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停山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也蹲坐在地上，看了看陆嘉文拼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结果。
这副拼图本来就挺难的，原作是莫奈画的睡莲，大片的紫色很接近，难以区分。
他于是说，“你处理的何止糟糕，简直和你拼的图一样一塌糊涂。”
陆嘉文默默地把那些拼图再次打乱，重新排序。
他问：“听说爷爷给你介绍的是陈家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就这样吧。”
“就这样的程度算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位于中间值。”
陆嘉文笑：“我已经听你用这个词形容过很多女人了。”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人到了一定岁数体会不出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些都是只有年轻人才在意的东西。”
陆嘉文拿起一块拼图块，对着阳光照了照，分辨它的颜色。
它已经干枯发黄，颜色变得模糊而没有边界。
他自己的感情也是一样，混乱，无法划清关系。
“那你想和这位陈小姐结婚吗？”
“不想。”陆停山说，“但是我对爷爷说，还可以相处，可以继续看看。”
陆嘉文摇头：“那就是没什么感觉了。”
“那你和周骁分手，就是有感觉的意思？”
他们都处在矛盾之中。
一个人对女人不感兴趣，但要相处到结婚，另一个人自认为对女人有感情，但只能分开。
陆嘉文笑了笑，低头又开始拼图。
两人都陷入安静的氛围之中。
半晌，陆嘉文抬起头来，问他：“你说爷爷会支持我们找他不满意的人结婚吗？”
“只要有一天你还姓陆就不可能发生。你已经在十年前尝试过背叛了，最后的结果你自己也清楚，难道还要再重蹈覆辙么？”
这个问题是有些太过遥远。
不如先想想怎么和周骁处好关系比较重要。
陆停山帮他找到了一块重要拼图的位置，陆嘉文有了点灵感，重新开始着手拼。
他忽然说：“嘉文，威胁不是面对女人的唯一手段。”
“但是用的最顺手，也最有效。”
“你不顾及周骁的心情么。你觉得她喜欢不喜欢你？”
“喜欢。”
“何以见得？”
“从她第一次在盛世陪酒，给我倒酒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至少并不排斥我。”
“但是她害怕你。”
“害怕是什么了不得的情绪吗？我知道我不是好人，她害怕我很正常。”
陆停山皱眉，“那我再问你，你真的想和林雁南继续当朋友？”
“不是朋友，我只有照顾她的义务。”
“哪怕你看得出来她是故意的吗？”
陆停山的话像一根针刺在了陆嘉文的心上，让他沉默下来。
他知道这个道理，就在那场火灾之后。
林雁南从前的一些伎俩和手段，他明白，不过不想闹得太难看，从来不拆穿。
“我没有想过她会是可以不惜代价伤害自己的人，林雁南就算是从前再被逼上绝路，也绝不会拿自己开刀。”陆嘉文不知道在感慨他，还是感慨林雁南的变化，“但现在，物是人非吧。”
“也许下次林雁南不会蠢到直接让你为难，但显然现在她的企图已经达到了。”
陆嘉文把拼图拼好了。
他说：“我让周骁等一等，我会整理好和他们的关系，最近正在和秦慕白谈风行的事，所以和林雁南不可避免地接触。她没有听见我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等？再等等你都要结婚了。”陆停山说，“她知道乔安的事吧。嘉文，你看看你，其实不都是知道为什么周骁在意吗？她讨厌林雁南，也讨厌你无止境地去找她，就算周骁对你没感情，也受不了你把她当成所有物又随便抛弃，她要走难道很难理解？”
陆嘉文把拼好的拼图收好。
陆停山的话让他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然。
他转移话题：“听说沈风行最近退让了，和秦氏合作还是有可能的。”
“那林雁南又会成了孤家寡人了，”陆停山低声说，“看来周骁说的没错。”
陆嘉文抬眼，“她对你说什么了？”
“她很久之前说过，她迟早要为林小姐腾出位子。”
陆嘉文蹙眉看了他好一会儿。
陆停山的情绪有些难以辨别：“她比你想象的还不需要你。你如果看不清楚，总是纠缠她，她说不定会更厌恶这段关系。”
陆嘉文笑了笑。
他笑得并不高兴。
“厌恶又怎么样，”他说，“我只需要她在我身边，她有什么样的情绪我都能接受。”
“你就不怕你们成为怨偶吗？像你爸爸妈妈那样的。”
陆嘉文没有回答他，可能自己也没有想好答案。
他走出了房间，来到客厅，张妈拦住他，说乔小姐待会儿会来。他必须要陪同。
他站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
乔安终于磨蹭了二十多分钟来了，远远地看着陆嘉文在门口等。
她心情一下子就雀跃起来，激动地扑上前。
陆嘉文却没什么反应，好像后知后觉地低头，“你来了。”
“对！我们出去吃饭吧！我订好了餐厅，这家菜很贵的，也很难约到，我们快点去吧。”
陆嘉文虽然被她拉着走了，心里还想着周骁。
周骁和他当时第一次见她的样子越来越不像了。
她一开始只是要钱，到后来，她开始奢望他的感情。
尽管陆嘉文警告过她，尽管他中途改变过心意，也给过她希望，她最后还是没办法接受。
陆嘉文需要的妻子，也不是周骁这样的，而是乔安。
无非是体面的出身，利益的连结，而且可以无条件地接受他。
那为什么明知道这些理由的前提下，他还要去找她？简直是昏了头了。
他应该坐在这里和适合当他妻子的人培养关系。
乔安见陆嘉文心不在焉，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还在忙周骁的绑架案啊？”
“没有了。”
大部分已经被陈放接手，而方淮还在失踪当中。
“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