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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长公主回府
    一念才五岁。

    小孩子能把东西藏得这么谨慎不容易。

    能把它拿出来,更不容易。

    辛夷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你爹给你的么?藏了这么久,为什么要给我?”

    一念抿着嘴巴,眼皮垂了下来。

    “你不是没有本钱做营生么?还要养活我们三个……拿去换钱吧。”

    “嘿,谁说我没钱?”

    “你都穷得去挖树了……”

    辛夷啼笑皆非。

    这些日子家里修葺房屋是花了不少钱,但她有规划,前期投入虽然大了些,很快便能赚回来,她有信心,养家不是问题——

    “你傻啊?你看老娘是会缺钱的人?困难是暂时的,咱家会越过越好,不用你个小孩儿来操心……”

    辛夷把孩子训去睡了,但金娃娃也收起来了。

    财不露白。没有了那一层黑壳保护,金娃娃挂在一个孩子的脖子上,等同于要他的命……

    ·

    次日。

    天刚见亮,辛夷便起床去检查草木灰。

    果然,马钱子树边的墙角,留下几个凌乱的陌生脚印。大小和长短,一看便是成年男子的脚。

    辛夷前后左右检查了一下,一双乌黑的眼睛渐渐浮上笑意。

    “湘灵,拿纸墨来。”

    湘灵看她家姐姐这表情,就知道她又有了什么鬼主意,当即“哎”声应着,喜滋滋地跑进了屋子。

    辛夷拍拍手,叉着腰,抬着头看马钱子树。

    “树老大,你该不会是全开封府,唯一的一棵马钱子吧?”

    ·

    “郡王,出事了,出大事了……”

    段隋的声音从夜色里传来,粗犷而高亢,嗓门大得吵人。

    傅九衢正在庭院里舞剑。

    落叶飞舞,冬风缭乱,原是极美一幅画面,被段隋这一吵,傅九衢手臂停在半空,舞不下去了。仙鹤掠翅的姿态也慢慢变形,他落下来,收剑。

    “孙怀,去门口,先赏那狗东西一脚。”

    段隋走得很急,脚步咚咚作响,不待孙怀抬起脚,便一阵风似的冲入了庭院,靠速度拯救了自己的屁丨股。

    “九爷,那张小娘子又又又又又给您惹事了……”

    孙怀踢出去的腿没有收住,差点摔倒。

    “做什么?”段隋奇怪地看着他,“孙公公,你也练上了啊?”

    孙怀尴尬地收住腿。

    傅九衢哼声,眉心蹙着朝段隋招招手,待他走近,照屁股就是一脚。

    “大惊小怪,扰爷练功。说吧,到底何事?”

    “张小娘子突然告官,说家里遭了贼,藏宝箱被盗了。”

    傅九衢冷眼,“她家遭贼,与我何干?”

    段隋搔了搔脑袋,“她说,藏宝箱里有京兆郡王送给她的胭脂扣,曹大姑娘送给她的白兰钗,还有,还有……”

    他瞟着傅九衢,声音弱了些,“还有广陵郡王送给她的猫,也,也丢了。她还说,让郡王务必去一趟张家村,替她申冤……”

    猫?傅九衢牙根突地发痒。

    怪不得遍寻不见,原来被她藏了起来。

    铮的一声,傅九衢将长剑狠推入鞘。

    “你和孙怀,各罚俸半年。”

    段隋:“啊……”

    上次半年,这次半年,加在一起,今年就白干了呗。

    段隋撇了撇嘴巴,看了看沉默的孙怀。

    “九爷,求您饶了属下的银子吧……”他苦巴巴地求着情,却见傅九衢拿起大氅系上,就要出门,又不服气地追上去。

    “有探事司的查子在张家村监守,怎的张小娘子家就被偷了?小的想不明白。”

    傅九衢冷冷看他一眼:“等你想明白,你就是爷了。”

    段隋:“……”

    傅九衢看他那怂样。

    “还不快去备马?”

    ……

    一辆朱漆华盖的马车徐徐驶过长街,往长公主府的方向缓缓而行。

    “长公主这次上山,足有三月未与郡王见面,等会儿见了面,郡王定会惊喜万分……”

    说话的女子长裙窄袖,清丽婉约,声音细软,眉目间好似藏着一抹天生的绵弱,谦卑感如从骨生。

    上首端坐的,是当朝卫国长公主赵玉卿。

    她带笑的面孔温色融融,如山间流泉。许是在道观里待久了,沾了一点清风霭霭的仙气,宁静、雍容,容色绝美。

    只是,

    此刻的长公主,眉头紧锁,似在愁烦。

    “唉,你就惯会哄我开心。他哪里是会惊喜的人?这混货,见不着母亲才好呢,没有人管束,可不由得他翅膀飞么?”

    周忆柳抿唇一笑,瞟向长公主。

    “这些日子,曹家太太跑了三次白云观……想必也是为曹大姑娘的婚事烦忧呢。”

    赵玉卿叹气,“曹大姑娘对重楼倒是一片真心,只可惜……”

    她皱了皱眉头,声音小了几分,“可惜,宫里头两位娘娘斗法,这曹家和张家也是一池浑水,哪边都沾不得呀……”

    周忆柳在长公主腿上轻轻捏揉着,眉眼低垂。

    “可殿下挑来挑去,送上来的美人名册里,也都绕不开曹家和张家……”

    “可不么?”长公主又是一叹。

    “翻过年头,这混小子就二十了,还没定下亲来,叫我这个做娘的怎不忧心?”

    她小心翼翼地瞄看一眼眉头紧锁的长公主,“殿下可别愁坏了身子,总会有好姑娘,可堪配郡王的……”

    赵玉卿叹息一声,拍拍她的手背。

    “你呀,最会宽慰人。不然,我早被那混小子气死了……”

    周忆柳只是笑。

    马车辘轳匀速地压过青砖石,周忆柳挑开帘子一角望出去,“殿下,到家了……”

    一道马蹄破空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长公主默默看过去。

    一行人打马而出,甚为急切。

    马车停下来。

    “驭——”

    两相迎头碰上,傅九衢避不开,早早便勒住了马绳,却未下马问安,而是潦草地在马上朝长公主行了个礼。

    “母亲怎地提前回府了?也不说等儿子来接您。”说罢转头。

    “管家,把我给长公主准备的东西送到玉阙去,等我回来,再给母亲接风洗尘。”

    在长公主的眼里,这个儿子是不羁而桀傲的,即便科举武举双双夺魁,又得皇帝哥哥赏识,仍是太恣意妄为了一些,与她尊礼守法,谨小慎微的性子大不相同……

    也不知像了谁。

    长公主摇摇头,叹口气。

    “你又要去哪里野?”

    傅九衢道:“儿有公务在身,无暇在母亲跟前伺候,等儿办好了差,再向母亲请罪。”

    赵玉卿长袖微摆,“去吧。”

    她倚回去,禁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一声接一声,直咳得面泛潮红,也生生止住了傅九衢的马步。

    “我先送母亲回府安置,再去办差。”

    傅九衢跃下马来,将缰绳递给段隋,大步走向马车。

    周忆柳慢慢放下帘子,将那一抹身影锁入眼幕。

    广陵郡王昂首阔步,骄矜无双。

    这样的男子注定是让世人仰望的……

    也仰而无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