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歌莉娅的一脸凝重，艾雯的脸上则全是好奇和兴奋。
她早就想来艾拉星看看了，但老师一直不允许……结果呢，他自己倒是没声没息地就跑到了这边来，还一呆就是一个月。
这让独自留在脑机中心修改论文的艾雯非常的不爽。
好在论文终于按照老师的要求改完了最后一版——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是她，第二作者是西瓦塔，通讯作者是叶铭。
至于联合审稿人……也是叶铭，还有就是乌达大礼司。
没办法，关于智脑和乐土的资料极少，她的这篇论文，算是第一篇真正揭开智脑和乐土神秘面纱的文字。
而作为奖励，老师也终于答应了她，让她和歌莉娅一起来到艾拉星。
不过这次出行的主角可不是她，而是歌莉娅。
“莉娅，这里整体面积有多大？”
“很大，具体的不清楚。”歌莉娅吸了口气，看着两边站着的机械战士，心中的安全感顿生：“当时我们都不能乱跑的，只能在各自的路线随时待命。”
“这么夸张吗？后面不是帝国人当了你老师……”
“就算当了丽安娜老师的学生，我也没有机会乱跑，主要还是跟着老师学习，然后就是给她整理各种家务。”顿了顿，歌莉娅笑道：“主要是打扫一下房间卫生，还有端茶递水送饭什么的。”
艾雯顿时很郁闷地扶额：“好像这活儿咱们现在也在干。”
歌莉娅哈哈大笑。
她虽然在叶铭办公室呆的时间不多，但是每次来的时候，都看到艾雯在给老师端茶递水，全然没有一个公主的样子。甚至有时候就算她也在，老师也会习惯性地叫艾雯，而不是叫她，搞得艾雯每次都要提醒，她有小师妹了！
离开通道，两人沿着耳机中艾塔的指引走向叶铭的办公室。
……
“老师。”
见到叶铭，歌莉娅喊了一声老师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到了旁边。
艾雯则大咧咧地凑到叶铭跟前，看他在笔记本上忙活什么。
“别瞎看。”叶铭推开艾雯的脑袋，同时合上笔记本，笑着站起身来望向歌莉娅：“故地重游，有没有别样的心情？”
“还好。”歌莉娅知道叶铭一直都在告诫自己要走出过去，当下偏头想了想，笑着回道：“装修风格和环境变太多了，以至于我还以为走到了综合办公楼呢……”
“嗯，毕竟要有新气象。”叶铭点了点头，随后眉头微皱，沉吟了几秒后缓缓道：“不知道什么原因，霍尔并没有对丽安娜说你早在我们收服艾拉星之前就和我们联系上了。也就是说，丽安娜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和我们对你的安排。”
歌莉娅轻轻吸了口气，沉默半响后点头。
这个，她在来的路上就知道了。
“老师，我大概能够猜到为什么。”
“哦？为什么？”
“霍尔首席执行官，虽然看起来很凶恶……”顿了顿，歌莉娅眉头一皱：“他确实很凶恶。但他对丽安娜老师的情意很深……他知道，如果丽安娜老师知道了我的情况，丽安娜老师肯定会伤心难过。”
“而且，霍尔是个很理智的人。”
听到歌莉娅说霍尔很理智，艾雯马上一脸的否认：“怎么可能？那次在软禁山，他那疯狂的模样……”
“那是他少有失去理智的时候。”歌莉娅缓缓地吐了口气，望向叶铭：“老师，您觉得呢？”
叶铭一直在认真地听歌莉娅的描述，闻言他微微一笑，又轻轻叹息。
确实，霍尔的表现，根据多方评估，这人确实是理智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霍尔不理智，那么他不可能留下来。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霍尔知道，现在给丽安娜说你的事，对处境和局势没有任何的帮助，反而凭添丽安娜的愤怒。”
“是的。”歌莉娅重重点头，随后又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脸的毅然：“老师，我想向丽安娜老师坦白。”
“你确定吗？”叶铭微微一怔，表情凝重起来：“你不担心她愤怒和怪罪于你？”
“这也是我的过去。”歌莉娅握紧拳头：“如果我不去面对……”
叶铭沉默，片刻后他缓缓点头。
这场所谓的“和平”谈判，现在看来注定是不可能遂双方的愿了——人类答应谈判，可不是真为了什么永生技术——说好听点，那只表示了人类与帝国交流的意愿。
人类是一个成熟的文明，从古至今拥有无数的案例可供参考。
作为胜利和优势的一方，提出割地赔款的要求，那是基操。
而这，显然是帝国没有预料到的，也难以接受的。
因此，在各自的条件都无法满足彼此时，那么就只有在战场上来解决了。
和帝国的舰队在集结一样，人类的舰队也在不断集结，甚至杨文志的第一舰群已经做好了随时跃迁的准备。
到时候人类完全可以依靠“幽灵”粒子导弹来防守一个星域，然后集合所有的舰队去消灭敌人。
但是……胜利之后呢？
“去吧，她现在应该正在休息室内——给她安排的房间应该还是过去的那一间。”
“好的，老师。”歌莉娅对叶铭深深鞠躬，随后大步转身。
目送歌莉娅离去，艾雯转头望向叶铭：“要不要我陪着？”
“人家师生叙旧，你去凑什么热闹。”
“额……那我在这里干什么？”艾雯一时间无聊起来，打量着这间堪称简陋的办公室，嘟嘴道：“我是打算来度假的……”
“度假？”叶铭失笑起来：“这里有什么可玩的？”
“有啊，听说艾拉星上有座雪山，特别壮观……比珠穆朗玛峰都壮观！我想去爬一下！”
“打住！别想这些没用的！你要实在闲得无聊，等歌莉娅回来后，可以去地面看看……嗯，也算是见识一下民间疾苦。”
“什么民间疾苦？”
“就是一群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两眼木然的那种。”
艾雯：“……我在电影上看到过。”
“现实比电影更悲惨。”
……
丽安娜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望着熟悉的天花板静静思考着。
她昨天刚进门的时候，便感觉到这个房间很熟悉，虽然以前的相变金属床换成了普通床，墙上的装饰画也没了，但书桌和椅子保留了下来，沙发和茶几也没有更换。
最明显的还是天花板上那片若隐若现的污渍——这片污渍，当初歌莉娅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去掉，于是就只好作罢。
见到了霍尔，她的心中稍稍安了一点，但人类提出的要求……或者说，人类表现出来的，对“永生”的不在乎，让她又升起了几分烦躁。
由于担心被人类监控，所以他们这个谈判小组一进入人类控制的星系就切断了与帝国方面的联系。
换句话说，他们根本就无法答应更多的事。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这次的行程本身，就是为了把人类骗进乐土的！
但很可惜……人类似乎并不看重他们一开始就开出的条件，反而是要更加深入地进入到帝国的社会和所控制的星域。
沉默中，丽安娜闭上眼睛，打算先休息。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传来轻轻的的叩门声。
笃笃笃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清晰，甚至连节奏和韵律都那样的熟悉！
丽安娜猛地睁开眼，然后从床上弹身而起，双眼甚至有些紧张地望向房门。
“进来。”
随着她的声音，一个克拉族少女出现在门口。
虽然穿上了人类的衣服，丽安娜依旧一眼便认出了歌莉娅。
“老师。”
“歌莉娅！”丽安娜双眼瞬间升起亮光，她赤着脚，大步走向门口，走到歌莉娅面前后一把握住对方的肩膀，上下打量了起来：“你……你……很好，就没事了。”
感受着丽安娜由衷的开心和激动，歌莉娅的眼中也泛起点点星光，她抿着嘴，用力点头：“我没事，老师。”
“没事就好，呵呵……当知道你的通讯器被人类收缴之后，我一直担心人类会把你怎么样。”
歌莉娅扶着丽安娜的胳膊走向床边，丽安娜顺势坐下，又将歌莉娅拉到身边坐下，含笑看着她好几秒才长呼了一口气：“是不是没想到我还会过来？”
“嗯！我都以为见不到老师了呢。”
“我也以为很难再见到你了。”丽安娜笑着摇头，感慨了一番后道：“对了，人类是怎么安排你的？”
“我现在在人类的学校读书，嗯……导师是叶铭院士。”
“叶铭？就是……”丽安娜一怔：“人类的首席先知？”
歌莉娅嗯了一声：“我刚到地球的时候，叶铭院士就替我做了知识测试，他特别惊讶……说我能够在短短的两年内就掌握那么多的知识，肯定特别聪明。”
“其实哪里是我聪明，都是老师您指导的。”
“然后叶铭院士便感慨，说您确实是一位好老师。”
听着歌莉娅娓娓道来叶铭的评价，丽安娜再次一怔，继而苦笑起来：“那位叶铭院士，昨天可是把我和迪特先知教训了一通。”
这句话，歌莉娅就不好接了。
好在丽安娜只是感慨了一下，便摇了摇头笑道：“你这次过来是做什么的？就是为了和我见一面吗？”
“嗯……除了见老师，我还想求老师一件事，以及告诉老师一件事。”
“什么事？”丽安娜微微一怔，随即道：“先说求的那件事。”
“老师……我希望您能留下来。”
歌莉娅抿了抿嘴，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老师，我跟着叶院士这半年多来，听到和看到了他很多的思想，也认识了很多的普通人类，和很多人成为了好朋友……我觉得……人类是对的。”
丽安娜深深地凝望着歌莉娅：“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人类，尊重所有的生命。”歌莉娅望着丽安娜：“人类的世界，没有侍女，没有奴仆，也没有罪裔。他们接触的每一个文明，都是平等地对待，友好地接触，还不遗余力地提高他们的科技和生活水平。”
“在人类影响下的星域，就算是最原始落后的文明，都获得他们的帮助和尊重，建立平等的关系，展开公平的贸易……”
丽安娜深深吸了口气：“我们……也有的。”
话虽如此，但丽安娜的声音却带着明显的不自信。
因为她眼前的这位少女，就曾经是罪裔。
“老师。”歌莉娅凝望着丽安娜，轻声道：“过去半年，人类往艾拉星运送了不计其数的补给物资……甚至在民间还发动了各种各样的募捐。每个人都拿出钱财、食物、用具来送到艾拉星。”
“这些善良的人们，他们和艾拉星的人毫无关系，但却只是因为无法接受在同一片星空下，有智慧的生灵在忍饥挨饿而这样无私地提供着帮助。”
“老师……人类，最起码人类这样的方式，才是这个宇宙的统治者，应该有的样子。”
“所以，您应该留下来。”
静静地沉默着，丽安娜未置可否，片刻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呢？你还要告诉我什么？”
“还有就是……我之前欺骗了您。”
“什么欺骗？”丽安娜微微一怔，嘴角随后浮起笑意：“是骗你父亲生病，还害得我担心吗？还是偷吃了我的蛋糕说掉地下了？”
“不是……”歌莉娅用力握着拳，垂下眼帘后用力呼气：“是，我通过您的通讯器，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人类。”
丽安娜的瞳孔在瞬间缩小！
她死死地盯着歌莉娅，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
房间中，开始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歌莉娅屏住呼吸，抬头望向丽安娜：“在一次您和人类的通讯中，我认出了人类。”
丽安娜依旧死死地盯着歌莉娅。
“我的父亲是大礼司，虽然我们的文明已经失去了科技，但很多记载还是流传了下来。人类，是我们祖先曾经造访过的文明。”
丽安娜终于眨了眨眼。
“然后呢？”
“然后，他们也认出了我，于是告诉我，他们要拯救我们。”
歌莉娅说完后，便静静地站了起来，低头等待着。
她没有傻实心，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做所作为和盘托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