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起从皇宫出来后就去酒楼买醉,以往喝几瓶就没意识了,但今日即便喝得胃里翻江倒海,他却仍毫无醉意。
脑中都是杂役房中身穿太监服的父亲被羞辱,被打骂,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
凌柔见到他的时候,已是晚上了。
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凌府门口,手里还抓着一个酒瓶,瓶中残酒都撒在了地上。
泥土混着酒沾在他的发上、脸上,污秽不堪。
本来还以为是乞丐,但那身衣裳她似曾相识,这才走近多看了一眼。
一看之下,惊了。
魏公子,你醒醒!她轻轻拍打着他的脸,不知他为何狼狈至此。
丫鬟竹儿建议:姨娘,要不奴婢去取一碗水给他?
也好。
魏起总算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凌柔关切的眼睛。
他摇摇晃晃爬起来,凌小姐。
凌柔颔首:你怎么会.
魏起用力拍打着头,想清醒一些:我来找阿昀。
除了阿昀,他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
但他也知道阿昀没义务帮他一次又一次,尤其魏八贤还是他的仇人。
听到阿昀,凌柔表示无能为力,她已经很久没踏进揽月轩了,而且阿昀与她早已水火不容。
要不,我让守卫帮你通传?
魏起想了想,算了吧,还是别为难他了。
转身之际,想到了杂役房看到的那一幕。
凌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凌柔屏退竹儿,魏公子有话请说。
魏起往后退了退,酒气太重了,别熏着她。
我今日在杂役房看到了你姨娘。
凌柔脸色骤变,立时心绪不宁。偷偷打量他,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只是告知她一件事而已。
她她好吗?
魏起摇头,被打骂能叫好吗?
她穿着宫女的衣裳,被一个瘸腿的太监打。
他本想说很可怜,但可怜的又岂止陈飘飘?
凌柔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瘸腿太监,只能是赵大有了。
可她能做什么?
父亲定然不会去救她,即便他摒弃前嫌救出来了,又该如何安置?
而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父亲是大周的丞相,生母却是一个无赖的妻子,若是旁人再误以为她是赵大有与陈飘飘的女儿
不,那太可怕了!
凌柔攥紧了帕子,心剧烈地跳着。本来在安平侯府就步履维艰、如履薄冰,陈飘飘再出来,她就再没活路了。
还不如待在杂役房得好!
魏起见她惊慌失措,还以为她在担心陈飘飘,不由得对她心生同情。
但他自身难保,除了一点感同身受,再也给不了旁的。
凌柔向他道了谢,又挤出几滴眼泪,哀叹几句生母的遭遇,嘤嘤哭着跑进了府。
转向风荷园的刹那,她如释重负。
之后的日子平淡了些,但越平淡越显得珍贵,因为距离韩铭离开大周的期限快到了。
本来觉得两个月很长,可日子流水般,不经意间就慢慢过去了。
凌烈减少了外出应酬的次数,他要多陪陪儿子。在老父亲日复一日慈爱的注视下,韩铭有了离别的伤感。
爹,我会常回来看您的,您这生离死别似的,孩儿走得都不安心。
凌烈嗔视着,摸了摸他的头。
铭儿,爹也不奢望别的,一年至少回来
一次,你看行吗?
韩铭立即答应:好。每年妹妹的生辰我一定回来!
凌烈的伤感瞬间被嫌弃取代了:你个混小子,你就一个妹妹吗?你爹还活着呢!就妹妹有生辰,爹就没有吗?
说到激动处凌烈的脸都咳红了。
韩铭给他拍背顺气,爹,您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妹妹争?对了,玥儿呢?
说要送你礼物,不知去哪儿了。
什么礼物?韩铭极有兴趣。
凌烈哼了声:不知道,神秘兮兮的。都没说送我礼物!
韩铭觉得酸味很重,给他爹倒了杯茶稀释一下。
长街上。
钱莺莺尽情地呼吸新鲜空气,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
玥儿,明日你再来找我吧,若是爹回来了我就出不来了。
两个月想把她逼成淑女,痴人说梦!
看你今天的表现了,快点帮我找布庄!
钱莺莺眉头一扬,多大点事?
没一会就将她领到了地方。
这是京城最大的布庄,虽然贵,但是物有所值!她眸中闪着光彩,手一招,掌柜颠颠来了。
二位小姐,想要什么样的布?
钱莺莺望向凌玥:玥儿,买给谁做衣裳用的?你还是你爹?
不做衣裳,我做香囊。
掌柜脸上的笑容敛去了,撇了撇嘴。
做香囊随便找块零碎的布不就行了,还以为多大的生意呢!
看着她们穿着非富即贵,本着和气生财,从角落里抽出一堆五颜六色的布放在柜台上。
二位小姐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直接拿去就是了。
反正也没人要,不如做个人情。
钱莺莺扒拉了一会,挑了红色的、绿色的、紫色的给她:这些够了吗?
凌玥摇头:掌柜的,我要白色的布。
白布?做香囊?掌柜从未听过还有这种操作,惊得眼睛都直了。
钱莺莺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着:玥儿,你是要送给仇人吗?
相信我,我只是买白色的布,但绝对不是白色的香囊。
掌柜按照她的要求将店里所有白色的布匹都放在她的面前,本以为她要一小块,谁料直接一匹抱走了。
钱莺莺瞠目结舌,走在街上回头率也太高了,早知道带个丫鬟出来了。
玥儿,要不花些银子让人送去你家吧?
凌玥敲了敲她的额头:送白布过去,别把我爹给吓着!
那你还买这么多?
这不没碎银子吗?
钱莺莺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是她肤浅了!
接下来去哪儿?
回家!
钱莺莺不乐意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我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陪你买了匹布?我不依,你再陪我玩一个时辰,还要把我送回家!
凌玥答应了,条件是钱莺莺帮她抱布。
没一会她后悔了,原以为有个免费的劳动力,殊不知是个定时炸弹。
因为那女人一会冰糖葫芦,一会银丝糖,甚至连糖画都不放过,手里满满当当的。
凌玥望着那即将滴下来的蜜糖,心都颤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布。
如此一来,钱莺莺更是放开大吃,那吃相,土包子进城似的。
莺莺,你不就几日没出来吗,至于这么没出息吗?
至
刚说一个字,身边一阵风,若不是她躲得快,手中的零食都被撞翻了。
刚想开骂,身旁又一阵风,她一把薅住那人:还想跑?
被她薅住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
眼见前面的人越跑越远,他急了:你拽我做什么?那个人是贼,偷了我的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