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缺扛着鼎,和林香织一起双双把家回。
在经过一处山坳的时候,林香织忽然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季缺站在她旁边,单手扛鼎,另一只手则捂住了她的肩膀。
他知道,林香织肯定感应到了她父亲的离去。
猫在这方面,有时候确实有很厉害的直觉。
林香织哭着哭着,忽然将头埋在了他胸膛。
之后,季缺就感到自己湿了。
泪水如不要钱般穿透了他的衣衫,沾在他肌肤上,湿湿的。
......
冬天,破败的庙宇内,钉子喷出一口鲜血,染血的右拳不断颤抖。
这棵钉子在钉死了七个林家高手后,还是受了创,不过他的眼神依旧很狠。
二爷刚走,这林家老大就这么急不可耐。林老大,我***大爷!
在钉子吐出鲜血,准备再次转移的时候,季缺和林香织正在寒冬腊月天里吃着毛血旺。
外面寒风瑟瑟,天寒地冻,越发衬托着屋内的温暖和温馨。
林香织丰盈的嘴唇被辣得如水蜜桃一般,喃喃说道:这种吃血的方式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那是你见识少。
林香织惯性的锤了他一拳,季缺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旺,洒了林香织一裤子,之后自然又是一阵粉软拳头。
之后,两人又提起了他们杀了林云新会不会露陷的事情。
林香织给出的看法是,这得看钉子什么时候倒下。
季缺用的手法和钉子很像,而钉子同时又有杀人动机,因为疯逼的属性,他通常又不会解释。
如今这个冬天都快过完了,林家依旧没有人来找麻烦,这代表着他们的栽赃很成功。
可林香织清楚知道林家那位大伯的手段,如果他发现太岁鼎和窟里的东西少了的话,他们的栽赃迟早瞒不住的,钉子不过暂时吸引去了火力而已。
不过林香织和季缺呆得久了,反而有了和季缺一样乐天,或者换一个说法,颇有点莽夫的个性,也没有过度担心。
经过那场大雪之后,这天仁城可以说是他们的地盘。
随着老实尊者伤势逐步恢复,四周宗门和他们打好的良好关系,两人也不是谁都可以轻易动的主儿。
最为关键的是,季缺是越来越强了,并且越来越滑。
比钉子强,也比钉子滑,即便是林家那位掌权者要动他们,也得掉一层皮。
不知不觉间,季缺在这北地也有了几分薄名,在降魔楼,在清气司,在天仁城一带的宗门里,绝大部分人见到他都变得很客气。
这里也不得不感谢大善女张依善替季缺赢了名声,如今她躺在轮椅上,还得给季缺说声谢谢。
说来说去,那场病雪事件中,季缺是关键人物,能得凌千户那种惜字如金的人夸赞的人,怎么可能是绣花枕头。
只是季缺的运气依旧如旧,家里闹了好几波贼。….
不过经历过房屋三连塌的季缺,对那丢失不算太多的钱财已经麻木了。
这段时间,季缺和林香织一直没有放松对太岁鼎的研究。
只是这东西太过早古和神秘,他们并没有过多的发现。
这种感觉,就像是偷了一只保险箱,却苦于没有密码。
那日他们一直想要找有关太岁鼎的卷宗,林二爷把这鼎放在迷窟最深处,又沉浸了你这么年,一定有不少心德。
可惜他们并没有找到。
这口鼎因为太沉,一般贼还真偷不走,如果不是上次那房子一样掉到地下,应该很难被偷走。
又因为它长得颇为不顺眼,季缺一直把他放在厨房旁的柴房里。
这样随意的放置方式,反而更不容易吸引别人注意。
这天夜里,季缺忽然醒了。
他饿了,很想吃点东西。
起床之后,季缺自然去到了厨房,看还有没有剩菜之类的,最好再喝点甜酒。
这半夜三更吃夜宵虽然不利于健康,可确实是难得享受。
而他这一世身体练到这个程度,不做些有害身体健康的事可惜了。
结果他刚到厨房,就听到一阵呼啸的风声。
这风声不是从院子那边吹来的,反而像是柴房里面传来的。
柴房门窗紧闭,怎么会有这么大风。
季缺推开窗户一看,身体不由得一紧。
柴房里果然有风,风还不小。
这风带着一股旋转的吸力,像是要把他吸进去。
不过季缺双腿很快落地生根,稳住了。
这个时候,他就看到了一幕诡异的场景。
一个头上缠着方巾的汉子双手正紧紧抓着太岁鼎的边缘,一脸恐惧。
那股巨大的吸力,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要把他拖进鼎中。
看见季缺之后,那方巾汉子眼睛一亮,挣扎道:救我。
这一瞬间,他嘴巴发出的声音仿佛都被吸了进去,十分微弱。
季缺啧啧称奇,感叹道:怪不得这里这么大动静我都没听见。
救我。
救我啊。
我真的只是来借点柴火。
这人方巾加夜行衣,一看就经常借人东西,季缺这辈子非常讨厌这种人,于是并没有去救他,而是仔细观察起来。
这股吸力应该奈何不了他,可保不齐会忽然变大。
为救一个贼,还是一个男贼去冒险,太不值当。
在这男子挣扎着想要摆脱太岁鼎拖拽的途中,季缺隐隐听到了一点人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很轻,听不真切,不过他可以肯定,这绝不是这梁上君子求救的声音。
隐隐中,季缺不由自主想到了一个人——老君。
天上的老君。
这声音像是隔着九重云霄,你脑海却能浮现出一个苍老且又睿智的身影。
只是这身影和这声音类似,很是模湖,你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人形。….
就在这时,只听见冬的一声,那位梁上君子终于扛不住了,被拽进了太岁鼎里。
呼呼的风声戛然而止,吸力跟着消失不见。
柴房里一下子安静至极,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季缺看着那太岁鼎上那细密的纹理,生出了它不怀好意的错觉。
他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柴房里,想看看这掉进太岁鼎的人怎么了。
结果他顺着那鼎口往内一看,却只见一片漆黑。
太岁鼎挺高,差不多到季缺肩头位置,这也代表着它很深。
可是这一眼没有看见底却是季缺没有料到的。
他双脚早已站在了鼎的边缘,往内望去,依旧只见一片黑暗,仿佛那不是一只鼎的内部,而是一处不见底的深渊。
这样的变化十分诡异,季缺自然没敢轻易下去。
结果下一刻,他吓得一抖,整个人从鼎边摔倒了柴房的地面上。
刚刚那一瞬间,他看见了一张可怕的人脸从黑暗中钻出来。
啪啪两声,一双手抓住了太岁鼎边缘,一用劲,一个人就从里面爬了出来。
那
人头上缠着黑色的方巾,身上穿着夜行衣。
他看了倒地的季缺一眼,惶恐的落荒而逃。
季缺却一把抓住了他,问道:你在下面看到了什么?
蛇!好大的蛇!
说着,他就扯断了自己袖子,连滚带爬的跑了。
季缺没有去追他,因为他此时处于惊讶和点点恐惧中。
从这男子的打扮来看,他应该就是刚刚被太岁鼎吸进去的那个人,可是只短短一段时间,出来的那个人就变了。
进去的明明算是个青年人,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可刚刚出来的那人,脸上满是皱纹和苍老的斑点,一双眼睛也十分浑浊,说七老八十快入土了也说不定。
从掉进鼎中到出来,中间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这人却一下子老了这么多?
这是寿元被吸走了吗?
这是季缺的第一猜想,可隐隐中,他又觉得不像。
刚刚那个家伙的样子,仿佛真正度过了很长时间才变得苍老,不像是一下子被吸干了。
贪睡的林香织这时也听见了动静,打着哈欠说道:你就算要吃夜宵,能不能稍微安静一点。
结果她没有在厨房里看见季缺,而是在柴房里。
林香织察觉到了这古怪的氛围,问道:你半夜三更在这干嘛?
吃人。
啊?
林香织头发都竖立起来,以为季缺是被什么邪祟上了身。
看鼎吃人。季缺补充了一下。
林香织毛发平息了下来,抱怨道:你说话就不能一次说完。
结果下一刻,她毛发又炸了起来,说道:你说什么吃人?
于是季缺把刚刚的所见所闻向林香织诉说了一番。
听完之后,林香织不由自主离那鼎远了一点,说道:这东西好邪门。….
季缺点头,说道:我也觉得。
可是它要怎样才能吸人呢?是有开关吗?
只见这个时候的季缺半边身子已探入了太岁鼎里,只留下了一双脚在外面,把林香织冷汗都吓了出来。
你快出来!
就在林香织忍不住要去拉季缺出来时,季缺自己出来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什么也没找到。
林香织惴惴不安道:这鼎这般古怪,我们还是把它扔了,不要碰了吧?
季缺诧异道:怎么可以这样,我还没弄明白呢。再说了,它虽然是挺吓人的,可是防盗方面是有一手的。
翌日,天仁城内一个老头儿忽然疯了。
他神智近乎失常,一边发疯,一边哭嚎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向别人不断诉说自己今年只有二十八岁,别人看了他一眼,只能颇有礼貌的回复道:你这长得有点着急。
那老头儿不断说自己是中了妖法,他记得他是要去哪里偷东西,结果一出来就变这样了。
众人只觉得他疯了,纷纷远离。
老头儿只能往衙门方向跑,结果刚看到衙门大门就忽然身体一僵,死掉了。
他那模样是标准的油尽灯枯。
季缺和林香织是看着他死掉的。
自从太岁鼎把这贼吞了,他又爬出来后,季缺和林香织并没有放弃对他的观察。
靠着对方留下的痕迹,季缺两人很快就追上了对方。
他们一直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观察他,没有暴露,就是像看他最为真实的反应。
有的时候,威逼利诱其实并不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桉。
这贼逃出来后,就躲在一处角落里休息,直至日出时分才上了街。
这一切本来表现得都很正常,直至他在一处水洼前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反复确定了几次,甚至惶恐把积水踢掉,之后,他又换了新的地方去看自己的脸,忽然如丧考妣。
季缺和林香织亲眼看见恐惧爬满了那张长满了老人斑的脸。
之后,他们就一路跟着对方,看他发疯。
后来的经过表明了,这个贼并不记得落入鼎中后的事情。
他甚至已快记不清季缺的家在哪里了。
他只不断向别人诉说,他半夜进了一户人家里,想要去借点东西,结果出来就这样了。
那户人家一定有鬼!
一定!
这是这位借东西爱好者死前说过最多的话。
季缺虽然目睹了这诡异离奇的过程,却依旧没有找到这太岁鼎的奥秘。
后面,他开始用各种方法尝试。
比如他和林香织合力捉了不少他十分讨厌的鼠鼠,把鼠鼠不断放进鼎中。
有活的直接扔进去,有放了血,一边流血一边扔进去,有的甚至用祭祀的方式扔进去,比如把老鼠摆出各种姿势,或者钉在十字木头架子上。
可惜都没有反应。
太岁鼎依旧杵在那里,如皱纹的纹理阴沉,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是不是必须人才合适,或者用特殊的祭祀方式?林香织分析道。
因为在那长虚观里,丹灵子面对观主时,姿态很向祭祀。
虽然有很大的可能,可季缺的研究也到此为止了,他不可能真的拿活人来试验。
而这个时候,在这春风吹来,万物复苏的时节,季缺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从南方过来的信。
信的主人已经许久未见的女上峰宁红鱼。
宁红鱼想要季缺去南方,因为她被困住了。
而她需要他来帮忙。
因为困住宁红鱼的,是一纸婚约。
大盛王朝最贵的一份婚约。.
剑飞暴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