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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惨叫,&bsp&bsp老僵脸皮一颤,冲得比殷刃本人还快。鬼当铺前面的路也算他的地界,在鬼市闹事本就坏规矩,&bsp&bsp在鬼当铺门口闹事,&bsp&bsp更是打他的脸。
殷刃收了大部分占卜痕迹,&bsp&bsp仅留一条指路的黑线,近乎飞去门外。只见老僵目露红光,口部大张,几乎撕裂整张脸。它带毒的牙齿正压着一个壮汉的脖颈,&bsp&bsp而那壮汉满手是血,正痛苦地挣扎——他的手臂不自然地折着,断骨刺破皮肤,&bsp&bsp血淋淋地支棱在外。
几步外,躺着个五官都生在颅顶的古怪孩童。这会儿他的脖子软软折断,&bsp&bsp七窍出血,那张本来长在头顶的脸朝向前方,倒是有几分像是“正常人”了。
那畸形孩童屎尿失禁,&bsp&bsp身体僵硬,已然没了气息。他身边似乎没有跟着大人,&bsp&bsp鬼当铺剩余的客人各自在原处聚成一堆,&bsp&bsp窃窃私语声在灯笼墙间荡来荡去。
殷刃与钟成说对视一眼。
“识安特调九组。”殷刃掏出工卡,亮明身份,随后他随手掐了个诀。只见泥沙升起,&bsp&bsp将那人叫花鸡似的糊住,令其动弹不得。
另一边,&bsp&bsp钟成说近乎条件反射似的拨打了。
见识安当即插手,&bsp&bsp老僵不得不收回牙齿。他瞧着那壮汉的眼神极近怨毒,&bsp&bsp殷刃毫不怀疑,若是识安一行人不在现场,壮汉一事怕是要在物理意义上“内部消化”了。
“敢坏我门前规矩。”直到那壮汉被赶来的识安武装人员捉住,老僵还亮着铜黄色的尖齿,口中喃喃不停。“坏规矩的人,得死……”
它那张撑过了头的嘴巴还没合死,整个头颅仿佛从后脑完全开裂。僵尸脏污的牙齿间扯出细丝黏液,不时有黄绿的气体从它口中喷出。
识安将那人完全压制,老僵却仍然死死瞪着那壮汉,双眼里的红光越来越盛。它没有掩饰自己的杀意与恶意,一眼看去,倒是与没有神智的寻常邪物没有区别了。
“得死,得死,得死……”
钟成说转过黑洞洞的眸子,瞧向低语不停的老僵。老僵还记着这张脸带来的危机感,它尽管状态古怪,却条件反射似的护住胸口。
这一动似乎惊醒了它,老僵当即干咳两声,情态终于正常了一点儿。
杀气与恶意霎时间单薄了不少,钟成说这才收回视线,继续观察那个杀人的壮汉。
“我怎么了我?”
那壮汉被拉离前,颈上青筋胀鼓鼓的,嘴里还不解地咆哮。
“那娃子脸长在脑袋顶上,瞧着让人多不痛快,我只是想给他正过来!你们识安也不能这么办事吧?我这是为了大家舒爽啊,我怎么了我?啊?”
“好心都他妈当成驴肝肺!你们不是自诩好人吗,我干好事,这不得奖励?”
看着那壮汉奋力挣扎的身影,殷刃微微皱眉。
这人能力不怎么高,方才一席话也像是真情实感,就是内容着实缺少条理。除此之外,那壮汉与在场的其他客人几乎没有区别。
另一方面,此人与他的占卜黑线并无关系,身上也没有特殊的术法痕迹。鬼市的确怪人多,难道说只是个普通疯子?这闹事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可要这人别有用心,弄死个没什么背景的怪胎,又能有什么好处?
沙啦。
听闻背后声响,殷刃回过头,只见黄今一脸嫌弃,朝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了?”葛听听不解。
“思维。”黄今捂住嘴,面色有些发青,“周围的人全在想这事,他们有点恐慌了,思维数量涨得厉害。”
众人看不到的世界,黄今几乎要被狂涨的思维潮水淹没。自己身边走着个会要人命的疯子,任谁都要缓上一缓。哪怕鬼当铺前人不多,这些飞速增殖的恐慌思维还是相当恼人。
殷刃望了会儿壮汉身影消失的方向“先离远点,调查继续。老僵老板,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这老东西,在他占卜时还不忘冷嘲热讽来着,他可记得相当清楚。
“这个嘛……”缓过神的老僵摸摸枯瘦的面颊,“我说‘奉陪您找到底’么,也并不是要随您行动。您看,我这生意要做,您也不是天天用得上我这老骨头不是?”
它又掏出电子烟,扶了扶金边眼镜,和刚才目露凶光的恐怖怪物判若两人。
“我只是和您开个玩笑。”殷刃借坡下驴,“我只有一个问题,您如实回答便好。”
“知无不言。”
嘴巴上这样说着,老僵却刻意调了调姿势,摆出惯常的防备姿态。
“您刚才对那人的杀意,比起平日是否有异?”殷刃问得很直白,“我也是在您面前坏过规矩的人,当时您可没有这样……直接。”
老僵瞧了眼地上的占卜黑线,又瞅了瞅殷刃手机上坠着的黄粱。最终他嘬了口电子烟,悠悠然走去墙角。殷刃心领神会地跟上去,彻底远离了还在讨论情况的人群。
“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这回我据实说了,今后咱们两不相欠,答应你的事也一笔勾销。”
老僵又恢复温文有礼的语气,只是其中没有恳切。他语气拉得极长,字词间的圆滑让人听着有些不舒服。
“其实也没什么,我向来不喜欢坏规矩的人——做生意的,谁喜欢那种当面打自己脸的人呀。方才那小子让我门前沾血,我只是热血上头……”
“你没有热血上头的生理条件。”钟成说冲着全身干枯皱缩的僵尸嘀咕道。
老僵“我只是怒火攻心,就那么一下下没缓过来……”
“你刚才状态异常的时间长达二十三秒。”钟成说继续小声嘀咕。
老僵缓缓扭头“你们识安的人都在这,我本来就紧张压力大,谁都有失控的时候嘛。说老实话,我刚才真就一瞬间气着了,想着把那人喉管咬开,这心里才痛快。”
“真的,就这么着。我承认,我平时根本没有这样易怒。今天可能是有点失态,各位别往心里去。”
说完,它特地往远离钟成说的方向挪了挪。
尽管情况紧张,殷刃险些笑出声,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捏了捏钟成说的手。老僵为尸油滑,又在这鬼市混了几百年。就算发现自己状态不对劲,也是极力不愿在识安人员面前直接承认的。
倒是钟成说似乎想要表达什么,爪子在殷刃手心又划又挠。殷刃会意,故意调整了个站位,遮住了黄今和葛听听的视线,又将耳朵送上去。
“……刚才您说,咬死那个男人,心里会痛快?”
听钟成说嘀嘀咕咕完,殷刃提高了声音。
“哎哟喂,您真要抓着这点不放啊?说难听点,尽管我是邪物,我到底没伤着人,你们也没理由查我是不是?”
“不是想追究责任,只是单纯的询问——您刚才的情绪,是‘杀了他心里会痛快’?”
老僵拍拍胸脯,确认对话全被录着,这才小声答了声“是”。
葛听听看看老僵,又看看殷刃,貌似意识到了什么。她掏出手机,哒哒哒打下一行记录。
【夜晚调查鬼市,凌晨时分有人在鬼当铺前杀人。鬼当铺主人老僵杀意明显,但未造成明确伤害。】
【他们的动机,好像都和“心里痛快”有关。】
……
黑线的末端,是鬼市主街道上的一个小摊子。摊子的主人,也是个让人头痛的熟人。
“哎哟哎哟,这不是小殷小钟嘛!”彭老狗笑容满面,从门后的黑暗里探出个白发稀疏的脑袋,脖子上的两张收款码卡片随着他的动作晃荡。
那根被夜色遮掩的占卜黑线,正正好好探到此人摊子前。
这一回,彭老狗的摊子前照旧摆着红灯。不过这回他扯了个地摊,上头规规整整摆满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和周围的其他摊子没有太大区别。
葛听听一见和小河妈妈失踪有关的人出现,当场就要冲过去,却被殷刃一只手按住。
殷刃脸上的认真瞬间消失,有那么一瞬,他又变回了刚进识安时那副无忧无虑的松散样子。
“彭爷,别来无恙啊。我们刚好在附近办事,刚才我还跟成说赌,说这摊子一定是您的。”
“好眼力。”彭老狗的老脸和人面疮一起面露笑容,“怎么,不照顾照顾咱的生意?”
说罢,他挺起风干板鸭似的胸脯,朝周围的摊子展露出“识安关系户”的浓烈气场,头上为数不多的发丝都多了几分闪光。
“那肯定照顾,新进的货?”殷刃笑着接腔。
“鬼当铺淘来的,可都是好东西。”彭老狗神神秘秘地说道,“咱们熟人,我不瞒你,潘○园听说过么?散货里可能藏着顶好的珍品,全看眼力和运气。”
殷刃的目光迅速扫过红布上的杂货。
彭老狗的摊子刚摆开不久,红布上的褶子鲜明得很。
殷刃很确定,红布上九成多的货物都来自于拼○多,底下标价贵得离谱,和“建筑工挖出工地文物”差不多的套路。一成约莫是真的灵器,质量令人担忧——他们身后,黄今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占卜黑线末端,直指一样东西。
那是个雕刻粗糙的卡通兔子木符。这种形象本该显得笨拙温暖,可那兔子黑溜溜的眼睛反射出黯淡的光,一丝阴冷邪异的气息在木符上静静盘绕。
凶煞之力的气息,很淡,与锦囊护符上的非常类似。
殷刃随手拿起兔子木符,无视底下元的标价“块,卖不卖?我对象喜欢这种东西,就当逗他开心。”
彭老狗瞬间露出被揍了一拳似的表情。半晌,他咳嗽两声“骨折价,喜欢就拿着吧。”
“唉,这几天不安生。鬼当铺那边刚出人命,工作量又得加了。”
殷刃状似随意地装好木符,用闲聊似的口气说道。
“哈哈,我瞧见啦!”
彭老狗又笑起来,这回他的笑容灿烂得过分。那张缺牙嘴巴咧得大大的,内里一片黑暗。
“那家伙掐死小孩儿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呢。可惜挤得远没看清。你是不知道,鬼市好久没出过这种事了。”
“但你别说,偶尔来个这种事情,还挺刺激。”
他笑着说道。
“真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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