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心事重重的男人，林格心中有了决定，让伊莉丝从酒柜上取来五瓶酒。

    伊莉丝嘟囔着怎么这么多，取来五瓶酒，摆在林格面前。

    波旁威士忌，樱桃利口酒，红宝石波特，苦艾和香槟。

    林格打了个响指，瓶口的酒塞同时弹起，落在吧台上，围成一个小圈。

    失落的男人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盯着林格的手，当他看到瓶口飞出澄澈的酒线，在空中汇集成球，神色更是震动，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

    但他没有出声，没有打扰林格，只是呆呆地看着。

    空气中浮现的冰块融入酒液中时，他的身体颤栗起来，双眼凸出，死死盯着那些纯净的冰块。

    混合完毕的酒液落入他面前的酒杯中，深红色的柘榴石色调的酒液散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香气，红宝石和波旁的完美融合，浓郁而疯狂。

    男人脸上浮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出神注视着眼前的酒杯。

    “它叫什么名字？”

    “自由或死亡。”

    关于这个名字的来源，或许是因为它有着和“缅因记忆”相似的成分，或许是发明它的那位调酒师受到历史启发，总之客人若是想要一些放纵的东西时，这种酒的复杂程度是理想的。

    顺带一提，“缅因记忆”是另一种成分相似的酒，一种口感如天鹅绒般柔滑的夜间饮料。名字源于一艘起义反抗的军舰，缅因号。

    这是一艘美国海军舰艇，在1898年古巴反抗西班牙的起义期间，沉没于哈瓦那港。美国公众舆论和媒体普遍认为这是西班牙的无耻偷袭，这一事件引发了美西战争，“记住缅因号，与西班牙一起下地狱”成为战斗口号，最终导致古巴独立。

    当然后来有人查明，缅因号其实沉于船上的煤堆自燃，这不过是美国抢夺殖民地的借口。

    男人下意识端起酒杯，酒液入口，有一点辛辣，混合着焦糖味，复杂的口感中充满黑暗和放纵的意味。

    他沉默着喝完整杯，嘴唇忽然颤抖起来，向下弯成一个痛苦的弧度，眼泪，拉了出来。

    林格什么也没说，安静地擦拭手中的宝石金杯。

    男人的拳头重重砸在吧台上，发泄心中情绪。

    “你们相信吗？我曾经拯救过世界。”

    林格意外地打量了男人一眼，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但我少年时，的确穿越到异世界，从企图毁灭世界的魔神手中，拯救了那个走向灭亡的世界。”男人脸上浮现追忆之色。

    林格清了清嗓子，好像相信了男人的话。

    “之后呢？”

    “之后？”男人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我放弃了所有力量，选择回到现世，打算过平静的生活。”

    “你现在后悔了？”

    “我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有一个女儿，妻子也很爱我，但我总是会想起那一段旅程。

    虽然充满危机和挑战，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打倒强敌后的成就感更是让我热血澎湃，真是令人难忘啊。

    矮人，魔兽，巨龙，巫妖，美丽的精灵和完美的女神……他们总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每次夜里醒过来，我都会生出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疏离感。

    那是一种无法排解的感觉，在我心里越积越多，如同发酵的酒，时间越久越强烈，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绪。”

    男人喃喃道，语气惆怅而迷惘。

    附近的埃罗迪娜已经露出欢快的表情，男人的负面情绪很浓烈，她吃得很开心。

    吧台里，伊莉丝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就是后悔了。”

    男人一怔：“也许是吧，但就算我再后悔，也回不去了。”

    “你该不会是惦记着那边的漂亮精灵或女神吧？”伊莉丝狐疑地打量男人，眼中带有若有若无的鄙视。

    “呃，不，没有的事。对了，你刚才调酒时用的是魔法吧？”男人忽然看向林格。

    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说出心底的秘密，正常的酒保听到他讲的故事，只会以为他有妄想症，但这家酒吧似乎不一样，让他情不自禁吐露真情。

    “是的。”

    林格没有隐瞒的意思，也没有那个必要。

    对方连“曾经拯救过世界”这种让陌生人听了会笑掉大牙的事都说了出来，他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坦诚相待，才能与客人交心。

    若是以前，他也会以为男人在胡扯，但现在他倾向于相信男人所说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能进入绿宝石酒吧。

    “原来现世也有魔法的存在吗？”男人忽然激动起来，似乎找到新的生活动力。

    林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确定地球那边有没有超凡力量存在，他的魔力只能在酒吧里和艾欧斯大陆使用，在地球那边会受到严重的压制，几乎无法使用。

    “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男人转过头，“那边电视机前的骷髅是摆设，还是……”

    听到男人提起自己，一动不动的白骨终于转动头骨，两个黑幽幽的眼眶对着男人。

    “你好，我是白骨。”

    男人深吸一口气。

    竟然是真的不死生物！

    “你们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林格微笑道：“如你所见，是一家酒吧，而且是通向异世界的酒吧。”

    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颤抖着道：

    “通向……异世界？”

    “不错，那边是一片名为艾欧斯的大陆，是客人曾经去过的世界吗？”

    男人呆呆地摇头：“不是这个名字……”然后眼中充满热切的请求：“能带我过去看看吗？多少钱我都愿意！”

    男人渴求的眼神如火山般炙热，林格想了想，决定满足男人的愿望。

    这个中年男人的精神状态，实在很令人担心，如果不能排解他心中的情绪，他迟早会变得疯狂，就当替他的妻儿着想吧。

    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很难办到的事，只是开个门罢了。

    “兰娅，给客人开一下门。”

    卡斯塔珑城内的治安很不错，如果只是在城里逛逛，应该没什么问题。

    兰娅走到门口，打开门，耀眼的光立马从外面投射进来。

    在男人眼中，那些光芒仿佛指引的圣光，他情不自禁迈动双腿，走进那光芒中。

    来到门外，便是卡斯塔珑北侧的繁华商业街，乌拉达哈长街，充满异界情调的建筑，行走在大街上的奇幻风种族，闪亮的铠甲，锋利的长剑，华丽的法袍和魔杖……

    恍惚间，男人似乎回到少年时期，那时候他刚穿越到异世界不久，第一次进入主城，此时的心情，和那时何其相似。

    但他此时的心情更为复杂，除了激动和兴奋，还有一种想要大哭的冲动，就像找回了很久之前的宝贵记忆。

    泪水再次模糊了他油腻的脸庞。

    林格从门里跟了出来。

    “这里是卡斯塔珑，三国交界之处，一座自由的城市，客人听说过吗？”

    男人茫然摇头。

    “我带客人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