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伊维娜给吓了一跳，少女连忙转头望向了过去，一位看着不过二十来岁男巫正倚靠在石板床旁的墙壁上。
“魔法之星……林恩？”伊维娜自然是一眼便将其认了出来。
这数个月以来，在火油之城的巫师学院内，伊维娜没少听闻对方的传奇事迹，事实上调查这位魔法之星也是古斯塔夫派她的任务之一。
只是由于林恩在巫师议会的地位很高，她与门罗压根就没有机会接近对方，可以说直至昨晚他们才首次与这位魔法之星正式碰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伊维娜隐约觉得面前的男巫让她有种熟悉感，或许是因为发色与她的哥哥洛特有些相似吧。
少女这般想着，一旁的林恩则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不错，是我！”
“说起来我有些好奇，你和门罗应该都是教会派到火油之城卧底的吧？既然如此，那昨晚为何要攻击教会的圣女辛西娅？”林恩继续出言询问道。
虽然他已经在少女的脑海中获悉了一部分情报，但还是想要听一听，对方究竟是怎么想的。
伊维娜并没有做出回应，而是深吸了口气，目光紧盯着林恩，反问道。“我想知道什么是巫师……”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林恩也没有在意少女有意的偏转话题，而是笑着出言说道。“现在议会还没有关于巫师的准确定义，但如果非要给它一个找一些特征的话，那就是探寻世界的运转规律，并运用魔力从中获取力量的人。”
“世界的运转规律？”伊维娜喃喃的自语着。
“比如什么是风，什么是水，苹果为何会掉在地上，雄鹰为何能翱翔与天空，日月因何而运行，我们了解、研究、总结事物的规律，并运用魔力将其复刻出来……”林恩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就是巫师，这就是魔法！”
伊维娜的脑海中回荡着林恩的每一句话，事实上在进入巫师学院之后，她就曾问过几位授课教授类似的问题，得到了许多不同的答案——巫师就是拥有出色魔力天赋，能够掌握魔法的……
巫师是从千百人之中挑选出来的精英，是用魔法改造世界的天赐者。
唯有教授元素学的菲利普，说过与林恩类似的话语，巫师是探索真理，从中获取力量的人。
“那神术呢？神术又是什么？”伊维娜思虑了好一会儿，才再度追问道。
“某种意义上说，神术就是一种较为特殊的魔法！”林恩淡淡的回应道。
“魔法？”伊维娜很是明显顿了一下，随后又皱起了眉头。“可你刚才说，魔法是对于世界运转规律的总结与运用，但根据我的了解帝国的主教和牧师们每天只需要祷告，学习圣经就够了……”
和王国一样，帝国内的各大主城内也设有学院，只是并不需要学习化学、物理、元素、魔药这些课程，而是最基础的识字、算数以及最为重要的祷告仪式还有对于圣经内容的理解……
“这就是它的特殊之处！”林恩笑了笑，并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而是上前两步，将手放在了伊维娜的脑袋上，轻语道。“别反抗！”
少女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太适应林恩那略显亲密的举动，但还是强制镇定的坐在石板床上一动不动。
见识过林恩力量的伊维娜十分明白，对方若是要做些什么，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大约两三秒后，一阵略微的疼痛感涌上心头，她的大脑仿佛被灌入了什么东西。
在昏昏沉沉中，林恩将右手从她的脑袋上移开，温和的声音也在禁闭室内响彻了起来。
“现在你可以试一试了！”
试什么？伊维娜像是有着茫然的望着林恩，好在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大脑中多出一个玄奇的符文，心念一动，那枚玄奇的符文便在意识海中亮了起来。
紧接着，一抹闪烁的雷球在身前浮现，发出道道噼里啪啦的声响。
伊维娜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愕的神色，雷霆术法她自然是知道的，是一种十分危险而强大的魔法，最重要的是她从未学习过，却能够调动魔力将其释放出来。
“对于传奇巫师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做到的事情，如果伱看过我的魔学论文【关于神术能量的分析与研究报告】，就应当知晓神术的本质与魔力并无任何不同！”林恩简洁的出言解释道。
在这个异世界魔力就是一切超凡的根源！
教会常用的神术，说白了只是对于能量的一种运用罢了。
当然，也有一些术法和灵能有关。
比如主教们在鼓舞军队的时候使用过的神术【勇气的赞歌】，能够让上万人的精神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狂热的状态，甚至忘却伤痛与恐惧，豁出性命去战斗。
“所以说，那位月之女神，万物的造物主也是……巫师？”伊维娜艰难的开口说道。
昨夜，在公爵府邸的地底，哈罗夫和奥罗拉便和她说起过这回事，只是当时她并没有将其当真。
月之女神艾拉创造了他们脚下的这片大陆与万事万物，这是她从小到大所听所闻的‘真相’。
“当然，【艾拉】曾经也是巫师，还是当时所有巫师当中最优秀以及最强大的那一个，她以无可匹敌的力量，击败了其余的竞争对手，又开始打压、杀戮往日的同僚，妄想成为统治整片大陆的神……”林恩简洁的出言说着，随后又继续吐槽道。
“至于证据嘛……圣经中错漏简直不要太多，任何一个对世界有些了解的人，都不会相信她是所谓的造物主。”
身为世界的创造者，却连星辰如何运转，大陆是平面还是圆球都会弄错，这只能用搞笑来形容！
不过林恩也清楚对方的难处，很显然圣经这东西成书于数百年前的信仰战争时期，当时教会对于世界的理解可能就是这样的。
林恩相信这数百年的时间里，实力大进的【艾拉】也同样能够察觉到其中的漏洞，但圣经这玩意一旦定型，就决不能随意更改！
毕竟在【艾拉】给自己的设定中，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因她而存在。
而无上的神是不可能出错的，圣经中记载的神言与创世无论对错都必须是世界的真理，若是更改就等于自抽脸面，更是向所有的信徒以及主教们揭示自己并非他们想象的那般全知与伟大……
紧接着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对圣经的内容产生质疑，信仰就会开始动摇。
这就是逼格太高的烦恼……
林恩所说的一切，伊维娜自然也都清楚，加入巫师学院们的第一天，他们便一同参观了魔法陈列室。
里面放置着各种新奇、精巧的实验——双球自由落体定律、镜面反射测算引力常数、摆锤验证地转偏向力等等……
其中一部分实验，甚至不需要魔法，拿上一些简单的器具，连一个普通的贫民都能够将其复刻出来。
就如同刻在陈列室内，由林恩亲笔写下的话那样：真理就放在那里，容许任何人探索、质疑与实践……
正因为此，伊维娜才首次对以往所了解的一切常识产生了质疑。
看着少女已然动摇又有些不敢置信的表情，林恩再度开口加码道。
“教会的高层之一，你的上司古斯塔夫在北境释放邪神，造成了数以万计的伤亡，现在已经被维托里奥议长给抓了起来，就在昨晚！”
“这不可能！”伊维娜的双眸瞪得老大，下意识的出言否决道，古斯塔夫正是派她前往火油之城执行任务的人，也曾是她的教导者，整个神罚军的统帅。
在她加入神罚军后，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搜捕那些邪神的信徒，制止对方实施血祭，以维护帝国领民们的安宁。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林恩玩味的出言说道。“我正准备去见见他，你要一起来看看吗？”
维托里奥拷问了古斯塔夫整整一个晚上，只是对方就和约书亚一样，嘴硬的很，丝毫没有张口的意思，不过据说精神已经十分的虚弱了。
按照维托里奥说辞，三天之内就能让对方张口！
林恩对此抱有很深的怀疑，能被选为教会高层的基本都是狂信徒甚至圣徒，指望对方背叛实在有些不切实际。
不过维托里奥却十分的有信心，他稍微改进了一下【灵能检索】这个魔法，将之与炼金术结合到了一起，能够在对方情绪剧烈波动，心神防线失守的情况下，读取到一些表层的想法。
伊维娜或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可以好好的刺激一下古斯塔夫。
之前在少女的记忆中他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东西，只是以伊维娜的级别知晓的信息实在太少，或许只有古斯塔夫这个神罚军统领才能给与他想要的解答。
……
五分钟后，林恩带领着伊维娜踏入了关押古斯塔夫的密室。
这地方被设立在一间普通民房的地底，由维托里奥以一己之力挖出来的，内部没有任何的装饰，有的只是在黑暗中闪烁着荧光的符文锁链。
“古斯塔夫对吧？我是林恩，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末日使者，算起来我们这应该是初次见面吧。”林恩闲庭信步的走在昏暗的密室内，略微提高的声调在内部不断回荡。
精神萎靡的古斯塔夫将低垂的头颅缓缓抬了起来，不过却没有去看林恩，而是将目光对准了站在后方的少女，目光突然变得无比的锐利，就像是两柄刀刃般锋芒毕露。
伊维娜并没有躲闪，也没有畏惧，而是越过了林恩，站在了古斯塔夫的身前。
双目对视在了一起，古斯塔夫面露愤怒之色，以一种失望、唾弃的目光望着少女。
“是我看错你了，伊维娜，我本想在这次之前将你提拔为我的副手，接受伟大之主的洗礼，可你竟敢背叛教会，背叛伟大的主！”
昨晚维托里奥在审讯的时候，曾以新任圣女落败被杀的事情来刺激、影响他的情绪，古斯塔夫也从中了解到了一些内幕。
若非伊维娜的临时反叛，让林恩当场晋升成功，或许主之化身早就解决了这些该死的巫师。
这无疑是他的过错！
是自己的误判造成了些微的偏离，导致教会满盘皆输……
古斯塔夫的心中充斥着无尽的悔恨，精神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身上缠绕的符文锁链隐约发出了更为明亮的荧光。
“应该是你背叛了我们，古斯塔夫大人！”伊维娜再度向前一步，紧盯着古斯塔夫的双目，出言质问道。“告诉我，教会为何要在王国北境释放邪神，帝国境内频发的邪神之乱又是否与教会有关？”
古斯塔夫沉默不语，伊维娜的背叛已经成为了事实，辩解显然毫无意义，更何况他是被维托里奥从王国北境抓过来。
这漫长的沉默，让伊维娜心中仅存的那点对于教会的信任消失殆尽，对于月之女神的信仰也瞬间崩塌。
少女紧咬着唇瓣，难道就像是林恩所说，邪神之乱除之不尽是教会刻意纵容的结果。
那神罚军一直以来的理念与坚持，无数前仆后继与邪恶奋战，为此不惜生命的同僚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豁出性命的战斗，在【艾拉】眼中都只是打发闲暇时光的乐子？巩固、催化信仰的工具？
伊维娜将心中所有的疑问全都说了出来，接连的质问声不断在密室内回荡。
她想到知道，身为神罚军又知晓一切真相的古斯塔夫，究竟是抱着怎么的心情指示神罚军上演这一出出可笑的戏剧？
“那是当然值得的，每一个人的牺牲都没有白费！”古斯塔夫终于开口了，他的面上显露出了一丝悲悯以及狂热之色。“他们都将会融入主之神国，成为主的一部分！”
“快了，要不了多久，天国便会降临人间，到那时，一切苦难与罪恶都将消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