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冒险号的明郑战舰争先恐后,在蔚蓝海面划出道道白痕,驶在最前面的镇海号主桅高处高高悬挂刘字军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宛若火炬。
见到刘字军旗的水师官兵都晓得明郑军神刘国轩总督就站在战舰甲板,亲眼看着自己奋勇作战,因此每名官兵都是热血沸腾战意汹涌,嗷嗷吼叫驱舰急追。
常胜将军刘国轩是明郑军队的不败传奇。
永历十五年国姓爷出兵征台,三十二岁的刘国轩身先士卒,指挥战舰发炮击沉荷兰皇家海军主力战舰赫克托号,击伤多舰,逼迫不可一世战无不胜的远东舰队灰溜溜狼狈逃走,从此不敢出现在台湾海域。
刘国轩一战封神,嗣后率军上岸攻击荷军屡战屡胜,用铁血战绩证明野战能力天下无双,为逼迫荷兰殖民者投降撤离台湾立下汗马功劳。
永历二十四年延平郡王郑经响应三藩起事率军西征,大肚王阿德狗让晓得岛内空虚,歃血会盟率领土蕃部族联军大举出山,提出“台不留汉”肆意屠杀汉人,企图千秋万代独霸台湾。
形势危急刘国轩奉命回师征讨,利用察言司源源不断提供的机密情报,设计引诱骄狂自大的阿德狗让率土蕃部族联军在沙漉社决战,运用骑兵破阵步兵冲锋战术一举破敌,当场斩杀大肚王阿德狗让,押解数千俘虏前往土蕃祖神诞生地关武岭斩首筑成京观,自此土蕃部族视刘国轩为恶魔转世,老老实实龟缩深山再也不敢造反作乱。
刘国轩深谙战阵精通海战,是明郑军队的定海神针,与陈永华冯锡范被誉为台湾三杰,生性恬和不喜争斗,对掌握朝政骄横跋扈的权奸冯锡范事事退让,为防冲突甘愿效仿蜀汉姜维,亲自驻防澎湖安抚司整兵备战防范鞑子攻台,极力避免发生内斗损伤元气。
然而冯锡范独霸朝堂野心越来越大,隐隐已起了取郑克塽而代之的异样心思,对号称明郑军神的刘国轩也愈发忌惮,处处设法打压。
德高望重的朝中元老傅为霖因为是刘国轩儿女亲家,先被调任冷清衙门宾客司投散闲置,后又派往虎狼之地漳州谈判求和,矛头指向不言自明。
身为明郑三代元老,明郑军神刘国轩面对冯锡范越来越肆无忌惮的打压,是否能够忍气吞声再行退让?
刘国轩披着沉重的鱼鳞铁甲,迎着海风昂然而立,面孔阴沉瞧着狼狈逃遁的冒险号默然不语,目光闪烁似在沉思。
身生不远处站着名三旬上下的青年军官,面目与刘国轩肖似,顶盔贯甲手按剑柄,眉清目秀英气逼人。
见刘国轩望着冒险号面带忧色,青年军官跨前一步,轻笑道:“爹爹不必忧虑,区区一艘红毛鬼战舰,孩儿就可以手到擒来,不须爹爹费心劳神。”
刘国轩瞪视青年军官一眼,见眸含笑意神态轻松,显是丝毫不把冒险号放在心上,板起面孔教训道:“不忽视不轻视任何敌手,是战场生存铁则。红毛鬼生性狡诈,战舰先进火力防护均在我军之上,若不小心谨慎多加防备,说不定会吃大亏。老夫教训过多少次,你怎么还是不放在心上。”
青年军官面孔涨红唯唯称是,目光却现出不以为然。
刘国轩瞧在眼里,知道宝贝儿子虽然从军多年,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在自己羽翼护卫下凡事顺风顺水,从来没吃过多少苦头,自然不晓得战事艰难胜败无常。
他没有理睬笑嘻嘻的青年军官,眯眼又望向拖着黑烟狼狈逃窜的冒险号,嘴里喃喃自语,“红毛鬼战舰怎会假扮海盗偷偷溜到台湾海峡,还与鞑子战舰交上了手——他们不是暗中联手打算对付台湾,怎会彼此恶斗,莫非情报有误?”
刘国轩没有瞧见已被冒险号击沉的富贵号,自然猜不透埃斯巴率领荷兰舰队冒充西洋海盗偷偷潜入台湾海峡的真实目的。
听到这话青年军官面色微变,忍不住问道:“孩儿有一事不明,鞑子战舰与红毛鬼战舰都已落荒而逃,爹为啥轻轻放过鞑子战舰,却对红毛鬼战舰穷追不舍?”
瞥了青年军官一眼,见他眸光隐现焦急,刘国轩嗤笑道:“你担心岳丈返航不小心撞着鞑子战舰,万一出现危险不好向平安他娘交待?放心好了,鞑子皇帝最重颜面,傅亲家身为和谈使者代表朝廷,鞑子战舰绝不会向他下手。”
语重心长教训道:“鞑子想灭的是大明江山,红毛鬼要掘的却是华夏根脉,两者相较老夫更不愿意让红毛鬼得逞。”
听傅为霖不会出事青年军官稍感放心,见刘国轩如此重视荷兰战舰,心里有些不太服气,忍不住高声驳道:“爹爹不要太过高看红毛鬼,当年国姓爷率兵征台,荷兰红毛鬼水师强盛无比,号称啥子水上马车夫,还不是被国姓爷打得大败亏输,灰溜溜撤出台湾,哪有胆量重新跟明郑水师较量!”
冷眼瞟视青年军官气吞如虎的骄狂模样,刘国轩捋须教训道:“倘若不敢与明郑水师较量,荷兰舰队怎么还胆敢派出战舰封锁南洋,不准台湾商船往来贸易,明晓得朝廷缺粮丝毫不肯放松。”
见青年军官凝神思索,顿了一顿续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洋红毛鬼不止荷兰一家,西班牙、葡萄牙、英吉利等列强都以殖民兴国,坚炮利舰四处征伐,派遣传教士对外输出基督教。日后不论哪一家占据台湾,都要输出红毛鬼文化取代华夏文明,一旦化民易俗数十年,年轻一代都成为西洋基督信徒,把传承千年的华夏文明忘得一干二净,你道台湾那时还会属于华夏?”
青年军官听得悚然心惊,想到明郑水师精锐无敌却又放下心来,微笑道:“爹爹莫要长他人志气,有您老人家这根定海神针,无论哪家红毛鬼都占不了台湾,更不可能化民易俗,把台湾百姓都变成基督信徒,信他奶奶的耶和华。”
说到最后青年军官嘴角现出微笑,刘国轩却是摇头不语,眸现忧色。
目光依旧凝视已渐成黑点的冒险号,刘国轩心思却飞到了百里之外的东宁府,想到冯锡范专横跋扈胡作非为,屡次不打招呼硬把不通海战的陆师亲信强塞进明郑水师,美其名曰换岗互训;借口经费紧张不准添置新式战舰,所向无敌的明郑水师战力日益低下,人心离散士气低落官兵纷纷逃亡,反清复明日益渺茫,禁不住长叹了口气,沟壑纵横的脸上忧苦之色更是浓郁。
世事多艰内外交困,国姓爷辛辛苦苦打下的大好江山,千万莫要毁在短视权奸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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