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八点,郑娟从隔壁屋回来。
进到屋里,挂上窗帘,把新做的浅蓝色连衣裙穿在身上。
这件连衣裙是一个月前,陆天执意让她做的。
为了这件连衣裙,用了两张工业票,郑娟心疼了好几天。做好之后,郑大娘就病倒,没人照看母亲,一直没机会穿。
没想到,今天要见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件连衣裙竟然派上了用场。若是没有这条裙子,郑娟都找不出一件像样的衣服。
穿好裙子,郑娟在陆天身前转上几圈,微微一笑,“天哥,好看么?”
坐在炕沿的陆天心头一动,点了点头,
“好看,太好看。还别说,早上看到你的亲生母亲,穿的也是蓝色连衣裙。只不过,你这个是浅蓝的,她那个是深蓝的。”
“我……她,和我长得像么?”郑娟坐在陆天身前问着。
“像,一看就是母女俩,特别是眼睛非常像。”
陆天回想着郑娟母亲的样子。
“你这么说,我倒是越来越想见到她了。”郑娟憧憬着。
“你的亲妈,当然想见了。现在是七点五十,再有十分钟就能见到她了。”
等待总是最熬人了,十分钟就像几个小时那么漫长。
郑娟的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的挂钟,挂钟里的时针就像蜗牛一般,爬得缓慢。
终于,八点的钟声响起。
钟声刚落,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郑娟正要起身,陆天一把拉住她,“外屋太黑了,我把人带进来,你们在屋里见面。”
说着,陆天起身来到外屋地,推开外屋地的门,正见薛梅身着一声深蓝色长裙、挎着一个手提袋,站在门口。
崔中奇和林晓晓二人站在她的身后。
见是陆天开的门,薛梅一脸期待:“她,在么?”
“夫人,她在屋里等你呢。”
“那我,现在进去?”薛梅似乎有些紧张,语气有些颤抖。
“跟我进来吧。”陆天点了点头。
“好。”
薛梅回过身,对身后的崔中奇和林晓晓道:“你们在外面等我,我不叫你们,你们不要进来。”
“是,夫人。”
……
穿过低矮灰暗的外屋地,陆天带着薛梅进到了里屋。
此时的郑娟正站在里屋地中间,翘首期待着母亲的出现。
进到里屋,薛梅向郑娟看去。当看到郑娟第一眼时,薛梅就能认定,这就是自己的女儿。
绝对不会错!
这就是自己的女儿!
缓步走到郑娟近前,努力压抑着心中狂喜,试着问道:“你是,郑娟。”
“我,我是郑娟。”
看到薛梅这一刻,不知为什么,郑娟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泪水在眼圈里直打转。
“我是你的亲妈,我是你的亲妈!”内心的激动终于无法抑制,薛梅抚着郑娟的肩膀连声道。
“妈!”此时的郑娟也无法压抑着情感,扑在了薛梅的怀里,痛哭起来。
薛梅双臂紧抱着郑娟,同样泪如雨下。
站在一旁的陆天知道,母女相认,一定有很多心里话要说。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回避了。
于是,他悄悄离开了房间,随手关上了外屋的门。
见陆天从里面出来,林晓晓迎了上来,“陆先生,怎么样,母女相认了么?”
“你们在外面也不是听不见,都抱在一起哭了,还能不相认么。”陆天浅笑道。
“太好了,这次吉春终于没有白来。”
崔中奇用力握了握拳头。
“这一次,这么着急要接你们小姐回香港,不仅仅是为了见她父亲最后一面,应该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陆天睨了崔中奇一样,问道。
“没,没有。”
崔中奇就像被陆天看穿了心事,扭过头去。
“林小姐,夫人跟我说过,你们的董事长已经病入膏肓,最多也就几个月的寿命。
虽然五指连心血浓于水,人之常情。
可郑娟已经丢了二十年,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感情在,更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兴师动众来吉春找她。
我要是没猜错,这么急着让郑娟回香港,一定有别的什么原因吧。”陆天盯着林晓晓问道。
林晓晓倒没像崔中奇那般慌乱,浅浅一笑,
“陆先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其实这二十年,董事长和夫人一直没有停下来对小姐的寻找,只是内地的情况特殊,实在不方便。
要不是最近承接了吉春酱油厂的生产线,还有吉春电业局的高压电缆转关,想来吉春一次,实在太不容易。
有这样找小姐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了。”
林晓晓的话,听起来有理有据。
的确,这个年代没有特殊缘由,香港人来一趟内地,确实很困难。
不过,陆天还是觉得除了骨肉亲情外,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促使薛梅动用了全部的力量,来找女儿的。
至于什么原因,陆天也无法猜测。
不过他清楚,无论背后原因是什么,骨肉亲情还是最重要的。
刚才薛梅和郑娟的相拥而泣,就是最好的诠释。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
里屋,薛梅和郑娟终于止住了眼泪,母女二人对坐在地桌前。
拉着郑娟的手,薛梅一直没有放开,生怕自己的女儿一下又不在了。
“孩子,让你受苦了。当年要不是时间太紧,我是绝不可能把你交给别人的。”
说着,薛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妈,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是好好的么。”郑娟安慰着。
“好什么啊,别的不说,这房子是人住的么?
咱们家的佣人,住的地方都比这强多了。晚上跟我回宾馆住,以后不能再住这种地方了。”
“妈,这个房子是我和陆天单独住。
在太平胡同,两个人单独住一间房,比大多数人家都强,没你想的那么差。”郑娟柔声柔语说着。
“什么比大多数家强。我在吉春生活了三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十多年前,太平胡同那就是吉春最穷人家住的地方。
就算强,也是矬子里拔大个,说白了,还是穷。”薛梅轻轻捏了捏郑娟的鼻子,笑道。
“妈,我养母现在瘫痪,我弟弟眼睛也看不到,他们都需要人照顾,我离不开的。”
“什么离不开啊,我让外面那两人留着,你跟我回去住。”
“不,我妈从小把我养大,没有她我早就死了,我不会离开她的。让外人照顾,我也不放心。”
郑娟语气坚定,没有任何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