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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孰真心孰假意
    辛夷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傅九衢早已没了人影。

    檐下的灯笼,散发出幽淡的光,天空中有细雨飞舞。

    杏圆倚在门外,正和孙怀说着什么,听到辛夷唤她,这才匆匆入内。

    “娘子,你是要歇下,还是要去看小哥儿……”

    辛夷问:“发生什么事了?”

    杏圆回看一眼孙怀,小声道:“出时疫了。小东门那边死了好几个。听说白日里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晚上就死在了医馆里……”

    时疫?辛夷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直觉与剧情里的“扬州疫情”有关,可是,从她和傅九衢来扬州时,就安排人把药方传到各个医馆、药铺,后来就没了声响。

    她下意识以为事情过去了……

    如今剧情卷土重来,是蝴蝶对阵衔尾蛇的又一次失败?

    辛夷思虑间已然回房换了衣服,杏圆紧跟进来,紧张地问:

    “娘子要去哪里?九爷离开前特地交代了,从今儿起天水阁许出不许进,务必保证娘子和小哥儿的安全……”

    辛夷神色凝重,“我是大夫,若有时疫,正是该我出力的时候,怎能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可是,娘子……嗳娘子……”

    “让奶娘照顾好羡鱼。”

    ··

    整个扬州府都惊动了。

    时疫猛于虎,不论古今都是天大的事情。

    一经传播,便是惨烈而悲壮的结局……

    州府反应迅速,差役很快就将小东门到董子祠、柳巷到青龙泉周围两个厢坊一并封锁。

    辛夷在小东门的柳家药堂见到了周道子。

    他是被傅九衢请过来的,刚到一刻。

    柳家药堂的郎中正在说病情,见到辛夷进来,不知她的身份,打量一眼,也没有停下话头。

    “初起,苦寒腹泻,口干喉痛,继发高热、乏力、寒战……非寒非热非湿非邪,看似伤寒,又似疬气,此疾变化多端,给药不见好转,染疾不过几日便是不治。今日更有一例,晌午送到医馆,晚间便没了……”

    周道子与辛夷交换个眼神。

    “柳大夫可知,所给何方?”

    柳大夫并没有亲自参与诊治,是其他医馆同行派人来传过消息,这才知情。只可惜,那同行接触病人,馆中暴发时疫,染上了疫症,无法前来了。

    “信件在此,周老请过目。”

    柳大夫将一封信递上来,周道子正要去接,被辛夷打断。

    “且慢……”辛夷阻止他用手触碰信件,“疫症传播途径尚不知情,你我皆当谨慎。”

    周道子马上反应过来,“那劳烦柳大夫了……”

    柳大夫看辛夷一眼,皱了皱眉头。

    从信上看,接触疫症患者的医馆先是当伤寒诊治,不见好转,才用上州府发派的疫症方子,但效果依旧不大。

    疫症来势汹汹,几天下来,接触的大夫都陆续病倒,他们才意识到这场时疫的严重,赶紧报告州府衙门。

    辛夷给周道子递了个眼神,走出门去。

    时人谈疫色变,就连素来行事不羁颇有几分仙气的周道子,两道眉头都深深锁紧,走出来便是埋怨辛夷。

    “这个时候,小娘子不该出门……”

    家有娇儿,周道子是担心她和小鱼儿。

    辛夷停下脚步,回头时纤眉微蹙。

    “这场瘟疫来得这么快,周老就没有起疑吗?”

    时疫常有,天灾人祸,周道子确实没有怀疑过别的可能。但经辛夷提及,他当即就有猜测。

    “小娘子是怀疑人为投毒?”

    辛夷略微点头,“但眼下再是怀疑,也得按时疫处置,马虎不得。”

    站在门外,辛夷和周道子商讨了一套简要可行的防疫办法。

    从隔离、到诊治,她照搬了后世行之有效的一些方法,娓娓道来,惊住了周道子,他怕自己记不住,赶紧叫来药童手记。

    辛夷又道:“再劳驾你,派人去咱们药铺,让伙计们打起精神来,赶制大青龙汤、清瘟散、柴胡桂姜丸等疫症伤寒的药品……”

    她说什么周道子都一一应下。

    但辛夷还是不放心,看着医馆的环境,又忍不住指点。

    面前的周道子表情越来越怪,还有那个小药童,手都僵硬了……

    辛夷说不下去了,像得了什么感应,猛地回头,一眼看到端坐马背的傅九衢。他手执缰绳,神色严肃,一张俊脸衬着夜色看不分明,却与天水阁中那个恣意欢怜的矜贵公子天壤之别。

    “郡王……”辛夷行礼。

    在人前,她总是入乡随俗,让他这个做丈夫的夫纲不倒。

    傅九衢没有情绪回应,眼底漆黑一片,“回家去。”

    辛夷快步走近,仰头看他,“我有事和你说。”

    认真起来的小娘子与平常也是不同,发髻端直,小脸紧绷,带着股子固执,端庄却又有距离感,不容拒绝。

    傅九衢语气软了几分,“十一,你先回去。”

    “九哥,我怀疑这不是时疫……”辛夷索性走上前去,拉住他的马头,“红豆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傅九衢沉默片刻,“出城了。”

    ··

    一辆破旧的小骡车吱呀吱呀往郊外行去,像要散架似的,轮子在地上摩擦出绵长而尖锐的声音。

    车头的风灯,微弱得如同鬼火,照在赶车人的脸上,幽冷一片。

    “绿萼姐姐……你慢点,我快吐了,呕……呕……”

    空气里散发出呕吐物的秽气,赶车人拉了拉斗笠,不耐烦地哼声,骡车嘎吱一声停下。

    “真没用。”赶车人薅开帘子,将里头颠得脸色青白的少女拖了出来,嫌弃地道:

    “指着你去救少主,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红豆蹲在路边呕吐,片刻才缓过来,捂着受伤的胳膊看着她。

    “我受伤了……”

    绿萼沉眉,“这点小伤算什么?亏你还是练武之人。”

    红豆垂下头去,小心翼翼,看神色有点怕她,“我一向是没有姐姐有用的,总是拖姐姐的后腿……”

    绿萼瞥她一眼,“好了好了,你不必每次都给我说这些,有用没用,眼下也没有别人可用了。你我须得齐心,才能将少主救出来……”

    红豆弱弱地抬头,结结巴巴地问:“少主而今身陷扬州府大牢,看守森严,单凭你我两个,如何救得了……”

    绿萼沉眉,“这你不用管,只需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哦。”红豆点点头,“我都听姐姐的话。”

    绿萼忽地转头,“郡王妃很信任你,是不是……”

    “没,没有。”红豆摇摇头,面上露出惊恐,“姑娘只是念着昔日的情分,不忍我死在狱中,这才行个大善将我放出来……她没有信任我……”

    “够了!”绿萼冷冰冰地道,“现在扬州府里时疫暴发,广陵郡王分身乏术,各家各户都闭门不出,正是救人的好时机。”

    “绿萼姐姐……”红豆有片刻的犹豫,“如今就只剩你我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回南诏?回家去……”

    绿萼当即沉下脸来,猛地拔刀,怒视着她。

    “你要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我现在就宰了你……”

    “姐姐!”红豆拉着她的袖子,慢慢站直身子,“我听郡王妃说。我们的少主不是以前的少主了……你忘了吗?他那天差点把你打死。”

    绿萼一怔。

    少主的变化她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任谁遇上这样的变故都难保初心吧?

    “少主是心疼我的。”绿萼眼底浮出泪光,咬了咬下唇,“若他诚心要我的命,我又怎有活路?当日我见他大发雷霆,也是吓坏了,以为要死在他的手上……”

    顿了顿,她拖着沙哑的嗓子,哽咽不已。

    “再回想,少主将我逐离,何尝不是为了保我一命?我既留得命在,必要还他恩情,将他救出牢狱。”

    “你我两个人是不行的……”红豆也红了眼睛,“姐姐你恐怕不知,少主在扬州的人马,全军覆没了,我们救不了他……”

    “少废话!”绿萼眼里浮出一种古怪的笑,“红豆,枉你跟在少主身边这么长时间,竟对少主的本事一无所知。少主怎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你是说……”

    绿萼瞪她一眼,突然暴躁起来。

    “你不必问那么多,按我交代行事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