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了住处,江斯允将沈未苏抱回房间。
低头看着她肿得不成样子的脚踝,脸上带着很深的自责。
沈未苏疼得冒冷汗,气得不想跟他说话,翻过身不理他。
江斯允坐了会儿,起身出去。
天已经亮了,他在外面忙碌,应该是在做早餐,沈未苏折腾得半夜没睡,这会儿迷迷糊糊地犯困。
刚打了个盹,忽然发现外面没声音了,她腾地坐起来,刚要下地,脚踝却疼得她惨叫一声。
江斯允马上就进来了,紧张地问,“碰到了?给我看看!”
沈未苏气恼地甩开他,他又过来,叹息着说,“未苏,让我看一眼行吗?”
她心里酸楚得难受,“阿允,我有时候真的恨你的一意孤行。”
他眼神暗了暗,“对不起。”
沈未苏靠在那里,“你以为你走了,我就能安心地回去生活了吗?阿允,我跟你一样,永远都回不去了。我的内心永远无法得到安宁,你要是走了,我还是会在外面不停地流浪放逐自己。”
江斯允静默了许久,抬手小心地查看她的伤处,肿得厉害,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未苏,我答应你,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再一走了之了。”
……
转眼就到春节。
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热闹。
周家,蓁蓁头上梳着两个小丸子发髻,穿着红色的小袄,打扮得好像年画上的娃娃。
家里来了很多亲戚,她正跟小朋友玩,注意到一道高大身影走入门口。
她立刻热情地扑过去,“舅舅,你回来了!”
来人淡淡地拍了下她的脑袋,“去玩吧,我去找外公谈事。”
蓁蓁很是失望,“舅舅我都很久没看到你了,你抱我玩一会儿嘛!”
周琼姿看到后马上过来,“蓁蓁,别烦你舅舅,快点过来。”
蓁蓁拉着周砚怀不放,“舅舅你每天都忙正事,舅妈呢?我去跟她玩!”
周琼姿脸色微变,一把将她拉过去抱起来,“别吵了,我带你去偏厅吃点心。”
她把孩子抱开,抬眼,只见周砚怀脸色没有任何波动地上楼去了。
“妈妈,舅舅怎么不笑啊,他的样子有点凶。”蓁蓁纳闷地问。
“我真是一句没叮嘱,你就要说错话——往后别提舅妈这两个字,你舅舅听了就心情不好。”
“为什么啊?舅舅跟舅妈不是和好了吗?之前你们还说,他们俩要再结一次婚呢!”
“叫你别提就别提了,你舅妈走了,他们俩分开了。”
“是不是吵架了?那我去给舅妈打电话,劝劝她别生气了,舅舅那么喜欢她,她走了舅舅会伤心的。”
周琼姿看到台阶上顿住脚步的周砚怀,赶紧捂住女儿的嘴。
再抬眼时,台阶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周琼姿心内慨叹,她也以为那两个人这次能重归于好的,周砚怀向来执拗,他决定的事就算天崩地裂也不会改变。
但谁知,他们还是分了。
起初她是不知情的,但却从周砚怀身上看到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以前他只是内敛淡漠,但还算是个能沟通的正常人,现在的他寡言独断,浑身都被一层厚厚的阴鸷戾气包裹,只要他出现,气氛都肃杀到可怕。
整个公司上上下下,谁看到他不想躲得远远的。
她去找纪琮了解,纪琮不敢说。
周砚怀事业顺风顺水的,一猜就是因为感情方面。
周琼姿直接去问周砚怀,他冷漠地说了一句,“分了。”
神色沉寂冰冷,不屑多说一句,但周琼姿哪会不了解自己的弟弟,他隐藏着巨大的情绪变动,这是被伤到了,他心里怨恨极了,才会多一个字都不想提。
周琼姿叹了叹,抱着女儿说,“蓁蓁,你舅舅这次是真的伤心了,我叮嘱你的事记着,别乱说话了。”
……
节日仍旧是热闹的,亲朋好友一波一波地来拜年,聚会聚餐一场接一场。
周砚怀勉强从除夕待到年初一,晚上他就说有事要走。
周父和周母也多少知道了他的状况,看他这个状态,也不好跟他计较,他要走,谁能拦得住。
吃了饭周砚怀就开车离开,大年初一的晚上,外面一片鞭炮声。
他开车经过大桥,发现两岸很多人在放烟火,不是很盛大,但胜在气氛热闹。
他将车停下来,有雪花飘落,他沿着江岸缓缓地走,人很多,基本都是拖家带口或者成双成对。
天气很冷,他独自穿行在冰天雪地的江岸,听着那些围绕在周围的笑声。
雪忽然下大了,小情侣一起跑过去,女孩滑了一下,男孩主动把她背起来。
他转身看着那两人,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身影都看不见了,直到他身上的大衣抵不住寒意,浸透了冷风。
手机响起,他才回过神。
那头是很久没消息的贺敬西,喝得醉醺醺地叫他,“怀哥,要不要出来喝两杯?”
到了酒吧,里面也是不少人。
一看到周砚怀,吧台旁的贺敬西就举手喊他,“怀哥!这里!”
周砚怀走过去,坐下来,要了杯度数很高的烈酒。
贺敬西已经喝差不多了,转头上下看看他,好久不见,他瘦了不少,样子有些萧条。
当然,自己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
俩人各喝各的,都没说什么,但贺敬西很快就发现,他跟自己一样,是成心来酒吧买醉的。
烈酒一杯接一杯地喝,跟喝水似的。
贺敬西瞧着他,“怀哥,你该不会跟我一样,也是老婆跟人跑了吧?”
旁人没说话,贺敬西喝得头晕脑胀,抱着脑袋趴在台子上,像笑又像哭似的说,“我放下一切去找了她这么久……她竟然已经有新欢了!我撕心裂肺想着她,找她的时候,她却在跟别的男人睡觉,我他妈窝囊!”
贺敬西吵嚷着,周砚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喝酒。
等贺敬西发泄完了,发现周砚怀已经不见了,位置上只剩空了一溜的酒杯。
贺敬西吓个半死,那些都是烈酒,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喝。
他散了酒意,匆匆找了出去。
雪花急促地落下来,贺敬西正顺着街道往前找,先看到了周砚怀的车,之后,又看到了靠在车边,坐在雪地里的周砚怀。
他低着头,身上已经落了一片白,样子是从未见过的落魄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