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谁的主人?”
那头不知身为何物,却顶着三颗头颅的怪物,此时六只眼睛正瞪着许季痕,简直像是要活活吞了他。
余暃眉头紧皱,沉声道:“二叔,这东西妖气虽然浓厚,但不像是任意一种妖修,更像是……更像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刘景浊轻声道:“虽然不是什么特定种类,但其中包含各种大妖气息,对吗?”
余暃点头不止,“对对对,是这样。”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开口道:“那我猜到这是什么了,回头再跟你们说吧,这许季痕,托大了。”
倒是惊那小子,当年是如何降服这玩意儿的?
方才说话之时,刚刚折返青椋山的本体,便带着剑灵跨洲往胜神洲来了。
果不其然,许季痕手持木椟,即便被妖气压得直不起身子,却依旧沉声开口:“我既然放你出来,我便是你的主人,不认也得认!”
此话一出,那大妖突然凝聚妖气,之前那幻影,居然在瞬息之间凝实,三颗脑袋汇聚一处,变作一鸟首猿身头生双角且弓身拄拐的庞然大物,少说也有万丈之高。
那双眼睛如日月一般,低头之时苍天之下皆为蝼蚁。
只见那异兽猛地低头,直视许季痕,出声之时犹如雷霆炸响。
“你说,你是谁的主人?”
话音刚落,许季痕手脚竟然开始不由自己使唤,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半仙之体,此时如同那刚出炉便被泼了凉水的瓷器,布满了裂纹!
刘景浊这边,顾衣珏等人也不好过,三人都有些心神失守,双目被那妖气侵染,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刘景浊叹息一声,并指接住一滴酒水,挥弹出去,三人被那酒水滴在脸上,这才回了神。
这便是当年剑神所斩的神秘存在,也是天帝第二次造物带来的影响,即便只是残魂,却依旧有着半步凌霄的恐怖威压。
此时又听见那巨兽沉声一句:“你说,你是谁的主人?”
此时许季痕身上裂缝金光大放,终于是没忍住,长长啊了一声。
刘景浊有些无奈,再不出手,这家伙就得死了。
没法子,他只好再次拿出那把开天之剑,一步跨出,将那许季痕推去顾衣珏身边,同时幻化出万丈金身,冷眼看向对面巨兽。
“那你看我是谁。”
就在刘景浊出现的一瞬间,那巨兽如同耗子见了猫似的,居然连退好几步,直到背倚着天穹退无可退了,这才颤声开口:“怎么……怎么会?”
其实刘景浊心中已经在呼唤剑灵了,“快些,再不来就唬不住了,一旦动手,这方天穹必然破碎,天朝那边没可能察觉不到。”
不怕跟他交手,压他一境,斩他不在话下。只不过动静儿太大的话,孟休定然可以察觉,到时就会多出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了。
也不能让那紫气知道,他还有算是同类的存在。
但此时,那异兽忽然将目光转向刘景浊手中长剑。
“不,你不是他,你也不是剑神!”
刘景嘴角一抽,完犊子,这牲口还挺聪明!
没法子,刘景浊只能将一身混沌剑意运转到了极致,强行压制住了这异兽,同时布设一道如同九洲天穹那样的阵法,将其困在其中。
“快些,我不想杀它,还有用。”
可刘景浊万万没想到,那股子妖气,居然再次暴涨,凝成一处,如同一枚钢针,硬生生将那大阵戳出来了个窟窿眼儿。
刘景浊嘴角抽搐,忘了现在境界有限了,自己的压胜之力,居然对这东西作用不是太大?
但转念一想,也是,紫气虽然怕我,但我也不能压他一境,只有纯粹的妖邪在我面前才能跌一境。
刘景浊只好沉声道:“许季痕,木椟给我!”
重伤险些身死的许季痕,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机缘了,急忙将手中木椟抛出,刘景浊一只手,木椟竟是变得与金身小臂等长。
也是此时,那巨兽一拐杖砸开大阵,如牛吼一般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有他的气息,还有堪比剑神的剑意?”
刘景浊举起那把开天之剑,天穹之下瞬时间被剑意充斥,混沌之中剑意斐然,竟是凝实成为一大片剑意阴云,随后几声雷霆炸响,阴云之中开始有雨点垂落。
在余暃与韩困眼中,这不过就是一场雨。
但在那异兽以及顾衣珏许季痕眼中,那倾盆大雨,下的是剑啊!
果然,在雨点落在巨兽身上之时,那巨兽连声痛呼,肉身竟是有些被冲散的迹象。
但如此大妖,自然聪明,只是一抬头便知道现今被困在一处小天地中。他冷哼一声,居然强忍着剧痛,手提拐杖朝天砸去。
刘景浊不敢举剑阻拦,因为一旦两者相撞,这方天地定然破碎,金水山,恐怕也会就此成为一片废墟。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这方天地忽地被一道剑光戳出来了个大洞,本体持剑袭来,与金身重合,一手持本命开天之剑,一手持古剑,冷冷开口:“你看我是谁?”
剑灵也冷冷开口:“嘛呢?要翻天不成?”
异兽明显一愣,趁此机会,刘景浊心念一动,剑意阴云立时破开,天幕之上一道飞瀑直直垂落,如同天河之水倒灌人间,晃神功夫便将那巨兽身躯冲散开来,其再次变成那三头虚影。
刘景浊一步上前,抛出木椟,沉声一句:“进来!”
果然,那妖气竟是不由分说的钻入木椟之中,顷刻之间,天地归于平静。
刘景浊这才深吸一口气,散去金身,将那木椟收入袖中,收回本命剑,将另一把剑丢给剑灵,随后走去许季痕身边。
刘景浊也问了句:“剑灵,当年剑神怎么说的?”
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轻声道:“只是说这是一洲妖魔之气汇聚而成,灭不了,只能凝成一枚珠子丢掉。”
刘景浊一叹,心说哪儿有那么简单?怪不得剑神是神灵之中头一个察觉到那紫气存在的,原来还有这缘故呢?
天地共造物三次,一次造神灵,但远古神灵皆无情,故而最该出错的那次,并无有类似紫气的东西诞生。第二次,天帝说自己是前一次失败,第二次便以想象创造生灵,于是有了千奇百怪的妖族。天帝散道之后,妖族也可以开始修炼,便也有类似于紫气的祸端诞生,只不过这祸端带来的影响,远不及创造人族。
至于第三次,造就人族时,紫气并未诞生,而是散道使得天下生灵都可以修炼之后,紫气才得以诞生的。
这妖气,是众妖魔汇聚而成,与那紫气一样,但它并非另一半“天帝”,因为妖族并不是参照他自己而创造的。
走到近前,瞧见许季痕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刘景浊无奈一叹,弹出一缕混沌气息,暂且将其肉身缝补,但内伤刘景浊没法子。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冷冷看向许季痕,沉声道:“机缘,还要吗?”
许季痕苦笑一声:“多谢刘山主救命,我还是要命吧。只是……只是没想到,原来是刘山主设局,摆了我一道。”
顾衣珏冷声道:“若非如此,你瞧瞧你会放出来个什么吓人怪物?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啊?”
刘景浊看了看剑灵,小姑娘便说道:“老主人带着我三日屠尽俱芦洲妖魔,当时就有这么个妖魔之气汇聚而成的玩意儿,长在一片竹林之中。杀又杀不掉,后来就丢在了牛贺洲镇压了。”
刘景浊接过话茬儿,轻声道:“再后来,惊无意间得到了此物,也得了一道机缘,估计就是炼化了一部分妖气,便成为了妖族共主。不过,那会儿听它说,是惊坑了他,也不晓得那小子怎么坑的人。”
顾衣珏明显还有别的问题,“山主,你方才,不是法天相地吧?”
刘景浊解释道:“算是,但更像武道真身。”
此时剑灵忽然一拍脑门儿,“主人,那木椟,好像是它诞生处伴生的一棵竹子做的哎!”
刘景浊也是一愣,问道:“此物诞生,还有伴生?”
剑灵点了点头,“反正老主人是这么说的。”
刘景浊皱了皱眉头,呢喃道:“还有伴生之物?”
那岂不是说,紫气诞生也有伴生之物?方才异兽伴生是因为妖魔之气汇聚于竹林,那紫气若有伴生物……远古天帝散道之处?
刘景浊与剑灵心意相通,于是心中问了句:“剑灵,剑神找到天帝是在何处散道的了吗?”
剑灵摇了摇头,“没,老主人走的那万年,其实也在找寻,但最终没找到。”
刘景浊骂了一句娘,早知道就问清楚了,可现在天帝散道十几万年了,我上哪儿问去?
说不定找到那紫气伴生物,就不必……不必让那丫头遭难了。
想到此处,刘景浊赶忙狂灌一口酒,还扇了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我刘景浊不是圣人!
此时刘景浊看向韩困,笑道:“韩困,这东西先由我保管,如何?”
韩困连忙后退,干笑道:“师祖管着就行,千万别给了我,丁伯要是知道了是不会生气的。”
年轻人心说这玩意儿我把持不住,还是你来吧。
刘景浊又看向余暃,后者一样摆手不停,干笑一声:“二叔别玩我啊!”
至于许季痕,都不必问了,想必肠子都要悔青了。
刘景浊一笑,“许山主,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许季痕苦笑一声,抱拳道:“诸多得罪,全在我一人,刘山主若要算账的话,千万别牵连我金水山修士,许季痕一人担了。”
刘景浊淡然道:“问罪的事儿,先放一放,你还是先告诉我你如何得到这妖气,又如何知道木椟在韩困手中的。”
走出这方天地,外界两位开天门还在守着。
一下子多出这么些个人,两人都瞪大了眼珠子。因为他们明明就守在这里,怎么会凭空多出来这么多人?而且……韩困也在其中?怎么回事?
哎?不对,这青衫客与白衣剑客,咋个怎么眼熟?
顾衣珏冷眼看去,“二位,在下赡部洲散修,顾念鱼!”
许季痕苦笑一声,转头抱拳,道:“顾峰主,得罪了。刘山主,来跟我走,咱们后山金水滩稍坐。”
眼看自家山主已经带着那二人往前去了,二人面面相觑,急忙传音问道:“是……哪山哪峰啊?”
许季痕尚未来得及答复,一道大罗金仙气息却疾速往金水山来。
许季痕皱起眉头,沉声道:“莫不是被人察觉了?”
两位开天门修士也面色凝重,这道气息,来者不善啊!
可刘景浊却拴好了酒葫芦,淡淡然一句:“别担心,找我的。”
话音刚落,一条巨大白龙已至,且很快化作个十七八的姑娘,狂奔过去,挂在了刘景浊背上。
白小粥活像一条四脚蛇,盘在了刘景浊后背。
“哥哥!想死我了!”
刘景浊以心声说道:“还真是长大了,陪着小豆子瞎胡闹都能沉住气了。”
白小粥嘿嘿一笑,“就知道哥哥看得出,哥哥不生气吗?”
刘景浊没好气道:“先下来行吗?生气自然不会,孩子长大了,有心事再正常不过了。下来啊!”
白小粥却说道:“小豆子跟我说,嫂子嫌弃八抬大轿忒寒酸哎?不然到时候我跟敖封拉船接亲?”
刘景浊没好气道:“快下来!让敖封拉船还行,让你……舍不得。”
白小粥这才哦了一声,心满意足的从刘景浊背上下来,又与剑灵抱在一起,蹦蹦跳跳笑嘻嘻。
“小剑灵,我可想死你了!”
“小粥小粥,回头咱们在青椋山找个秘密基地吧?”
顾衣珏捂住额头,没眼看,丢人啊!
一个人世间仅存的白龙,一个天地之间第一把剑,随便一个说出去都能吓死人……可两个人居然抱在一块儿,嘻嘻哈哈蹦蹦跳跳?
金水山那两位开天门又对视一眼,只觉得腿肚子转筋。
“山主,这……都什么人啊?”
许季痕苦笑道:“山是青椋山,峰是青鱼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