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这个电报后,周家人都欣喜万分。
周父的归来,意味着周家真的大团圆。
从1968年周家人各奔东西,到197年重聚一堂,七年过去了。
……
一九七五年元旦过去不久,周秉坤第一个从北大荒生产兵团回到吉春。
周秉坤回来后,陆天、周蓉抱着小长乐、带着周玥和冯楠一起住进了马家。
马家一共五间卧室。
楼上两间,楼下三间。
马守常和金月姬住在楼上,陆天周蓉住在一间,周玥冯楠住在一个屋。
在吉春,大院是唯一集中供暖的住宅。在土坯住,就算烧了大块煤,在屋里一样要穿大棉袄。
而在马守常家,穿着秋衣秋裤就够了。
等到晚上,烧的好的时候,秋衣秋裤也热,衬衣衬裤就行了。
与光子片和太平胡同住的土坯房比起来,冬天在这里住,简直太舒服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冯楠。
马守常家好吃的东西太多,有了马守常夫妇撑腰,冯楠也不像之前那般害怕姐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到了一月份,周蓉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六个月。
与怀小长乐相比,怀这个孩子,周蓉显得格外显怀。
因为行动不便,周蓉跟出版社请示,提前休了产假。
这样,白天一边照看长乐和冯楠,一边安心养胎。
当然,闲暇的时候,周蓉还是会拿起笔,继续写那本《我在人世间》。
……
到了一月中旬,周秉义回家。
通过经过严格的审核,周秉义顺利被吉春大学政工系录取。
回到家后,他和郝冬梅继续住在陆天在太平胡同的房子。
而周秉坤和陶俊书住到了周家里屋。
陆天周蓉加上周玥、冯楠和小长乐五口人去马守常家住之后,周家一下冷清起来。
尽管晚饭,周家和郝家还是在一起吃,六七口人,人也不少。
可没有了陆天周蓉外加几个孩子,还是觉得冷清,总觉得少点什么。
吃的差不多了,周秉坤放下饭碗,抹了抹嘴向周秉义问道:“大哥,吉春大学可以走读吧?”
“可以。学校巴不得本地学生走读呢。”周秉义放下饭碗说道。
“秉坤,电台怎么样?什么时候开始录节目?”郝冬梅问。
周秉坤搓了搓手,“春节之后吧,本子还要改。不少事,想问我姐我姐夫,他们不在家住,实在不方便。”
“你姐挺那么大的肚子,外面天还冷,怎么回家啊。”周母笑道。
“我姐回不来,我姐夫回来也行啊。从早到晚就知道跟我姐黏着,根本不顾我这个小舅子了。”周秉坤一脸憨笑道。
“你去找你姐夫就完了,还等着人家回来?”周秉义说。
“进一次大院又得登记,又得搜身,实在太麻烦。还等我姐夫回来再说吧。”周秉义叹了口气。
“不去他家,去你姐夫单位不就完了。你跟你姐夫约好,让他中午回来。反正拖拉机厂离家也不远,几步道就到家了。”周秉义为弟弟出着主意。
周秉坤一拍大腿,笑着说:“哥,还是你有办法。成,明天我就去拖拉机厂找姐夫去。”
这时,曲秀贞放下碗筷,对身边郝冬梅道:“冬梅,前天我去你马叔家看了,周蓉挺显怀的。看肚型,搞不好会是姑娘。”
“妈,那都没有科学依据的。我看男孩面大。”郝冬梅浅浅一笑说。
“对,还是男孩好。要是个女孩,老马和老曲又得上火了。”金月姬笑着说。
“人家老马可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他们不挑。”郝今龙接过话来。
“说是这么说,他们心里一定想着要儿子。要是姑娘,表面上不说,心里不知道多失望。”曲秀贞笑道。
“也是,陆天和周蓉说了,就这个孩子跟着他们姓马。不像咱们,他们还能再生几个。”郝今龙点点头。
“他们才不会呢。周蓉跟我说了,他们最多要三个孩子。陆家、马家、郝家各一个,孩子大了,他们还想着出去游山玩水,享受二人世界呢。”郝冬梅说道。
这时,门外传来推门声,陆天和周蓉手挽着手,从外屋地走了进来。
周秉坤看是姐姐姐夫,连忙站了起来,做出拥抱的姿势,“姐,姐夫,我可想死你们了。”
“看你那样子,像个小孩似的。三天前,你不是还见过我们,现在怎么就想死了?”周蓉白了周秉坤一眼。
“姐,秉坤是天天念叨你和姐夫。没有你们在他身边,他就像没了主心骨。”陶俊书笑着说。
郝冬梅站了起来,从陆天手中接过周蓉的手臂,“周蓉,晚上吃了么?”
“吃了。”周蓉手支着后腰道。
“那就上炕坐着,炕头暖和。”周母也站了起来,看着女儿笑着。
“那行,我上炕坐着。”说完,周蓉坐到炕沿。陆天帮着她把鞋脱掉,扶着周蓉坐到炕头。
陆天则挨着周蓉,坐在炕头处炕沿。
“陆天,外面天那么冷,你和周蓉怎么还过来了?”郝今龙问。
陆天握起周蓉的手,“爸,蓉儿在屋里呆一天,要出来透透气,走着走着,就走到这了。”
“姐夫,我看你和我姐只要在一起,手就一直牵着,真让人羡慕。”周秉坤坐到陆天身边说。
“秉坤,像你和小陶不牵着似的。”周蓉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周秉坤的后腰。
周秉坤假装很疼的样子,揉了揉道:“姐,我和小陶都是在没有人的地方拉手。你和我姐夫,什么地方人多,在什么地方拉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也不怕老太太们,说你们耍流氓。”
“秉坤,你现在是没大没小了。看来,小时候打你轻了。”周蓉故作气恼道。
“秉坤,你姐挺那么大肚子,你还气她。还不跟你姐道歉。”周母板着脸说道。
周秉坤冲着母亲做一个鬼脸,回过身对周蓉说:“我向世界上最美丽最好看的姐姐道歉,下一次一定不敢了。”
“油嘴滑舌。”周蓉白了周秉坤一眼。
“姐夫,过了春节就要录评书了。你看录《林海雪原》好,还是《铁道游击队》好?”周秉坤问。
“《铁道游击队》吧,没有风险。”陆天想想说道。
“可是《林海雪原》更拿手一些,本子写得也更用心。”陆天说。
陆天拍了拍周秉坤的肩膀,“秉坤,记住,这个年代做没风险的事更重要。过几年政策好了,再做你想做的也不迟。”
周秉坤点点头,“姐夫,我听你的。”
这时,陶俊书开口说:“姐夫,我跟秉坤说不录《林海雪原》,他就是不答应。你一说,他二话没有。看来,以后有事,得靠你说秉坤了。”
“小陶,你不知道,秉坤看起来老实,可有主意了。反正我说什么,他从来不听。”周蓉笑着说。
“姐,你除了训我,就是训我。哪像姐夫,给我出主意想办法。要不是姐夫,搞不好我现在会在那个厂子拧螺丝了。”周秉坤笑道。
“秉坤,你不好好问,我当然不好好讲了。你要是好好求我,我怎么会不帮你啊?”周蓉扶着肚子,身子向后靠了靠。
见周蓉这般说,周秉坤道:“姐,你都这么说了。你帮我创作几个评书小段,那种弘扬正气的。”
“那样的,你自己创作不就完了?再说,我也不会写评书啊。”周蓉问。
“不用你写评书,你把故事写好,我按照你的故事改就行了。”周秉坤解释着。
“没问题,这个件事,我帮了。”周蓉笑着说。
“秉坤,你姐挺那么大肚子,你怎么还让他写东西啊。用脑太多,对胎儿不利。”周母忙说。
周蓉直了直腰对母亲说:“妈,没事的。秉坤好不容易求我一回,我要是不帮,就太说不过去了。”
“姐,那我就谢谢你了。”周秉坤站起身来,冲着周蓉鞠了鞠躬。
这时,陆天向坐在地上的周秉义问道:“大哥,爸来信了么?什么时候到家?”
周秉义转过身,说:“爸回家从来不跟家里人说,哪次都是,他到家了,我们才能知道。”
“这一次不是不一样么,回来就不走了。”陆天说。
“爸是不想让大家兴师动众去接他。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和秉坤都回城了。”周秉义说。
“哥,上次说给他转工作,提过你和秉坤都能回城,爸应该知道。没想到七年前我们老周家各奔东西,七年后又重聚吉春,真不容易啊。”周蓉说。
“周蓉,这七年,多亏你和陆天了。咱们周家能这样兴旺,你和陆天贡献最大。现在,我和秉坤都回来了。以后家里事,我们兄弟顶着。”周秉义郑重其事道。
“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算你和秉坤回来了,周家的事,我和周蓉也不会做甩手掌柜。
同样,我爸妈这边,也得靠你这个姑爷多顶着。毕竟我这个儿子对外只是干女婿,很多事不方便抻头。”陆天侧过身,对周秉义说道。
周秉义向郝今龙夫妇看去,道:“陆天,我知道。反正上大学这几年时间充裕,你就放心吧。”
“大哥,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你和冬梅姐什么时候能生个周家孙子。别我和陆天生几个,你和秉坤还没给周家添丁呢。”周蓉看了看周秉义,又看了看周秉坤。
“姐,小陶离毕业还有两年。再说,过完年我才二十四,还赶趟。”周秉坤一脸憨笑道。
“哥,秉坤有特殊情况,你表一下态吧。”周蓉看着周秉义道。
未等周秉义开口,郝冬梅接过话来,“我在这里代表秉义表个态,我们会全力以赴为周家造人,争取明年这个时候,能给周家生个孙子。”
“好!”周蓉带头鼓起掌来。
……
这次家庭闲聊会,快到八点才结束。
走的时候,周母说都八点了,晚上那么冷,晚上就别回去住了。
周蓉说,家里好几个孩子,不回去怕他们闹。
周母听周蓉这么说,便不再拦着了。
隆冬的吉春,格外的寒冷。特别是到了晚上,比白天还要冷上几分。
还好,这个冬天雪比往年少很多,路上并不滑。
陆天和周蓉,两个人除了眼睛外,其他身体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护得严严实实。
因为周蓉行动的不便,两人走的很慢。本来十分钟就能走出胡同,生生走了快半小时。
周蓉侧过脸,拉下盖在脸上的套帽,哈出洁白的空气,说:“陆天,咱们这么走,得走一个小时了。”
“不急。出来时候跟你干爸干妈说了,他们知道我们回你家。你把套帽戴好,别冷着。”陆天小声说。
“都走出汗了,不冷。”周蓉掐着腰说道。
这时,路口处一对男女经过,引起了陆天注意。
对周蓉小声说道:“蓉儿,你看前面那一男一女中那个女的是不是乔春燕?”
周蓉向路口处望去,路口有灯光,能看清身形。
看了又看,周蓉摇摇头,“衣服穿的太多了,看不清。”
“我看像,可那个男的不大像郎大平啊。”陆天不解道。
“郎大平你也没接触过,怎么能看的出来。再说,人家的事,你关心什么。”周蓉说。
陆天“嗯”了一声,“蓉儿,你说的对,人家的事,咱们关心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比啥都强。”
说着,陆天伸出手臂,搭在了周蓉的腰间。
……
陆天看的没错,路口那个女的正是乔春燕。
快过年了,郎大平家的年货多了起来。
吃过晚饭,乔春燕挑了几件,要送到娘家。
郎大平嫌天冷不愿意动弹,便让郎健送乔春燕出门。
郎健听郎大平这么说,并没有马上答应。
后来在郎大平再三催促下,郎健才答应和乔春燕一起出门。
自从两个月前,郎健和乔春燕睡到一起后,两个人便保持着微妙距离。郎大平在,两人谁也不搭理谁,有的时候,当着郎大平的面,还相互间恶语相向。
等到郎大平不在的时候,便滚在一起,寻欢作乐。
时间久了,新鲜劲过了,郎健对乔春燕也不像起先时那么憧憬了。
一路上,郎健一直没说话,像是有心事似的,乔春燕问:“郎健,你怎么不吱声了?”
郎健推着自行车,回头望望说道:“小妈,这条街堵头那家就是周玥家吧?”
乔春燕把红色围巾向下拉拉,看着郎健一眼,“怎么地,还惦记周玥呢?”
“也不是惦记,就觉得有些窝囊。”郎健嘟囔着。
乔春燕听后呵呵一笑,“你也是够窝囊的,因为周玥被陆天打了好几回,还进了少年教养所。见着白天鹅在眼前晃悠,就是进不到嘴里,换成谁,都觉得窝囊。”
“是啊,周玥长得真俊,要是没有陆天,早就搞到手了。小妈,你说有没有办法,把陆天搞死。”郎健把套帽拉了下来问道。
乔春燕想想,说:“上一次,因为对付陆天,我平白挨了四个嘴巴,我也觉得窝囊。不过,陆天也不是白人,你爸、你三叔都栽在了他的手里,你对付他,搞不好会惹火上身。”
“我三叔那是有人命案子,才被定罪的。我也没犯法,怕陆天干什么。”郎健不屑说着。
乔春燕点点头,“也是,只要你不动手非礼周玥,陆天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你爸说过,现在内地和香港政策开始缓和,想靠去调查组举报扳倒陆天,不大容易了。”
“那就一直忍气吞声?”郎健不禁握起了拳头。
乔春燕没有立刻回答,走了几步后,说:“我觉得可以从陆天生活问题入手,把他耍流氓的证据收集一下,一样能给他定罪。”
“耍流氓得抓个现行,口说无凭,有什么用啊。”郎健也是越来越懂法,听了乔春燕的话,摇了摇头。
乔春燕停了下来,用力跺了跺脚说:“我知道一个人,应该能帮到你。”
“谁?”郎健支上自行车,捂着冻红的耳朵问。
“刚才在家的时候,我妈说拖拉机厂有个叫蔡晓光的,经常来找周蓉,还跟陆天有过冲突。
我知道,几年前蔡晓光一直追求周蓉,即便周蓉结婚了也没放弃。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找机会认识一下蔡晓光,我觉得很有必要。”乔春燕哈着白气说。
“可蔡晓光能搭理我么?”郎健又问。
乔春燕跺跺脚,说:“你把这事跟你爸捣鼓捣鼓,你爸能帮你联系上的。”
郎健清楚,自己这个爸爸视陆天为眼中钉,说要对付陆天,一定能帮。想到这里,郎健道:
“小妈,我听你的,跟我爸说说。就是不知道这个蔡晓光手里有没有猛料,别又空欢喜一场。”
“应该能有,蔡晓光惦记周蓉很多年了。能找上周家跟陆天掰扯,要是没有的料,他也不敢啊。”乔春燕想想说。
“这个蔡晓光是个什么样的人?”郎健对蔡晓光一下有了兴趣。
“我跟她不熟,只是听周秉坤说过,蔡晓光是干部子弟,他爸是省局一个干部。”乔春燕答道。
“干部子弟就好,回家,我就跟郎大平说。”郎健挥了挥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