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厢内的“李大娘”已经越来越急了,仿佛一只恶鬼忍不住要吃人,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从她越来越多的问话就可以看出。
至始至终,车厢内的布帘一直都垂着的,没有打开。
但是看得出来,这都只是暂时的。
过了一段时间,布帘一直在波动,看起来就像是李大娘忍不住在蠢蠢欲动。
李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下来,吓得差点肝胆俱裂。
只见那深蓝色的布帘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孔洞,一只眼睛冷冷注视着他们。
这只眼睛无疑是她们母亲李大娘的,但是此刻对李梅来说却格外陌生。
那只眼睛泛红,眼白处布满了血丝,眼窝处的血肉清晰可见,看起来充满了森寒的欲望。
“停下,停下。”这个时候,李大娘的声音仿佛都变了。
李三开装作没听见,继续牵着马走,内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知道一旦停下,绝对没有好事情。
没过多久,李三开发现马车后面又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薛捕头。
这几个人身下都有好几个影子。
特别是薛捕头,身下的影子像是又变多了。
从这里看去,他身后就像跟着好几只可怕的恶鬼。
车厢内,李大娘断断续续叫着“停下!”,声音越叫越不像人,而后方,薛捕头开口道:“李三开,你娘亲叫你停下,你没听见吗?”
“停下!停下!”
李大娘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这个时候,只见马儿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再也不往前走了。
一直前行的马车停了下来,李三开和李梅的心已经沉入了湖底。
死定了!
就在马车停下,布帘即将掀开,薛捕头几人即将赶过来时,前方一家住户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中年妇女露出了身形,对着两人招呼道:“还不赶快进来!”
陡然间发现了希望,李三开和李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没有任何犹豫,向前冲去。
她们一路小跑来到了那屋门口,很快进了屋子。
木门哐当一声关上了,李三开和李梅惊魂未定,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屋外,没有了声音。
像是薛捕头和他们的娘亲都走远了。
得救了?
两姐妹看着那个中年妇人,神色恐慌。
那中年妇人她们认识,是镇上的一名寡妇,姓赵。
赵寡妇开口道:“你们俩要是再晚一点,恐怕就没了。”
李三开紧张兮兮道:“赵大姐,这里是哪啊?”
在他的印象中,这赵寡妇不住在这里。
只见这庭院中,草木深深,长了不少杂草,像是好久没有住人,但是却没有阴森之感。
特别引人注目的,则是院落中的那两条车辙般的痕迹,应该是躺椅压出来的,杂草像是故意躲着它,很是清晰。
老实说,李三开兄妹到现在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劲来。
两人不知道自家母亲为何会忽然变成那样,内心对对方的感情早已被恐惧覆盖得满满的。
而且他们之前就觉得,坐在轿子里的是个陌生人。
躯壳虽然还是他们的母亲,但是这个人绝对不是了。
想到此处,两人不由得离门远了点,总觉得这里也不稳妥。
面对惊魂未定的两人,赵寡妇回答道:“这里是之前有个姓唐的书生的屋子,旁边是一个叫季缺的。”
“唐衣,季缺?”李三开环顾四周,感叹道。
作为书院倒数第三的存在,他从未超越过季缺和唐衣的倒数第一和第二,却因此算得上熟人。
李三开惊讶道:“这是唐衣和季缺的老宅?”
赵寡妇点了点头。
两姐妹终于知道,为什么外面的那些东西不敢进来了。
桑水县虽然消息闭塞,但是好不容易出个季缺,有关季缺的消息还是偶尔听过的。
听说他现在是降魔楼的人,而之前他也见识过季缺的手段。
在这里,外面那些没有影子的鬼不敢进来,是不是季缺曾经在这里留下过什么,让妖鬼退散?
不对,这是唐衣的住处,那季缺在唐衣这里留下过什么?
季缺和唐衣一向交好,唐衣又长得很好看,说不定......
一时间,李三开浮想联翩。
几番交流下来,赵寡妇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她比李三开两兄妹早些日子发现了异样,想出县城逃命,却在县城外看到了一些带血的衣服,却不见任何人影。
她觉得出去恐怕也要出事,于是立马赶了回来。
在家的那段时间,赵寡妇总觉得有些目光在窥探着自己。
这些目光绝对不是平日里窥视她身子的好色目光。
这些目光的主人大部分影子都有问题。
它们看自己的样子,真的像是在看着圈养在圈里的牲口。
到了后面,甚至有人敲她的房门和窗户了。
她吓得要死,从家里后门逃了出来,结果如李三开两姐妹一样,遇到了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
她一路慌张逃窜,最后逃到了这里,逃到了唐姓书生的门前,发现那些“人”就不再追来了。
赵寡妇心思活络,顿时联想到了什么,于是躲进了这里。
果然,这两处院子仿佛有神明庇护,让那些“人”不敢靠近。
李寡妇只觉得劫后余生,但是同样被困在了这里。
直至今日在墙头看见了李三开两姐妹,才算找到了同伴。
如今最主要的问题时,这里长久没人居住,已没什么吃的了,困在这里,不被外面的那些东西害了,恐怕他们都要饿死了。
这次出门,李三开带得最多的都是细软,包里反而只剩下了几张饼。
三人干脆就着烧开的热水,把一只饼放在水里泡开了吃了,这才算缓了缓劲。
这时,李梅看向了那架在墙上的木梯,知道是李寡妇为了看外面的情况架在那的。
于是她爬了上去,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只有那辆马车和马还在那里,四周已经没有了人。
难道它们已经走了?
李梅将看到的情况说了出来,而她的想法是想去将马带进来。
毕竟他们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如果有马的话,日后没办法了还可以把马杀了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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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坚持多久,但是活着总是一种希望。
面对李梅的提议,李三开表示先不要,毕竟他们差一点就没了,说不定外面那些“人”偷偷埋伏在那里。
可是始终要找食物,这又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目前来看,这县城是出不去了,出去了恐怕也是死,最好的方法就是窝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杂草丛生的院落就很有安全感。
“也许,这就是季缺和唐衣留下的手笔?”李三开分析道。
想到当初和季缺也算同行了一路,如今窝在这里求生,冥冥中也算是一种缘分。
他觉得,只要他们活着,说不定真的能得到救援。
毕竟这里发生这种怪事,如果传出去了,说不定就有人行侠仗义来救援。
说不定就有季缺!
毕竟,这里是他的老家。
对于李梅的提议,赵寡妇则有些心动。
之前的那张水泡大饼,是她这几天吃到的唯一食物,她深知没吃的有多么可怕。
于是赵寡妇决定出去试试。
......
李梅趴在墙上,左看右看,确认没有“人”后,向赵寡妇点了点头。
赵寡妇一口气冲到了那匹马前,颤抖着双手解开了挂在车厢上的绳索,就要牵马走。
可是这马明显有些怕她,不肯往前走,鼻孔不断冒气。
赵寡妇憋了一口劲,不由得加大了力度。
而这个时候,她发现墙头的李梅面色不对,在用眼神示意着她什么。
赵寡妇眼角往后一瞟,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车厢内的布帘被掀开了一角。
之前马车就在这里,一动不动,她以为车厢里没人了。
但是如果没人的话,那这布帘是谁拉开的?
赵寡妇就地一滚,就往前爬去。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暗影从中冲了出来,不是李梅的娘,而是一个小孩。
他们当时之所以觉得车厢内没有人,缘于透过车厢的窗户,看不见半个人影。
要知道李大娘身材算得上壮实,那车厢又不大,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到,谁能想到,躲在里面的是个不满十岁的孩童。
这明显是一个陷阱。
那小孩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一下子就冲了过来。
她扎着一对冲天辫,看起来很小,但是力气很大,一把就抓住了赵寡妇的头发。
赵寡妇一脸惶恐,只觉得自己要完了,毕竟这小孩无论力量和速度都太快了。
小孩提着刀,作势就要割她的头,而就在这时,赵寡妇掏出了携带的剪刀,慌忙对着自己头发一阵勐剪。
头发剪断的瞬间,她赶紧往前一扑。
哐当一声,小孩手中刀砍在地上,劲力也是一松,绝处逢生的赵寡妇连滚带爬冲了回去。
她勐然关上了大门,嚎啕大哭起来。
吓死老娘了!
同样差点哭出来的还有李梅,这样的变化太快,她以为赵家大姐死定了。
她甚至已经想到了赵家大姐头颅被割下来的画面,背后满是冷汗,而现在,情况却出现了逆转。
那个小孩儿拿着弯刀,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笑容哪里像是孩子,明明是个变态的恶魔。
他冷冷看着墙头上的李梅,脚下的影子有三个。
下一刻,李梅浑身一抖,差点摔下地来。
因为其中一个影子忽然爬了起来,趴在了小孩子的背上,同样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容。
李梅只觉得遍体生寒,不敢再看,连忙从脚耙手软从梯子上下来。
三人窝在一起,赵寡妇还在哭,再也没有谁提出找吃的想法。
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他们都是普通人,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活下来。
想到刚刚的险象环生,三人不禁一阵心灰意冷。
院子里的杂草长势很好,给人一种勃勃生机的感觉。
可是这草长得再好,就算勉强能吃,他们能坚持多久?
结果这个时候,刚刚止住哭势的赵寡妇擦干了眼泪,道:“坚持,再坚持两天,我再去找吃的。”
“可是......”
李梅刚想说话,只见赵寡妇眼神坚定道:“与其饿死,还不如拼一把。现在县城里估计没几个正常人了,我不想看到你们活活饿死。”
李三开说道:“我是男人,要去也是我去,这隔壁有吃的吗?”
赵寡妇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时日,城里不少人都搬走了,这附近也少了不少人。”
说到这里,三人一时间只觉得神情暗澹。
他们觉得就像身处一处孤岛上,周围是暗沉的水域。
而这水域里不知藏着多少吃人的鬼怪。
......
天仁城,屠宰场。
季缺一口气买了十头猪。
他的颠勺虽然已经大成,可天心猪的烹饪需要极长的时间和极高的要求,他需要适应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厨子,即便师傅已说你行了,可最开始独当一面的时候,还得从简单的菜式做起,心头有底之后再做满汉全席。
一时间,季缺那雅致的院落里传来了嘈杂的猪叫声。
唐衣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困惑道:“怎么这么多猪?”
下一刻,一阵凄厉的猪叫声响起。
第一头猪被季缺一手挑到了空中,母猪落下的瞬间,季缺一拳击出,肉猪再次飞向了空中。
只是这一次,这头猪却发出了欢喜的鸣叫声,仿佛被人打上天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季缺再一拳击出,母猪翻滚飞天,像是想起了悲伤的往事,眼里泪水翻涌。
下一拳,飞天母猪则发出了开心的猪笑声,像是发疯了一般。
季缺每一拳击出,母猪就会生出一种新的情绪变化,又哭又笑,跟发癫了一样。
最开始空中只有一只猪在后面翻飞,到了后面,十头猪都在空中飞,被季缺颠得落不下来,脸上全是或悲或喜,暗然销魂的表情。
“不好了!不好了!季哥不好了!”
陈竹刚冲进院子,就被一头从天而降的母猪砸在地上,四肢抽了抽,就不动了。
王花见状,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师兄被猪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