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自成的处决很快便尘埃落定。
怀王一语成谶，周自成被处以万箭穿心之刑，原身亲自颁发的谕旨。
那天早朝之后，千余名义士便按照约定、被无罪释放，不过虽然是无罪释放，但并不一点惩罚都没有，为了缓解怀王怒气, 也为了让义士们长点记性，原命他们每人回去写五千字的检讨书。
这处罚方式十分新奇，满朝文武都没听说过。
但原身对这种方式不能更熟悉，她从上学时期一直到高考，进京央，大大小小写过的检讨加在一起，几乎能出本书了。
她有经验。
当年数学20, 语文36的高考成绩, 苏己替她背了很长时间的锅。
而就这, 还是原身挑灯夜战、有所提升后的分数！
一天的时间，足够让大街巷尾的百姓了解周自成的为人。
义士们被释放之后，周自成的行刑时间就在安排在次日上午。
地点选在京城最热闹的集市口，而且是公开行刑。
可能是许久没有公开行刑的案例，也可能是被周自成忽悠的人实在太多，那天上午，全京城的百姓几乎都来围观了。
乌泱泱的人头攒动，士兵们维持秩序。
怀王亲自执法。
烈日炎炎，他没坐在有遮挡的高台之上，而是站在行刑的将士们之间。
身穿玄银盔甲，头戴面具，气场强大又低沉。
极沉的弓箭被他轻松拉满，弦绳勒着男人略显粗粝的指腹。
箭头，手肘, 与他的视线在一条水平线上，那是极其标准的姿势。
而他左右两边, 几百名将士以同样的姿势在他身边排开。
周自成身穿白色囚服，浑身去血迹，蓬头垢面，手绑在身后，人跪在地上，看着那些对着自己的锋利箭头，惊恐失智的眼睛里全都是恐惧。
现世的周自成到底高看自己了，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什么民族英雄，什么志向报复，他什么都不想了，就想苟延残喘地活着。
按大商律法，囚犯在执行死刑时，是要蒙着眼的，但怀王没给周自成这一福利。
怀王就要他看着，看着那些利箭是如何刺穿他的胸膛。
怀王并不该知晓上一世苏己是如何被残忍杀害的，但他好像又知道，可能是裴淮来来回回地占用他身体的原因。
他脑子里并没有清楚的画面，但对周自成的恨已经占满所有意识。
高台之上，用来记录时间的那炷香仍然烧着，青灰色的薄烟弯弯曲曲的妖娆上升，伴随着空气里的细小颗粒。
柱身上的红点一点点下移, 上方的棕褐色变成灰烬，但依然成柱形，屹立不倒。
周自成在死亡的倒计时里已经精神崩溃，眼睛瞪大的形态愈发诡异，面部抽搐，脸上不知是晒的还是吓得，全都是大颗的汗。
忽然一阵狂风过境，那炷香开始疯狂燃烧。
原本均速流失的时间一下子奔腾起来。
直到那颗猩红的星点熄灭，仍然成柱状的香灰拦腰折断、一头栽进香炉里、碎成粉末。
面容刚正的将士面冲着刑场，嘴角拉开弧度。
在他振聋发聩的声音下，周自成眉心滴下最后一滴冷汗，就在下一刻——万箭齐发！！
箭头穿云破空，发出“唰、唰”的声响。
他瞳孔里，金属箭头的倒影极速靠近，终于利箭穿心，他身子僵硬，表情呆滞，所有做过的恶事如走马灯在眼前回放。
而怀王最后的那一箭，直接穿裂了他的心脏，周自成吐一口浓血，身子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百姓们拍手称快，如此极刑，但无人觉得残忍。
苏己曾经受过的苦难，如今切切实实地反噬到周自成身上。
他终于自食恶果，带着他所有的恶念一同烟消云散！
而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太妃寝殿附近的甬道里，原身抬眸，看向那个方向。
她仿佛听到了百姓震天的呼声，酣畅淋漓。
爱妍欠身提醒，“太妃，行刑了。”
原身“哦”了一声，她收回视线，继续看向脚下、地面被光影分割出的那些格子。
此刻她一只脚落地，另一只脚弯曲着向后抬起。
她在跳格子。
好不容易忙完政务，她到底是贪玩，想忙里偷闲一会儿。
甬道外面，有一棵年岁很大的梧桐树，树上枝桠疯长，麻雀在叫，树下小虫在鸣，蚂蚁在爬。
那些光影格子是从她头顶的葡萄藤架映下来的。
这边的甬道设计别致，头顶用木架排列成一个个格子，种上葡萄藤，夏天的时候遮荫避阳，等秋天了还能吃葡萄。
一举多得。
晌午的骄阳从头顶落下，把葡萄架的方格投射至地面上。
分割成明明暗暗的光斑，女孩提着朝服的裙摆，在光斑上跳房子，头顶象征着尊贵身份的发冠流苏一排排地晃，少女笑容却无比稚******lingbling的光点洒在地面一闪一闪。
爱妍看着自家太妃笑容宠溺，可看着看着，视线带到一旁，不知看到什么，忽然怔住。
她欲出声提醒，可站在那边的男子却伸手比在唇间，比了个“嘘”的姿势。
眼尾的弧度病娇又惑人。
爱妍犹豫片刻，不但没提醒太妃，反而悄声退下了。
而原身跳得正起劲儿，完全没注意到旁的，过了好久，跳累了，靠到墙边，一手支着墙，活动脚踝。
眼睛随意往旁边瞥，忽然与肖乐师的对上，下一秒，她立刻站直了身子，抬手捋了捋额前因为剧烈晃动而打结了的珠珠流苏，小脸因为刚运动过而嫣红可爱。
她怔愣着表情，心中懊悔极了。
最近两次见到肖乐师，竟然都是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她慌张的小表情被肖乐师尽收眼底，他觉得可爱极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视线在空气里“噼啪”作响。
这天太热了，容易走火。
原身咽一口唾沫，别开视线。
可随着视线下放，她瞳孔忽然一缩。
她看到肖乐师手上的玉箫，上面坠着坠子。
竟然……真是她没绣完的牵牛花图案。
骗人！
不对。
是没骗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