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周蓉、周玥洗漱之后,上炕进了被窝。
陆天将灯关上,屋里一片漆黑。
这时,周玥突然开口,布帘那边传来声音:“姐,你说那个人会不会真的把我妹妹扔下不管啊?”
周蓉侧过身,轻声说:“玥玥,虎毒不食子,不会的。”
“姐,那个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我妹妹那么小,出了事怎么办。”周玥叹了口气说。
能听得出来周玥话里有话,周蓉道:“玥玥,咱们是一家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没必要藏在心里。”
周玥从布帘那边伸出头,
“姐,反正就看半个月,你看能不能把我妹妹接来咱家。你和姐夫要是没有时间,我来看她。”
“玥玥,你在外面的时候,不是一口回绝了么?怎么又想接你妹妹来了?”周蓉疑惑道。
周玥叹了口气,“姐,咱们周家的兄弟姐妹都是互帮互助,什么事都想着别人,我特别感动。
我就这么一个亲生妹妹,万一那个人对她不负责任,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我心里一定不好受。
反正现在是寒假,我也不出门,照看她半个月还是能应付过来的。”
听了周玥的话,周蓉没有立刻回答,沉默片刻说:“玥玥,看半个月孩子倒没什么,只不过,那个人又会以这个借口来骚扰你,那样就不好了。”
“是啊,玥玥。那个人一年多没来捣乱,就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要因为这个再来纠缠你,怎么办啊?”陆天说道。
“姐,姐夫,我现在是周家的孩子,和他已经没关系。他怎么纠缠,我也不会再理他。
可我妹妹就是我妹妹,改变不了的。
要是他实在找不到人家照顾,就接来咱家吧。”周玥话语中透着恳求。
黑暗中,陆天和周蓉对视一下后,陆天握了握周蓉的手。
周蓉知道什么意思,便侧过身来,说:
“玥玥,我知道你的心情,不想让你妹妹出事。
姐姐,答应你,要是王紫一定要去京城,实在找不到人照顾你妹妹的话,就接到咱家来。”
“姐,你真好。”周玥甜甜说道。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
春节前,你大哥二哥都要结婚,没有太多精力照顾你妹妹,你可要担起做姐姐的责任了。”
“姐,你放心吧,我一定能照顾好她的。”
黑暗中,周玥伸出了胳膊,紧握住了周蓉的手。
……
长乐巷,白玉兰家。
这一天,陆天下了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离厂子不远的长乐巷。
他急于想知道,白玉兰是怎么让涂自强伏法的。
进到院子,看见白玉兰房间灯正亮着。
陆天将自行车锁好后,拎着两瓶单位刚刚发的酱油,敲了敲白玉兰家的门。
不多时,屋里传来清脆的声音,“谁啊?”
“我,陆天。”听是白玉兰的声音,陆天应声道。
门打开,屋里站着的正是白玉兰。
与之前一身朴素相比,今天白玉兰的着装明显鲜艳了许多,换下单色调的蓝棉袄,换上了红紫相间的棉毛外衣,头发也盘了起来,把她粉里透红脸蛋映衬的格外娇俏,还真有几分晚清格格的样子。
“陆哥,你过来了,快进屋。”白玉兰一脸堆笑。
陆天进到里屋,将酱油递给白玉兰:“花妹,厂子刚发的福利,你收着。”
“陆哥,我不是说过么,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困难。你家人口多,带回去吧。”白玉兰没有伸手。
“我去别人家,都不空手的,你要是不收,我就走了。”
“陆哥,那玉兰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白玉兰将酱油从陆天手中接过,放在了炕桌。
陆天坐在炕桌旁的炕沿,看着白玉兰道:“花妹,我还真的小看你了。”
“陆哥,怎么这么讲?”白玉兰坐在炕桌另一侧的炕沿,拎起炕桌上的水壶,为陆天倒上一杯水。
“二十天就能把涂自强搞定,没有些手段是做不到的。帮你的人,不止我一个人吧?”陆天接过水杯问。
白玉兰抿了抿嘴,“陆哥,涂自强进去之后,我就想找你,把这件事跟你说说。可你不让我去酱油厂,也不让我去你家,你的妹妹现在放寒假,你也不用接送,我想跟你说,也想不出怎么找你啊。”
陆天点点头,“嗯,你说的倒是实情。今天我来了,你就给我好好讲讲。”
白玉兰,侧过身子看着陆天说道:
“陆哥,上次我就跟你说过,我不缺钱,还有孙老大几个死忠听我的话。当然,也是因为我不缺钱,他们才这么听我话的。”
“这个我知道,可凭他们几个人,就能把涂自强搞定?”陆天不解问。
“要是没有你的线索,我当然搞不定。可有了你的线索,就不一样了。
有了你的线索,我就开始安排他们做事。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就有了收获。”白玉兰一字一句说道。
陆天眼睛一亮,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天你走了之后,我就在想怎么能让涂自强和七哥认罪。
想让人认罪,无外乎人证或是物证。
三年过去了,再想找物证几乎不可能,那就只能找人证。
这个时候,我就想到了二狗。
当年二狗是孙老大的马仔,孙老大不在了,跟了涂自强。
可以说,跟这两人都有关联。
他举报当年是涂自强杀害的孙老大,执法部门一定会采信。”
“二狗,也不傻,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陆天又问道。
“他当然没有那么听话,你给我提供的另外一个线索,就是这个二狗跟七哥的老婆吴倩有染起了很大作用,让他不得不听话了。”白玉兰慢声慢语说着。
听白玉兰这么说,陆天差不多想明白了,问:“你用了什么手段?”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我让孙老大的人盯紧二狗,看看他会不会跟吴倩约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三天,二狗和吴倩就被我们捉奸在床,还拍了照片。
二狗当然知道,这件事让七哥知道的后果。
一番恐吓之后,我就让他去执法部门举报涂自强,说他是当年杀害沈建平的凶手。”
“二狗答应了?”
“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要是不答应,他会比沈建平死的更惨。”
陆天“嗯”了一声,又问:
“那二狗怎么举报的?”
白玉兰顿了顿,捋了捋鬓角的散发,接着说:
“久病成医,被抓了一回,我也开始研究国法。
举报涂自强,不能让二狗说是他当年看到涂自强杀的沈建平。那样的话,二狗就成了包庇犯,更有可能会被执法部门问出漏洞。
于是,在二狗举报涂自强之前,我让二狗找他单独喝了一顿酒。涂自强喝的五迷三道的时候,二狗按照你提供的线索开始套他的话。”
“他承认了?”陆天问。
“开始嘴也很严,毕竟是掉脑袋的事,谁也不能轻易开口。不过,酒喝多了,话自然就多。加上你提供的线索就是实情,二狗很快就套出了涂自强的话。”
这个时候,白玉兰脸上浮现出快意恩仇后的笑意。
“不对啊,即便是酒后吐真言,酒醒了,就不承认,不就完了?”陆天疑惑道。
白玉兰脸上这时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陆哥,你说过我是格格,既然是格格就会有些别人没有宝贝。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家一台老式录音机,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涂自强的话已经被录音,不承认都不行了。”
听到这里,陆天方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没想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竟然制定出如此缜密的计划。
想到这里,陆天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又问:“七哥有没有伏法?”
“跑了。”白玉兰叹了口气。
“跑了?”
“对。
涂自强进去之后,很快就把七哥供了出来。等到执法部门去抓七哥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
一定是七哥的大哥,提前向他透露了消息。
不过,执法部门已经下了通缉令,全省通缉七哥。”
“可惜了,没有将七哥绳之以法。”陆天摇摇头,有些遗憾道。
“陆哥,就算抓不到他,他也只能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回不了吉春了。谢谢你,我哥哥的仇终于报了。”
白玉兰看着陆天,目光中充满感激。
听完白玉兰的话,陆天知道,自己心腹大患终于除掉,身上一下轻松了许多。
“花妹,这件事也是我想做的,咱们殊途同归,不用谢。天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说完,陆天站起身来。
见陆天要走,白玉兰忙站起身,“陆哥,还有一个好消息我要跟你说说。”
“什么消息?”陆天问。
“春节后,我爸也要被放了。”白玉兰兴奋道。
“是么,恭喜。”
陆天想到金月姬春节后就能解放,白玉兰的父亲被放,就不觉得有多意外了。
“陆哥,等我爸回来,我请你来我家做客,让我爸好好谢谢你。”白玉兰甜甜说道。
陆天摇摇头,“花妹,不用了。”
“怎么能不用,要不是你,我哥哥的仇,我想不出怎么才能报。”
“花妹,你不知道,有人嚼舌头,说有女同志和我接触,我爱人不高兴了。以后,要是没有什么大事,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陆天直言不讳说道。
白玉兰嫣然一笑,“原来是这样,我懂了。以后见你,秘密一些的好。其实,你真的很好,要是早几年能认识你,我一定想法和你在一起的。”
白玉兰含情脉脉看着陆天,不在言语。
屋子静了下来,静的有些暧昧,陆天知道,这时候该走了。
于是戴上套帽,说:“我,走了。”
白玉兰见陆天没有什么表示,稍稍有些失望,裹了裹嘴唇,道:“陆哥,以后谁跟你作对,你要是不方便出手,就跟我说一声,我安排人帮你解决。”
“花妹,要是有困难,我会开口的。”陆天应声道。
……
离开白玉兰家中,陆天觉得寒冷的空气也变得香甜起来。
七哥和涂自强这两个心头大患终于除掉,心情格外舒爽。
骑着自行车,哼着小曲,很快便回到家里。
进了家门,周玥推门出来,笑着说:“姐夫,我妹妹接来了。”
陆天将自行车锁好,“你妹妹?是那个人送来的?”
“是啊,白天他又来了。
跟我姐说,他实在找不到谁能照顾我妹妹,又问我姐能不能照顾楠楠半个月。
这一次,我姐同意了。
下午,他就把孩子送来,还塞给我姐三十块钱。”
“你姐收了?”陆天笑问。
“收了。我姐说跟他非亲非故,帮他照顾孩子,干嘛不收。”周玥甩着小辫说着。
进到陆天和周蓉住的外屋,火炕上一个穿着红棉袄、梳着小辫子的女娃子正坐在炕头发呆。
可能刚到周家的缘故,女娃子眼睛里透露着惊慌。
看到陆天,连忙缩在炕头的一角,一动不动。
周玥上了炕,摸了摸女娃子的头,“冯楠,你别害怕。他是我的姐夫,就是你的姐夫。”
小女孩似乎听不懂姐夫是什么意思,看着周玥说了一声“姐”后,哇哇大哭起来。
陆天知道,一定是小丫头认生,害怕自己了,便对周玥说:“玥玥,好好哄哄你妹子,我进里屋了。”
“行,姐夫。”说着,周玥将冯楠从炕上抱了起来,在地上走了起来。
进到里屋,看到周蓉正在给孩子喂奶,陆天坐到她身边,“蓉儿,爸妈没在家?”
“后天就是大哥和秉坤的婚礼,爸妈带着大哥和秉坤去街坊邻居各家走走。”
“冬梅和小陶也去了?”陆天伸出手指碰了碰小乐天的脸蛋问。
“你手冰凉的,别碰孩子。”周蓉忙说。
陆天连忙收回了手,“好,我不碰。”
“陆天,你今天晚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周蓉将孩子放下,问。
“哦,车胎扎了,补胎耽误时间了。”陆天又撒起了谎。
“你看到外屋那个小丫头了么?”周蓉问。
“看到了,见到我哭个不停。
她还不知道,两年前,要不是我为她输血,她已经不在了。”
陆天不禁想起两年前和周蓉一起去妇婴医院为冯楠输血的情形,好像就是刚刚发生的那样。
“她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啊。冯化成说,正月初五就能回吉春,最晚初六就能把冯楠接走。
这个孩子得在咱家呆上一段时间了。”周蓉靠在陆天身上轻声。
“那就住吧。”陆天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