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这么晚?”
她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十年来的生活早就是三个人的电影了。
“嗯,去了一趟云梦泽。”
浴室里回荡着哗啦啦的水声,透过水雾氤氲的玻璃窗能够看到丰盈曼妙的曲线,混合着泡沫的热水沿着地板的缝隙流淌。
唐绫刷着牙,嗓音含糊不清:“明天起以太协会的总部就会从魔都牵到峰城,在黑云城寨的旧址上建立新的办公区。以后如果姜子夜不在,也就不用你千里迢迢赶来接我下班了。”
这女人素来雷厉风行,而且她的想法一旦决定谁也无法改变。
“秩序世界的元老们会同意么?”
“反正他们打不过我。”
“有道理。”
苏有珠对着镜子敷面膜,给自己扎了一个可爱的丸子头:“太清的狂热信徒应该已经所剩无几,如果那群人还有死灰复燃的趋势,我不介意把他们都杀掉。或者……你也可以启动司家的老头。”
十年过去,曾经的狗头军师如今也已经今非昔比。
司家老太爷只差一步就可以迈入半神领域,而且还是全世界仅有的一位掌握着第三法的卦师。当然,老家伙的战斗力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为人老奸巨猾,行事阴狠毒辣,做人毫无底线。
脏活累活交给他干,准没错儿。
而且他的手下还有屠夫和书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是整整十年的时间。
作为至尊手下的哼哈二将,屠夫和书翁这对组合也早已经晋升到了八阶,成立了全世界最为可怕的杀手组织。
号称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
天机,夜刀,天枢,三位八阶的圣域级也是组织的一员。
“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敢动。”
唐绫推开浴室的门,裹着雪白的浴巾,湿透的红发淋着水:“我只是担心如果我们都不在了,这个世界还能交给谁。除了你我之外,没人能撬动他的力量。当然……还有夏稚。”
她眼神里流露出哀其不争的幽怨,轻声叹息。
“夏稚是唯一接受过他恩赐的升华者,可惜天赋太差。哪怕转修到师祖母的禅宗途径,距离成就净世神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她轻哼一声:“我已经把她送进前线了,希望她能撑得住。”
如今的传承途径已经彻底洗牌。
官方认定的最古途径只有七种。
古武,霸王,剑宗,斩鬼,神司,天师,禅宗。
禅宗作为最新的传承途径,却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潜力。
僧侣,法师,经座,禅子,菩提,圣祖,大圣,圣佛,净世神。
如今夏稚在这条路上走得最远,如今是八阶的圣佛。
之所以栽培她,是因为她的体内流淌着无色之玉的力量。
只有那种力量才可以撬动麒麟的潜意识,从而得到神的庇护。
“她弱得像个草履虫。”
苏有珠微微蹙眉:“真的不会死掉么?”
唐绫吹着头发,满脸无所谓:“反正关键时刻麒麟禁咒的影子会显现在她身上,大不了就是她被那种力量撑爆,半死不活。”
她赤着脚走出洗手间,回到了卧室。
男人还在沉睡,完全意识不到她的到来。
“抱歉,最近有点冷落你了。”
唐绫捂着浴巾俯下身,在他的唇边轻轻一吻,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聆听着若有若无的心跳:“如果这次顺利的话,这辈子我不会离开你身边了。我已经选好了接班人,再忙两年就辞职回家陪你。”
苏有珠进门泡了一杯咖啡,心想秩序世界的王座是古往今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结果在这个女人的眼里似乎跟上班并没有区别。
作为以太协会的总会长,唐绫是迄今为止最强大的一位。
她本身的力量,也就比前代总会长强出一线。
当然,这里说的是作为人类的太华。
但最可怕的是,她能够撬动她老公的力量。
那是顾见临的麒麟禁咒,象征朱雀之力的影子。
这特么还有得打?
八年唐绫试图以七阶之位登临秩序世界的王座,遭到了全世界在内的所有半神反对,这不合祖宗之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以太协会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位七阶的总会长。
结果这女人硬是召唤出了朱雀的影子,大杀四方。
你不服,我就打到你服。
于是乎,世界上最年轻也是位阶最低的秩序守护者诞生了。
唐绫之所以要上位,只是为了掌握权利。
但她这个会长当得可真不算称职。
毫不夸张的说,是历代秩序守护者里最差的。
要是放在一千年前,高低得被扣上一个昏君的帽子。
《明史·佞幸列传》记载嘉靖皇帝:“日求长生,郊庙不亲,朝讲尽废,君臣不相接。”
到了唐绫这里,可能就变成:“日求老公……”
剩下不敢说了,懂的都懂。
毕竟她太能打了。
当然,苏有珠在十年前也能召唤烛龙的影子,因此幽荧集团就向她臣服了,新的赤之王就此诞生,威震黑暗世界。
这个过程非常的顺利。
甚至不需要动手,只需要让影子出来转一圈儿就可以了。
尤其是她们并肩作战的时候,影子们的力量还会进一步的升华。
只需要把夏稚这个吉祥物抓过来,就能具现出至臻麒麟的力量。
麒麟尊者,烛照大神限定版。
那是顾见临在昏迷前留给她们的馈赠。
就算陷入了沉睡,他的力量也会一如既往的守护着她们。
这十年的时间里,雷霆和月姬成为了同病相怜的好朋友。
争来争去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喜欢的男孩已经半死不活了。
索性就住在一起,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没事打打游戏解解闷,也挺好。
顾见临就在身边。
哪怕睡着了,也跟醒着的时候没区别。
无非就是不能说话不爱动而已。
毕竟他清醒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
至于动不动的,也无所谓。
她们可以动。
“白泽和玄冥也没有唤醒他的办法么?”
苏有珠喝着咖啡,坐在电竞椅上转着圈儿,细长的腿晃晃悠悠。
“没有。”
唐绫已经到床上躺下,随意用右手支着脑袋,凝视着男人的睡颜,一缕红发在他脸上扫来扫去:“但祂们承诺给我找把剑。”
苏有珠想到她没有武器的事情,心想还好天丛云剑没有限制。
“景先生快要醒过来了。”
唐绫忽然说道:“如果我们不在了,他可以撑起这个世界。”
苏有珠清冷的眸子微亮:“这么快?”
唐绫把那位至尊的话复述了一遍,轻声说道:“不得不说,景先生真的强到莫名,我想他也在适应着新的规则。”
苏有珠眼神闪烁:“那就……动手?”
唐绫知道这女人的心思,因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面向扶桑神宫的决战,本应该是全人类的事情。
但她们却打算背着这个世界,私下了解。
如今的雷霆和月姬有着足以撼动两界的力量,甚至可以带着吉祥物重现烛照大神的伟力,那就没必要把整个世界拖上。
如果她们赢了,那就再好不过。
如果输了,再多的人来也没用,无异于飞蛾扑火。
而且她们不可能输得那么惨。
至少也会把人类世界的叛徒给杀光。
甚至还要把朱雀尊者逼得沉睡十万年。
至于那些人类世界的叛徒,在她们的眼里已经不值一提。
黄金和白银叛逃到朱雀氏族以后,始终就躲在扶桑神宫的最深处不敢出来,十年来未曾踏入现实世界半步,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一旦涉世,就会引来无穷无尽的追杀,下场必然是一个死。
好吧,现在已经不能称他们为黄金和白银了。
因为他们的名号已经被剥夺。
如今朱雀氏族应该赋予了他们新的名字,以古神族的名义。
但很可惜,时代变了。
如今是人类的时代。
也是人类最强大的时代。
天才层出不穷,半神领域强者的数量达到了历史的巅峰。
秩序世界的嬴长生和姜子夜分别继承了黄金和白银的名号,陆子衿掌控着黎明作战序列,陈伯均坐镇中央灵枢院。
这就是四位半神级。
更不要说还有自幽在峰城湛山寺的凛冬和莱茵。
六位半神级。
要不是陆司令病逝,那就是七位半神级。
月姬和雷霆是准至尊级的战力,而且她们只需要借着麒麟的余威向世界各国的半神们进行亲切友好的交谈,就能再聚拢一波半神。
嬴烨和嬴钰出来必死无疑。
当然还有那个该死的白金,这老家伙也成了缩头王八。
反倒是牧诗羽那个女人,如今在朱雀氏族相当活跃。
“时间定在七天以后,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情想确认。黑暗世界里,真的没有前代赤之王的消息么?他就这么失踪了?”唐绫挑起精心描绘的眉毛,玫红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她的猜疑。
“我也找不到,自从那一战以后,他就人间蒸发了。”
苏有珠微微摇头:“那个女人也找不到他。”
“我总觉得青之王和赤之王没有那么简单。”
唐绫幽幽地说:“可惜没时间管他们了。”
咚咚。
古钟轰鸣般的回响,回荡在寂静里。
这是只有半神级以上的升华者才能听到的声音。
曾经的青和赤,在踏入宇宙深空的时候,就曾记录过这样的声音,迄今为止都是超凡世界的一项未解之谜。
没人知道它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当十年前冈仁波齐一战结束以后,这个声音在地球也能听到了。
就像是有人在奋力敲击着什么。
回荡了整整十年之久。
雷霆和月姬也曾探究过这个声音的含义,却始终找不到线索。
如今她们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声音的陪伴,因为它并不如何可怕,听久了就像是催眠曲一样让人感到莫名的心安。
良久。
唐绫抬起美眸,询问道:“听说鬼车被你杀了?”
苏有珠嗯了一声。
唐绫犹豫片刻:“祂……出现了么?”
苏有珠眼神变得冷冽起来:“如果祂出现,我现在应该还在酆都。十年过去,祂变得越来越邪门,让人看不懂。”
“师祖母曾经说过,新的规则诞生了。朱雀不愧是朱雀,至少这份魄力确实令人敬佩。谁都没想到,祂竟然私藏了幽荧的尸骸。若非如此,白泽和玄冥一定会来参战。根据两位至尊的说法,祂们的确是幽荧一属,不会被限制战力。但祂们担心,自身的存在会让本该死去的母神复苏。因为迄今为止,没人能够参透新规则的全部。”
唐绫轻轻捂住男孩的耳朵,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上次我跟祂交手的时候,祂就已经变得很邪门了。分明是成就了第三法的至尊,我却感受不到祂的半点人性,只觉得面对的是一个恶鬼。”
“后来我抓了老君山的林正淳来占卜。”
她顿了顿:“老不死的说,他看到一尊朱雀在啃食一具尸体。”
苏有珠眯起美眸:“幽荧的尸体?”
唐绫幽幽地回答:“他说,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苏有珠感到一阵恶寒,这的确是太邪门了。
很难想象,那是跟她朝夕相处了十年的老师,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而且变得如此疯狂邪异。
回想起过去的那些经历,都仿佛梦一样幻灭。
“根据事后的占卜和调查,朱雀的确在冈仁波齐一战里失去了理智,对于一位至尊而言,实在太反常了。”
唐绫低声说:“没人知道朱雀因为什么而疯狂,或许是因为原初被篡夺,也可能是因为祂姐姐的背叛,亦或是意识到新规则的诞生?总不可能是因为施阿姨的离开,祂根本就不在乎。”
如果有琉璃在,或许会给出更有逻辑的分析。
但她们今夜的对话是绝密的。
绝不会外泄给任何人。
沉默良久以后,苏有珠摇了摇头。
“我不在意祂的想法。”
她一字一顿:“我只要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