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华飞思虑片刻,从怀中额外掏出了十两银子,加上五十两银票一共凑足六十两银子。
他将六十两银子摆到胡风面前,说道:“这六十两我先拿给你们应急,若是上面发了饷,你们再还我。胡风这面先拿二十两,苟道这面人多些拿四十两,先把难关过去。若是有兄弟因为生活所需欠了债不够支应,再来报给我酌情处理,断不能让兄弟们流血又流泪。”
胡风没想到不但十两孝敬没送出去,反而还有这等好事,他也是被下面兄弟们逼得,借这次见面的机会提一嘴。
欠饷这事也不是肖华飞的过失,他根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肖华飞真肯出银子,让大家先渡过难关。
肖华飞又端起了茶,不理会胡风试探的目光,好像那银子不是从自己怀中掏出的一样。
他暂时没敢说这银子压根不用还,用肖家银子养皇帝的密谍,可以做但不能说。
收买人心的事情肯定要做,不看胡风的背景,也要想想将来还要让他去黄石集帮忙营建的计划。
肖华飞有信心,只需一年半载,姚安这些影龙卫的人手,都可以真正收入囊中,为他一人服务。
安静地等了片刻,见肖华飞不会收回银子,胡风与吴苟道一起站起身来,抱拳行礼,“属下谢过百户大人。”
肖华飞平淡地说道:“只要你们真心跟着本官,用心办差...报效陛下。本官不会看着兄弟们挨饿,懂吗。”
吴苟道的下限一向不高,他长这么大,除了他爹偶尔念叨下皇帝陛下,他对重熙皇帝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皇帝陛下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根本不关心他们这些蝼蚁的死活。
他爹死时皇帝也没派人送来抚恤银子,上官更是一回面没有见过。
他爹忠于皇帝,可皇帝连他爹叫啥都未必知道。
吴苟道接他爹的差事快有二年,一文饷银都没见过,反而还为照顾他爹留下的属下搭进去不少。
平日里吴苟道只是和胡风接触得多些,九娘那里他去不起,有那银子还不如给下面兄弟多买一袋米。
这些人他没办法弃之不顾,从小叔叔,大哥的叫着,实在狠不下心看他们挨饿受冻,这也是他不停的怂恿郑捕头找大户麻烦的真实原因。
吴苟道读书不多,心中只有街头厮混的朴素哲理,谁给他饭吃,他就给谁卖命。
他不再犹豫,开口说道:“属下有眼不识真神,以往错处请大人多包涵。只要大人能让我这面兄弟吃饱饭,刀山火海我们决不皱眉。”
胡风没有像吴苟道这样直白,他是京城那边过来的影龙卫老人,对于规矩看得可比吴苟道重,话可不敢像吴苟道这样说满。
只是跟着说道:“唯大人马首是瞻。”
二人不同的回话,肖华飞自然有数,不过他没有挑明,只是淡淡说道:“都是为朝廷效力,看你们以后表现吧。丑话说在前面,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但莫要忘了根本,本官眼里可不揉沙子。”至于什么根本,肖华飞没有挑明,二人也聪明的没有打听。
这回二人一起回话,“是,属下谨记。”
敲打完二人,肖华飞结账,带着四人分成三波向城外走去,他还是打算看看属下的能力,同时让李雷和王老虎也长长见识。
叶青昨晚评价李雷与王老虎的话,让肖华飞有些惊醒,野路子和官方培养的密谍到底有多大差距,肖华飞也很感兴趣。
在城外寻了一处僻静角落,几人先后到齐。
胡风年纪较大,李雷做事一向谨慎,应该不会伤了胡风,肖华飞又再三嘱咐后让李雷先和他过招,然后是王老虎与吴苟道比试。
李雷和胡风二人都没有使用兵器,只是用拳脚切磋,二人用招让人眼花缭乱,你来我往打了半晌,以平手结束。
不过胡风并不像肖华飞想的那样,会气喘嘘嘘,反而精神体力都跟得上李雷,应对起来很有章法。
李雷冲胡风抱拳说了声佩服,便重新回到肖华飞身边站好。
肖华飞并没有觉得他俩这场比试有多惊艳,估计李雷和胡风都有很大保留,彼此都怕真伤了对方,让他心生不快。
这场比试看得出来,胡风体力可能因为长年劳作的原因,没有随着年纪衰退得太厉害,应该还能执行不太激烈的任务。
没等肖华飞出声,王老虎便急不可耐的来到空地中央,挑衅的看向吴苟道。
吴苟道小心地看向肖华飞,说道:“属下出手有些阴狠,怕伤了王兄弟,大人要不咱们就不要比了吧。”
肖华飞刚想说点到为止就行,他也不想伤了属下和自己兄弟们的和气。
王老虎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说道:“就凭你这个货色,说不定怎么当上的小旗,想伤你王爷...王大哥还差得远。你若怕了,我一会出手便收着些,打不坏你。”
虽然以前看不上吴苟道,但对王老虎的话,肖华飞也觉得有些过了,只好歉意地对吴苟道笑笑。
“你们都是我的人,我也不是想看你们谁高谁低,只是想对大家实力有个大体了解。将来真有事时,也好妥善安排。大家比试都点到为止,切不可伤及性命。”
吴苟道恭敬的抱拳称是,说等会肯定不会伤了王大哥的性命,气得王老虎在空地中央不停的大声约战。
吴苟道不再废话,来到场地边缘,从左面袖中摸出二个纸包丢在地上,又从右边袖中解下袖箭小心放在地上,再怀中掏出一个更大的纸包也扔在地上。
这还不算完,他又从发髻里抽出一根钢丝,拉起裤管在小腿上解下二把寒光四射的匕首。
最后张大了嘴,在嘴里的牙窟窿里小心翼翼地挑出一个不大的腊丸。
肖华飞看得目瞪口呆,眼睛看向胡风指着地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胡风抱拳道:“狗子他专司肃敌,自然有些小手段,这些东西不拿下来,一是怕情急之下误伤了王兄弟,二是怕伤到自己。他还有些保命的东西有没有拿出来,属下就不知道了。”
“他平时哪怕没有行动时,每天也把这么多东西带在身上”
胡风沉重地点点头,“大人怕是还不太了解咱们的差事,对付贪官还好说,都是土鸡瓦狗。侦办谋逆大案,对方若有察觉,经常会拼个鱼死网破,我们也会命悬一线。可真要对上外族谍子,见面就是你死我活。到有事时再准备,也许就手生了。”
肖华飞觉得胡风有些危言耸听,他来了这么些天,放眼全是歌舞升平,虽有黄石寨这种地方,可也没挂起改朝换代的旗帜。
“胡师傅言重了吧,以本官看大晋天下太平,保持警惕是对的,但应该不会需要我们流太多的血。”
胡风叹了口气,低落地回道:“大人接管姚安影龙卫时间尚短,属下和狗子的爹来这里快二十年了,当年就是寻着一伙东蛮谍子的踪迹一路追杀至此,出京时我们有八十多人,到现在就剩属下自己了,狗子爹就算是有福的,最后能死在病榻之上。”
肖华飞听到后,心情也越发沉重,“难道这么些年,就一点没有发现这伙的破绽入关时朝廷也不加记录追查”
胡风摇摇头,回道:“当年入关的成年男子都有通关文书,记录了年纪相貌,可是跟着商队一起进来的十来岁少年,就没有相应的记录。而且就算有,随着年纪的变化,人的样貌也做不得准。”
看眼做着准备的吴苟道,胡风继续说道:“当然也不是没有发现过线索,可那伙外族谍子心狠手辣,估计又有咱们内奸的配合。每次一有发现,便马上被对方知晓灭了口,断了线头。等属下在没了,狗子他们更不可能对那些人有什么印象。”
肖华飞问道:“这么多年离开京城,呆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只能干着工匠的营生糊口。看着身边兄弟不断地为国捐躯,可有过后悔”
“大人比属下读过的书多,肯定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属下知道的道理不多,但身上的官职,也是祖辈军功传下,只知道祖宗用血换来的土地决不能让与异族之人。”
“可我在潇湘阁听一些读书人说过,应该和北周,东蛮友好相处,天下这么大足够大家分的,毕竟曾经的仇怨过去这么多年了,整天打打杀杀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哪怕是外族的利益,大晋天朝上国,也应尊重。”
胡风不知道这是肖华飞的意思,还是真是别的言论。
不过他的内心还是坚定起来,朗声说道:“大人明鉴,不只在民间,哪怕是朝廷上也有这类声音。不过在属下看来。这些言论都是放屁!有些仇恨怎么能轻言忘记!边境上那些死难的百姓他们答应吗关外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甘心吗哪个王八蛋有资格替他们说放下仇恨这种屁话。若是千万死难的大晋国民可以复生,那属下也愿意放下过往。可外族人无时无刻不在掂记咱们的大好河山,想要一朝一日入主中原,奴役我们的百姓和亲人,大人难道就愿意看到那天吗”
肖华飞向胡风一抱拳,郑重说道:“我也和你想得一样。无论何人想要欺我族人,染指我们后代赖以生存的土地,肖华飞在此立誓,定然斩去他们的狼爪,摘了他们的心肝,以慰祖先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