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苏站在门口,听里面断断续续的谈话,心想着真胆大啊,连家规矩森严,佣人虽然平时不会上来,但这深更半夜的,谁也不知道连家谁是谁的心腹,谁有什么暗招,陈伶就敢这么急地跑到周砚怀房里来拉拢他了。
她倒是不觉得周砚怀会动什么心思,但是,陈伶跟他说话的那个语气,叫人不爽。
少妇这就不甘寂寞了,每次看周砚怀眼神都带着热乎。
里面人好像谈完了,陈伶说了句那我先走了,沈未苏不想碰上尴尬,先转身走了。
回了房间,她正躺下要睡,门开了。
来人走到她身旁,掀开被子躺进来。
沈未苏正要睡,来人大手伸过来,把她拽过去,贴耳道,偷听?
她没想到他发现了,皱眉,我没有,起来喝水,顺便看看你跑哪去了。
他在旁边撑着额角,看着她,嘴角挑了下,没话问我?
沈未苏转身,在昏暗的夜色里看着他,那你呢,没话对我说?
他想了想,瞧着她说,放心,我没那个兴趣做别人后爹。
沈未苏忍不住笑出声,这阵子心情压抑,她很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
他也笑了下,凑着她耳畔低声说,信我吗?
沈未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嗯了一声,她不光是别无选择,也是因为在这个时刻,她内心的本能就是信任他。
他拿过她手心,嘴唇印了一下,把她拉起来,过来,跟我到窗口来。
沈未苏被他拽到窗口,连家的庄园视野很好,外面不远处就是海港,后面还有一片茂密树林,是个远离喧嚣又出行便利的绝佳地点。
周砚怀领着她,指着远处的一片树林,再远一点,是一座发光的塔,他说,能记着那个方向吗?如果白天塔不亮,在树林里视野不佳,能找到那座塔的方向吗?
沈未苏仔细观察了会儿,她平时没什么方向感的,但是他如此正式地跟她说,她就站在窗口,仔仔细细地将那一片的地形看清楚,在心里描绘着路线,好一会儿,她点头,我记住了,我应该能找到。
从现在开始,脑海里要牢记这个路线,一刻也别忘。
沈未苏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一边问他,我们还会有危险吗?我都要把所有财产给陈伶了,她还不想放过我?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她想拉拢我们一起反抗连江,连江倒了,她就会觉得我们是威胁。周砚怀提醒她,谁也别信,在这里没有人是吃素的,等离开这里了,心再放下来。
你让我记下路线,我们俩会分开吗?她握着他温热的手。
什么都要防备,万一有什么情况,你听我的,我让你走,你就头也别回地走。..
她顺势将脸埋入他胸膛,一起走。
顺利的话当然一起。
她仰头看着他,不年轻,但也不老,英俊依旧,气质卓然,她调笑着,怕陈伶把你扣下,她老用那种眼神看你。
哪种?
想扒了你。
我衣裳扣得紧。
沈未苏忍不住笑,和他静静地抱在一起。
月色静静地落在远处的港湾,水上一片静谧水色。
好久他们俩没这么亲近过了,彼此扶持信任,彼此相依偎,应了那句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她在他胸怀里埋着,忽然说,我……我知道我可能有点圣母心了,但是,连江留下给陈伶,就是死路一条,她不会给他活太久的。
等财产转让完,陈伶成了连家
唯一的主子,她可以弄死连江,也可以弄死沈未苏,他们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虽然她对连江没感情,也怨恨他对自己下杀手,但……
她就这么看着他死了,也有点不得劲。
如果发生变故,我跟你都不一定跑得了,顾不上带着个行动不便的他。周砚怀提醒她。
我知道……沈未苏只说,我,我去看看他吧,我们俩当然自保要紧。
周砚怀没说什么,她不是久经算计阴谋的人,她内心里仍是柔软善良的。
他没法让她一下子变得心狠手辣,这不可能。
他也不希望她变成个毫无感情的冷血。
——
第二天,沈未苏跟陈伶提出,想去看看连江。
陈伶倒是没意外,也答应了,叫了人带她去。
这是监视她的,沈未苏也无所谓,她又没打算做什么。
连江被带回了庄园里,不过不在原先的房里了,他被放到后面的另一座单独的隐蔽的小楼里,有人24小时照顾他,也控制他,他每天只能在门口的小院子里待一会儿,外人不会看到他,家里的人也不允许到后面来。
沈未苏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手术没做成,他的状况有些不太好了,头发花白,脸色也有点泛青,看起来就是要不好了的人。
沈未苏过来看着他,他的眼神不那么活泛,她猜到是他们给他用了药,让他意识没法太清楚。
他眼神斜她,在埋怨她。
沈未苏蹲在他面前,看着这个人,感慨地叹了口气,说,你这个眼神看我,好像是我对不起你,其实如果你不来硬的,给我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没准会动恻隐之心答应给你一颗肾,我对你没感情,但我看着你死,我也会难过。可是你这次竟然是打算叫人拿走我的两个肾按到你自己身上,你也真是一点没对我手软,我的死活你是一点不在乎。
连江眼神斜着她,好像很生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说不出话来,最后扭头没理她。
沈未苏就道,我现在自身难保,我没法管你了,你自求多福,但愿你小儿子看在你疼他的份上,照顾着你点。
佣人来推连江进屋吃午饭,沈未苏跟着进去,瞧着这个人,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往后大家都生死难料。各顾各的。
她从佣人手里接过餐食,坐对面喂给连江吃。
毕竟是带自己来到世界上的人,活不了多久的人,沈未苏也不计较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