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带着曹庋走了一路,独孤紫池是看在眼里的,刘景浊行事狠归狠,但却是刻意去狠的。现在不一样了,他很随意。
女子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刘景浊面容,她也顾不上去穿衣服,只能这样瘫坐地面,喘着粗气。
被方才符箓疼的。
刘景浊笑盈盈看着,说有点儿忍不住,忍不住想杀她。
女子皱起眉头,抬头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刘景浊撇撇嘴,淡然道:「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哦,也是,你站在劳荨背后,本就没什么存在感嘛!可卖徒弟、卖湖底,总忘不了吧?」
女子明显浑身一颤,死死盯着刘景浊,问道:「你……刘景浊?」
刘景浊笑着点头,「哎,对了,冰雪聪明啊!起来把衣裳先穿上吧,你这皮相太勾人,万一给人瞧去,我又要上报了。」
说着,刘景浊又取出一道符箓,都还没有说话,女子已然连滚带爬,蜷缩在角落里。
她声音颤抖,「饶了我,我都说,这……这太疼了。」
独孤紫池好奇问了句:「什么符箓,疼?」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疼?就这样的疼,我受了半个月呢,你这不算啥。先把衣裳穿上,咱们不必这么赤诚相待,你要是不说实话,也简单,我拍死你就行了。」
此时,刘景浊随手朝后一挥,独孤紫池被推了出去,再看不见听不到屋里动静了。
女子穿上衣裳,依旧不敢靠近刘景浊。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叫宁杞,籴粜门人。受命待在绿湖山,总管神鹿洲西边买卖。」
刘景浊撇撇嘴,问道:「登楼修士,也才管半洲?你们分舵在哪里,总坛又在何处?」
宁杞苦笑道:「在哪里真不知道,除非舵主召唤,我们用令旗就能到。自己去找的话,绝对找不到的。」
独孤紫池蹲在外边儿,无奈苦笑。
原来带着我是杀鸡儆猴吗?这个登楼女修在他手底下全然没有还手之力,我独孤紫池灵体一道,说散就得散?
刘人皇,用心良苦啊!
可你他娘的也太看得起我了,即便不这样,我敢惹你?
很快,已经过去两刻。
大阵之中,刘景浊目光凝重。
于是又问一句:「你知道说假话的代价吧?」
宁杞苦涩一笑,轻声道:「命都在你手上,我说假话作甚?要是非得杀我……只求你用快刀。」
刘景浊抬手一道印记布设过去,沉声道:「留你一命,将来要还的。」
宁杞千恩万谢,一遍遍说着赴汤蹈火,活命就行。
之后就见刘景浊撤回大阵,迈步走了出去。
只不过,离去背影有些沉重。
直到刘景浊完全消失,女子这才颤颤巍巍起身,将老迈皮囊重新披上,又成了个老妇人。
只不过,对镜描画之时,老妇人明显嘴角一挑。
走出宅邸的刘景浊,暗中收回清池。
方才那笑,刘景浊看在眼里的。
这趟绿湖山之行,已经不算是白来了,打草惊蛇之举,还算完美。看書菈
可关于龙丘家的事情,查了这么多年,原来是这样吗?
那就是丈母娘早就算出来龙丘棠溪会有失魂一劫,所以做了这个交易?
老丈人之所以压着怒气,一直不给丈母娘报仇,终究还是因为龙丘棠溪那道天魂尚且不知去向,也是因为龙丘洒洒的身世。
走了一段
儿,独孤紫池蹿了出来,说道:「曹庋带着华扬回去了,在等你。」
刘景浊点了点头,已经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身在曹庋院中。
同龄人站在曹庋身边,显得就是有些平平无奇。
华扬,金丹境界,也算是俊俏男子了。且刘景浊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兼修武道,已经是有了一道归元气。
曹庋抱拳道:「赤亭先生,这便是华扬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刚转头,便见华扬抱拳,微笑道:「见过赤亭先生。」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摆手道:「别这么客气,你见过左丘凌了?怎么样?」
华扬微笑道:「左丘姑娘很好,不过只是初见而已,谈不上怎么样,就是见见。」
刘景浊笑了笑,示意二人不要这么拘谨。又灌下一口酒,刘景浊这才说道:「没别的意思,平川首席让我跟来的,那我也只能多问几句了,可别嫌我烦。」
华扬咧嘴一笑,落落大方,开口道:「早就听曹庋说过,赤亭先生为人正直,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适合当先生的人,他都对先生如此敬重,我自然也是一样,先生想问什么,放心问就好了。」
瞧瞧人家说话,再瞧瞧曹庋,你小子也就长了个好脸蛋儿了。
刘景浊扯来一张椅子,问道:「华小友家在何处,师从哪位高人?我这些年不在九洲,还真不晓得什么时候天底下有了这么多天之骄子了。」
华扬答道:「晚辈算是神鹿洲人氏吧,只不过不在大世界,来自一处小天地,赤亭先生不曾听说才对。至于哪处洞天,我不方便说,毕竟是一处无主之地,一旦被人知道了,我的故乡难免会成为某人私物。」
刘景浊点了点头,这个顾忌是对的。
无主洞天本来就少,都能养出来个如此年轻的金丹修士的话,说明天道已经趋于完善。一旦被人知道,那就是摆在桌上的香饽饽了。
随后,刘景浊笑盈盈问道:「为何拜入绿湖山呢?」
华扬答道:「最早发现我的是劳夫人,但她说不强求我拜入绿湖山,可以游历一番之后再做决定。我走了三洲之地,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一开始的,就是最好的。」
刘景浊笑道:「挺好的,不忘初心,是个念旧的人。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修行吧,我走了。」
起身刚要离去,华扬忽然喊道:「左丘姑娘应该是不喜欢我的,但新鹿王朝与龙丘家的大长老,好像非要促成这桩婚事。」
刘景浊缓缓转头,反问道:「你呢?你怎么想?」
华扬沉默片刻,开口道:「对我而言,其实是攀高枝。要是能娶了左丘姑娘,我或许可以少走上百年弯路的。只不过,我不想逼任何人。但如果大长老与新鹿王朝非要促成,我也不会拒绝,我会好好待她。」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迈步离去,淡淡然一句:「看吧,看你们缘分吧。」
话说的是实诚,就是不晓得心与口是否一致了。
返回之时,大长老已经走了,龙丘南枝也被拽走了。
就剩下左丘凌与两个护卫了。
刘景浊进门就瞧见左丘凌拉着个脸,闷闷不乐。
姑娘双手托着下巴,气鼓鼓,呼呼的。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笑问道:「怎么?你外公让你非嫁不可?」
左丘凌嘟囔道:「何止外公,父亲也是,可我实在是没看出来华扬哪儿好了,不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刘景浊也就问了句:「想好了,真不想嫁的话,我不会让你嫁的。」
左丘凌苦着脸,嘟囔道:「你说话能管用吗?」
这个左丘
凌,还真是呆头呆脑的。
南丘洮笑着说道:「放心,赤亭先生说话,很管用的,大长老也得听。」
刘景浊笑道:「他要是不听,我打他一顿嘛!想揍他不是一年两年了,我都忍了二十几年了。」
从那老头子乱点鸳鸯谱开始,就想揍他了。
不过,转念一想,那位大长老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想把左丘凌从新鹿王朝摘出来。包括那位看似无情的新任皇帝,一样是想护左丘凌周全而已。
换位想想,大长老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龙丘邙战死归墟,次子消失已久,也就是龙丘南枝的爹。现在也就剩下三子龙丘柏,与一个孙女一个外孙女了。
他肯定不想仅存的后辈卷入这场漩涡之中的。
老丈人跟平川的意思,也是差不多的,但方法不同。
左丘家有人想成为真正皇帝,不再只是国君。龙丘家在忍,或者说是老丈人在忍。
等什么时候忍不住了,恐怕平川手底下的供奉殿就会出手了。
左丘凌歪着头,嘟囔一句:「再怎么说也是我外公,岁数大了,你不能打他,你打他我跟你拼命呢!」
刘景浊一愣,哑然失笑。
心思干净的丫头,也还算不错。……
某一地,有个面色惨白黑衣人手捧一颗七色且有七孔的心,看了一会儿,干脆一口吃下。
入口的一瞬间,黑衣人面色已经红润了起来。
下方桌上,摆着三株药,当间摆放的是一株重楼,年份极长的仙药。
黑衣人问道:「当年救你的,就是这株重楼吗?我们打杀了他,算不算恩将仇报?」
下方站立的少女笑了笑,轻声道:「门主,不管是什么天材地宝,物尽其用才是最好。」
黑衣人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炼丹吧,药工老弟,辛苦你了。」
侧边坐席,有个老者面色铁青。
是返乡路上被人套了麻袋的裴捣,裴药工。
裴捣黑着脸,沉声道:「我是真没想到,这个籴粜门居然是你弄的。我要是不炼呢?」
黑衣人微微一笑,开口道:「药工老弟,唯有我可挽天倾,救我就是救人间。」
裴捣哈哈大笑,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