
贾玉轩开车赶到子首乡卫生院去看望,当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岳母时,便知道情况不妙。
还不到四十岁的岳母,除了那双眼睛还会动,她整个人完全就是一个没有生命迹像的活尸,只是她一看到贾玉轩,突然激动起来。
“凤鸣……凤鸣……凤鸣……”她吃力的呼喊着凤鸣的名字。
贾玉轩顾不得理会岳母,他立即找来院长,强烈建议把岳母赶紧转到县人民医院。
“她就是刚刚从县人民医院转调过来的,已经没有转院那个必要了。”院长说。
院长又说:“我是不建议她住院的,可家属过意不去,非要住院。”
这让贾玉轩感到很突然,他知道岳母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得让凤鸣赶紧回来。”贾玉轩对林青山说。
他赶紧回到县城就给凤鸣打电话让凤鸣回来,因为他坚信岳母就是凤鸣的亲娘。
他要让凤鸣见岳母最后一面,大概岳母也是为了见亲生女儿最后一面才一直撑着这口气吧。
凤鸣一接到贾玉轩的电话就立即请假回来了。
等贾玉轩开车带着凤鸣赶往子首乡卫生院时,岳母已经出院回家了。
大概已经是没有住院的必要了吧。
二人赶紧到林家村的家里,岳母已经神智不清了,可她口里却一直念叨“凤鸣凤鸣”。
凤舞先凤鸣十来份钟回到了家,今天贾玉轩一离开林青山就去邮政所给凤舞打电话了。她凤鸣现在名义还是崔玉环的亲生女儿,亲娘快死了,她这个亲生女儿当然要守在母亲跟前。
贾玉轩扯着凤鸣赶到崔玉环的床前时,凤舞正站在床前拉着崔玉环的手,一边哽咽,一边说着不想崔玉环死的话。
周围簇着林青山,玉翔,还有崔玉环的两个娘家人。
有几个村里人正在外间整理崔玉环的寿衣,还说要趁着崔玉环清醒给她穿上。
贾玉轩一把推开了凤舞,将凤鸣推到前边。
“快叫妈,妈能听到。”贾玉轩催促凤鸣。
凤鸣拉起崔玉环的手,哇的一声哭了。
“妈,你在我们家做牛做妈的劳作,我从小都看在眼里,只想着有等自己能力了就好好孝顺你,可你怎么不给我尽孝的机会呢。”凤鸣泪流满面的哭泣。
这也是凤鸣的肺腑之言。
崔玉环本来没有生活迹象了连双眼也是半闭着,一听到凤鸣的哭声,突然睁开了双眼,吃力的想张嘴说什么,可已经说不出来了。
“妈,我是玉轩。”贾玉轩赶紧将岳母和凤鸣的手抱在胸前。
崔玉环一看到贾玉轩,仍然激动不已,可就是说不出来话。
“我明白,我明白,妈,你放心走吧,我会好好照顾凤鸣,让她做最幸福的女人。”贾玉轩说。
崔玉环能听到贾玉轩的话,听了他这番话,她似乎突然如释重负,再也不留恋这个尘世了,没有生命迹象的嘴角,咧了咧,似乎是在笑。
她带着笑离开了这个世界。
崔玉环的丧礼,在林家村的人眼里很隆重。
凤鸣是出门闺女,披麻戴孝为崔玉环送终,但她还不相信躺在棺材的后娘是亲娘。
凤鸣还一直不相信那是自己的亲娘。尽管贾玉轩一再说她是亲娘,凤鸣却不相信。因为从小到大,娘一直都偏向凤舞,哪有亲娘偏心外人的。
娘的葬礼过去之后,凤鸣就返回学校了,可贾玉轩的心里却很沉重,因为他坚信那是凤鸣的亲娘。于是,在岳母一七的时候,他去林家村给岳母祭七了。祭七不是目的,目的是想向岳父打听凤鸣的身世,但林青山一口咬定说,凤鸣就是他亲生女儿,还气愤的大骂凤舞心不正,瞎胡编。
但贾玉轩却从岳父那虚张声势的气愤里看到了演戏的成份。
贾玉轩离开林家村回县城的一路上,心里都对岳父有了阴影,认为他在对待凤鸣的身世上不道德。凤鸣应该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为什么亲生母亲同居一室二十年不让她相认,为什么让凤鸣的亲娘临死之前都不能听到自己亲生女儿认她这个亲娘并站在亲生女儿的立场上喊她一声亲妈。
以前对岳父的好感和敬佩在这一刻都化做了鄙视。他之前听莹莹的妈骂过岳父不是东西,当时他是局外人,不好多言,可现在,他也想骂岳父林青山不是东西。
真不是个东西。他心里暗骂。
当他回到棉厂西门外的公路上,没有开车下路进厂,而是停在路边,思绪嘈杂而纠结。
每当他要办的事情不尽人意,或者没有办干净,他便会如此。如果开车进厂,等于给这次出门办的事情画上了句号,完美了,终结了。出门办的事情没办干净,或不尽人意,他进厂之前的心情会猛的一沉重,这种沉重像一种提醒,也像一种尖锐的警告,迫使他停下车来,重新梳理思绪,要如何完善不尽人意的事宜。
此刻也是如此,他在路边停了几分钟,突然掉转车头去了县城一中。
“哥,想和你聊聊,中午咱俩坐坐吧。”他见到了凤翔说。
从认识凤鸣到现在,以前称凤翔为林老师,领了结婚证之后称凤翔为哥,他也很愿意称凤翔为哥,这是对凤鸣的尊重,论辈份他也应该称凤翔为哥,尽管他比凤翔大三岁。
凤翔抬腕看了看表,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春季的学校杂事少,除了毕业班在紧张的备战,学校倒没别的杂事。他给校长打了招呼,就提前离校,和贾玉轩去了那家面馆。
现在的那家面馆没之前实惠了,因为老掌柜身体不好,不管面馆的事情,换成小掌柜当家,重新装修了门面,招了两个年轻好看的女服务员,给人感觉窗明几净,很舒服,但饭菜不实惠了。因为来习贯了,一中的老师一出门还是习惯性的会来这里。
二人点了菜和面,两瓶啤酒,贾玉轩提前结了账。
贾玉轩从来不在刚坐下吃饭时就谈事情,而是在饭局了尾的时候,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始进入主题,聊正事。
这次也是。
“妈走了,我知道她是凤鸣的亲妈。”贾玉轩在进餐接近尾声时,望着凤翔说。
“哦,是伯告诉你的吧。”凤翔对贾玉轩的话毫无惊诧之情。
这等于坐实了贾玉轩一直以来的猜想和怀疑。
对于凤翔的话,贾玉轩没有说是,因为岳父对凤鸣的真实身世讳莫如深,根本就不告诉他真相。但他也没有说不是。如果他说不是,估计凤翔也不会如实相告他。所以,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直接按他自己的需要来引导凤翔,继续聊凤鸣的身世。
贾玉轩说:“妈去世前,守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到死都没相认,我觉得这很残忍……”
“你不懂。”凤翔打断他说,“农村不比城里,一个村子就是一个世界,就像没有口的蒌子,如果不通过上学或者某种特殊关系摆脱掉,一辈子你也走不出来,一旦你被贴上某种不光彩的标签,到死你也揭不下来。凤鸣小的时候,伯是出于对凤鸣和后妈的保护,当然也是出于赎罪,便说凤鸣是我妈亲生,凤舞是后妈亲生,目的让凤舞替凤鸣承受那种非议。可等凤舞和凤鸣长大了,因为凤舞会来事,太有心机,如果让她知道了亲娘是后娘,她在谈笑间就能把凤鸣和后娘给算计了。”
凤翔又说:“其实,我也是在凤舞那次在学校散布凤鸣的流言时,知道真相的。当时我也问伯,凤鸣大了,为什么不让她知道自己的亲娘。伯说怕凤舞动心眼,可那次伯给我说凤鸣的身世时,正好被在家里的凤舞听到了。伯一看瞒不住了,本来打算告诉凤鸣呢,他都去县城凤鸣的亲舅家那儿了。可凤舞在伯赶到之前,用谎言从凤鸣那几个亲舅家拿走了一万多块钱。后娘知道了是死活也不让伯告诉凤鸣实情,伯在家从来也没有按后娘的话来行事,可那次后娘是哭着求伯的……”
“为什么?”贾玉轩不解,“守着亲生女儿二十年,却不让相认。”
“后妈说出的理由伯也认了。”凤翔说。
“什么理由?”
“你猜。”
“怕外人嫌弃凤鸣吗?”
“不是怕外人嫌弃凤鸣,是怕你嫌弃。”
“她住院时,我暗示她我已经知道了。”贾玉轩惋惜的直接把筷子放下了。
“是呀,后妈就是不想让凤鸣知道。大概是怕凤鸣在心灵上太孤单吧,伯也不是亲的。”
“明白了。怪不得那次她说是凤鸣的千古罪人呢。”贾玉轩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贾玉轩和玉翔分开,回到厂里,立即给自己的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母亲,他想吃爸妈做的饭了,他晚上下班要回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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