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企业”,这话一点不假,尤其用在个人作用占主导地位的企业里是非常恰如其分的。
欧聘人力和非凡人才都属于这类。不同的是前者是完全的民营私企,作风凌厉,执行力极高;
而非凡则脱胎于老国企私有化改制,风格沉稳、我行我素,不大轻易受外界影响。
欧聘雷总有外企工作经历,总是西服革履,不喜欢员工找借口、托辞进行推诿或逃避责任。
雷总是从市场营销改道人力资源的,他在品牌管理、企业形象上相当有一套。
这次融资后能迅速吞并数家小猎企,为欧聘挣足了关注度,也让欧聘占据了全国猎企知名度排名第五位的位置,这个进步可不是谁都能干出来的!
非凡的陈总则给人不急不徐的感觉,反正他背靠大国企,没什么可以担心。
陈总在公司管理上也是三家中最宽松的,给员工非常好的福利加上一点点奖金刺激,他的团队流失率就能控制得很好,在业内仅次于智亚。
多数员工都是冲着这福利,一来就不想轻易离开了。
所以非凡走过的这二十年历程中,企业从未有过忽上忽下的起落。也很难得!
根据邢亮所说,这三家基本上是前后脚得到瑞森放出的消息。
在得到魏东指示之后许静没动,因为她知道智亚是提前一天得到消息,其它两家会滞后一天,所以要给对方一个消化的过程。
在这个时间差里,她要见几个从欧聘、非凡过来的员工,向他们了解这两家公司的情况。
“妮娜请进来,我找你了解点事情。”许静热情地招呼舒小琴。
“朱莉你找我,不知道我在哪方面可以帮你?”
舒小琴有些拘谨。她和许静是第二次面对面,上次还是刚入职的时候被韩威带来认门。
面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是智亚猎头二号人物的女性,她颇有些紧张。
“你放松些。”许静笑起来:“我记得你原来在非凡的人力做招聘,所以想想你了解些情况。”
“哦,这个呀。”舒小琴脸上重新浮现出她经典的活泼:“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许静认真想了想:“我先问你,非凡那么稳定,市场上极少看到从他家出来的员工。你为什么要离开呢,这是出于什么考虑的?”
舒小琴苦笑:“这问题好多人问过,其实特简单,三个字:太闷了!
你看我这性格,在那儿忍着做三年猎头,真算不错了。那里福利啥的是真好,简直比外企还好,可就是太闷,没有活力。
人员流动少,公司就像一潭静水似地。我提出想走,结果他们给我换到人力,试了一年我觉得还是受不了,必须走!否则我要出问题了。
公司里不能大声说话,不能开玩笑,更不能蹦蹦跳跳。
和上级沟通、平级交流话、下级讲话都有指定的套路,人人必须遵守一堆规则。
好像来个人就要告诉他你过往二十年都白活了,做得不对必须改成我们要求的这样、这样、这样……,否则你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总之,他们尽一切力量要改造我,那公司就是个集中营!我到了智亚才觉得,总算又改回来做我自己了!”
“可,智亚也有规矩呀?”许静笑着说。
“智亚是由规矩,而且每条我都仔细看过。”
舒小琴认真地点点头:“智亚的规矩,不是给员工限定一个框框,非要把所有员工都变成一个德行、一个模样。
智亚的规章制度起心是告诉大家如何共同维护这个集体,教每个人维系彼此、团队,以及与人选、客户之间的关系,怎样做才不会破坏或影响这种关系,还有当发生问题的时候该怎么处理、应对。
我觉得这是正确的,可以接受。比规定制服要几天换洗、女生丝袜只能用什么颜色要有用得多,对员工来讲更实际、也更值得学习!”
“不过我们也有些规则是过时的或者没必要的。”
“当然,一切都要与时俱进嘛!”舒小琴伸出一根指头:“比如我来之后,听说你们废掉了不许在本公司内部找对象这条,我觉得就非常人性。
尤其以后员工普遍进行在线居家办公,这条就会毫无意义了!”她格格地笑起来。“制度条款有不合理的没关系,时常修订、增减就好。
不像非凡那边,你知道他们用的还是十几年前的那套东西,谁要是提议修改,马上会有人幽幽地提醒你:那是从当年国企继承下来,老板亲自修订的,最好别改!”
“呵呵,我明白了。”许静点头:“不过,非凡应该也有些不寻常的东西,要不是什么支持它走了二十年呢?”
“这是肯定呀。”舒小琴摊开手:“不说别的,人家有二十年简历库的积累,还有国企背景上的那些独家支持,这就是一般人力资源企业比不了的。
比如有些猎头和RPo项目,你外面的民企根本接触不到,这就是人家独有的资源嘛。
那些大国企的人力外包项目,民营公司根本接不下来,就在那几个国企背景的服务公司之间招标……。”
这姑娘大概是没了拘束感,好像打开了话匣子。
“你和陈总有过接触么?他是个怎样的人?”许静好容易插进去问了一句。
“怎么,你想找他?”见许静未置可否,舒小琴耸耸肩:“他那人……很无趣,不知他一天忙什么、想什么。从年头到年尾都是白衬衫、黑西裤、黑皮鞋。没啥可聊的。”
“你们在那边做人力,应该没有智亚招聘任务重吧?为什么非凡从来不进行大规模扩张呢?
假如现在有个资质还行的猎企想把自己卖给非凡,你觉得它会接受么?”
“挺难!”舒小琴咧咧嘴:“非凡从来都是按年度计划做事。这种突发情形,又是公司合并的大事,非凡好像没有参与的前例。
我听说过陈总为某个公司动心,但后来那事还是不了了之没进行下去。它现在已经足够大,也有的是钱能挣,有啥必要玩什么并购呢?
除非它事先就已经做好规划并且报批过,否则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
舒小琴的话许静听明白了,非凡是那种按部就班的工作方式。
除非有特别的理由,或陈总自己决断做某事,让他中途灵活下、变个速超车,估计挺难为它的。
像瑞森这样立时三刻就想拿到现金的,非凡就算觉得饭好吃怕也咽不下去。
如此,许静只需要关注欧聘的反应,对非凡保留些警惕就可以啦!
上次的会议,最后陈兰曾经问过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要不要救瑞森?对自己以往的敌人难道不该很高兴地看着它灭亡吗?
对此大家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娄总认为对智亚不怀好意的是蓝总,不应该因他一人惩罚所有瑞森员工。
这说法颇有高度,值得重视,但未能说服所有人。迟总的意见是对方出售我方购买,属于正常商业行为,最好不要和竞争扯上关系。
陈兰说不对呀,它缓过来就要和我竞争嘛,现在讨论的就是要不要让它缓过来,别搞成农夫和蛇似地。
这时候刘科发言说:“我认为,这事关自信的问题。的确它是个买卖,另一个角度看我们在做这买卖的同时对自己有没有自信呢?
包括消化对方团队和客户的自信、文化融合的自信,以及自身强大、内部团结紧密到对方难以欺凌的自信。
如果智亚拥有自信,那我们就不怕任何挑战。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嘛。
一个瑞森,且是自断一臂的瑞森,就算它还想张牙舞爪,能对比现在更强大的智亚怎样?
所以,只要我们做的结果好,就无需担心;只要我们没走上歪路,就不惧任何牛鬼蛇神……!”
他的话引起了所有参会者的掌声,魏东评价说当初赵唐有个说法,君子相争,取之有道。刘科这个认识与此颇有类同。
所以魏东认为:“就像迟总讲的,这是个交易。那么在交易前后智亚能够多大程度上消化对方并壮大自己是个关键。”
他希望所有人做好准备,如果真地发生了这交易,我们就要最大程度上利用这契机鼓舞士气、强化队伍。
“所以这不仅仅是个交易,而且还是个机会。必须让智亚内部上下一心、树立自信,把这交易的利益面最大化,我们才能面对后面所有的挑战,并且打赢每次竞争!”
从这个意义上讲,许静认为在这场交易中在保证利益基础上获得机遇是目的,
扩张多少人、增加多少数据都是表面的、次要的,所以智亚需要争取把传媒团队拿到,如果不能实现这个目的,那宁可不做交易。
巧的是她正要找上门去,欧聘那边的运营合伙人谢凯拐着弯子请人带话过来,说要见她一面。
这个谢凯许静曾经在去年猎企大会上见过,记得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子,三十三、四岁的年纪。
戴副窄边眼睛,一身蓝色暗格的西服,宝石蓝的领带,脸上带着不消褪的微笑。
不过那之后就没再联络,倒难为他找了一大圈寻过来。如此,必有所图。
许静带着这样的想法和他见了一面,对方先是对许静好生殷勤、一通夸奖。
说着说着,开始进入正题:“我听说智亚也收到瑞森出售部门的邀请了,不知道贵司准备好出价了没有?还是说……另外有什么想法?”
“呵呵,文森特(谢凯)你请我出来,原来是想用杯咖啡就收买个包打听呀?”许静揶揄地看着他。
“不敢、不敢,只是……,这事涉及咱们两家公司的利益,所以希望能够互通有无下。”谢凯赶紧摇手解释。
“以雷总豪气冲天的气势,贵司一口吞下去不就得了?哪里还有智亚的份?左右不过就那么八、九十个人而已……。”
“八、九十,”谢凯苦笑:“你也知道我们去年刚合并了几家猎企,拢共也就过来八、九十。这边还没消化完呐,接着再来这么多,吃不消哇!”
“哦?”许静疑惑地摇摇头:“不会这么难吧?雷总不是说要做到全国规模第一……。”
“他是那么一说,可我们是做实事的人呀。”谢凯咧嘴,压低声音道:“告诉你点实情也无妨。
我们内部去年全力拓展RPo(批量招聘)和人力外包业务,猎头扩出来的就是收购这几家。
也就是说去年主要增长贡献都是RPo他们带来的,猎头只是人增多了,但还没形成战斗力,某种程度上还得靠RPo部门进行补贴呢。
所以这时候再进这么多猎头……,”他摇摇脑袋:“消化不了是要出问题的!”
“那,你们和雷总商量下,建议他放弃出价不就好啦?”
“唉!”谢凯叹息:“问题就在这里。老雷他又觉得是个机会,瑞森这次出价不算高。如果不介入太可惜。”
他看看许静:“你也知道当初老蓝一直盯着咱们欧亚非三家,心心念念要超过咱们去。
现在可算有个机会削弱他,雷总能不伸手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成鸡肋了。不是,那你们欧聘到底要干嘛?把我都说胡涂了。”
“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们打算参与不?”
许静心头闪念立刻回答:“参与呀,这还用说?蓝总对智亚都干了些什么?他差点把我们给拆了,这个仇岂能不报?”
“这就对了!”谢凯轻轻用拳头敲下桌面,气愤地说:“这个蓝总在业内都知道他喜欢搞事,这次逮到机会,我们当然要宰他一刀!”
“是智亚宰他一刀。你刚不是说欧聘已经难以消化了么?”许静故意说。
“呃,是有点难。不过……也不是一点都塞不进去。”
“你得意思是?”
“我是说,能塞进去它是牛排,塞不进去就是鸡肋。”
“哦,”许静眨眨眼,接着摇头:“没懂!”
“是这样,我想呢和贵司商量,咱们两家一家一半,分了它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谢凯干脆亮牌。
“不好。”许静又摇头:“我们又不是缺人,一家一半看上去公平,可实际哪个能分这么平均?后面还得扯皮。这事我不做!”
“那,你的建议呢?”
“按部门分吧,我要人数最多的传媒。制造和教育给你们。”
“这……。”
“文森特,一家一半听上去不错,可实际咱们拿到手都是残破的,对谁都无法产生助力。
但按部门分就不同,完整部门过去战斗力不受破坏立即可以投入使用,数据、客户都只需要平移即可,运营成本也低。
你想想是不是这样?”许静劝道:“两个完整部门吃下去,就是两块牛排,半个部门那才真是鸡肋呢!
你回去拿这个方案和雷总说,或者两个方案请他选,他肯定选这个。
一家一半的话,分不平均你还落埋怨,何苦来哉?
反正,要是一家一半的方案那智亚就不参与了。要不你先回去和雷总再商量下?”
“那……,如果我们想要传媒呢?”谢凯抬头问。
“你们要是乐意甩钞票当然可以呀!”许静冷笑:“传媒人数多,队伍最齐整。老蓝主要卖的就是传媒,肯定要争取个好价钱。
我估计报价里头超过六成都是传媒的价格,剩下四成才是那两个部门的。
你们要是就想花少点代价得到利益,顺便恶心下老蓝,那要制造和教育就是合适的。
我也说实话,智亚是因为传媒去年被蓝总折腾得够呛,急需补血才想要传媒部门,对其它部门其实我们没什么太大兴趣。”
“原来如此!”谢凯又敲下桌面:“那咱们达成共识了,尽量按你说的方案走。
我回去说服雷总,你回去说服大魏。不过如果拆分买,这报价里头各自的比例……?”
“咱们再定吧。智亚只想好好做交易,如果是朋友就高高兴兴谈。
一切没什么不好说的,只要别懂歪心思黑我们,智亚就愿意谈。”许静回答。
这真是想睡觉就来了枕头,原来欧聘并非像智亚各位以为的那么财大气粗,他们也有把牛排当做鸡肋的时候。
“能塞进去的才是牛排,塞不进去就是鸡肋”,嘿嘿,这位谢凯老兄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