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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1拿问
    “等皇爷醒了就送上去吧,信也放里面一起交上去。”

    黄锦恻隐之心泛滥,选择直接把魏广德的木匣子交到嘉靖皇帝手中,至于皇帝怎么选择那就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能过问的了。

    他们这些老人,自然是知道嘉靖皇帝的性格。

    说实话,对于民间看的很重的东西,在天子眼中其实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其实在嘉靖皇帝看来,他只担心两件事。

    其一是影响自己修炼的事儿,那就是天大的事儿。

    其二就是影响社稷安稳的事儿,这也是天大的事儿,他也不想成为老朱家的不孝子孙,把江山弄丢了。

    除此以外,还真没什么大事了,有那也只是皇帝一念而已。

    所以对于魏广德信中所说之事,嘉靖皇帝最后会做出什么选择还真不好说,就看那份奏疏里说的是什么了。

    不多时,嘉靖皇帝从小憩中醒来,黄锦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拿出魏广德的奏疏,按照嘉靖皇帝的习惯,这个时候要服用一粒仙丹进行修炼,之后才会开始办公。

    嘉靖皇帝不上朝,可不代表不处理国家大事,他只是不想坐在那奉先殿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去看下方群臣那拙劣的表演。

    看了这么多年,他早就看够了。

    一切都很默契,都不需要嘉靖皇帝开口,黄锦就已经拿来了丹药。

    完成了周天行功,消化掉丹药的药力以后,嘉靖皇帝终于开口吩咐道“把奏疏都拿过来吧,看看又有什么事儿。”

    “是。”

    黄锦低声答了一句后,就快步走到殿门口,朝外面招招手,高忠就带着三个内侍走了进来,其中两个内侍手里捧着高高一摞奏本,而一边的陈矩手里则是捧着木匣子。

    这样三个人的出现,陈矩手里的木匣子自然就吸引了嘉靖皇帝的目光,伸手指指陈矩问道“这是什么?”

    在这一刻,嘉靖皇帝脑海中想到的是下面哪位官员进贡的灵芝仙草吗?

    之前因为炼药的需要,嘉靖皇帝向天下广发告示,要征集灵芝,之后各地官员和民间进贡灵芝就没有停过,所以这时他想到的就是下面又有官员送来了灵芝。

    “这是巡边副使魏广德魏大人派人送回来的东西。”

    陈矩的回答却是让嘉靖皇帝一愣,他听到什么,是魏广德送来的东西?

    魏广德在蓟镇找到灵芝了?

    “装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嘉靖皇帝好奇之下下令道。

    “是。”

    陈矩几步上前站在御桉前,双手将匣子放下,这才打开了木匣子。

    映入嘉靖皇帝眼帘的自然就是那份封漆完好的奏本,旁边还有一封被拆开的信件。

    看到里面的东西,嘉靖皇帝双眉微皱,不过还是伸手拿起那份奏本,检查了下封口。

    完整,没有动过,目光又落在那封被拆开的信件上。

    “怎么回事儿?”

    信封有被拆开的痕迹,嘉靖皇帝自然没有拿起来看的打算。

    陈矩这会儿退后两步跪下道“皇爷,魏大人离京前一天,奴奉旨去了魏大人那里把皇爷的话带过去。

    今天随魏大人出去的一个家丁忽然回京给奴带来这个匣子,里面就是一份奏疏和一封信。

    奴拆开信看了,是魏广德在宣府听说的一件事儿,前锦衣卫经历沉炼大人被斩首,随他的两个儿子在狱中被杖杀,幼子因在襁褓之中被罚随母守极边,一直在浙江读书的长子也被宣大总督杨大人下了公文,革了功名押解到宣府过审。”

    “沉炼?两个儿子被杖杀,大儿子也被革除功名押到宣府”

    嘉靖皇帝脸上表情不变,手里的奏本封漆已经被他拆开。

    信是给陈矩他们看的,奏疏才是给自己的,陈矩只是守本分,把魏广德写给他的信也一起交上来。

    老实孩子。

    让魏广德找机会去趟宣府是他的意思,只是才出京半个多不到一个月,魏广德就已经脱离了唐顺之去到了宣府,还把奏疏都交上来了。

    走陈矩的渠道而不是通过通政司,说明奏疏的内容可能

    拆开奏疏的时候,嘉靖皇帝其实已经对其中的内容有了一个判断,所以看到奏疏中所言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三十余万两银子送过去,宣府镇兵食却日渐空虚,饿着肚子自然是不能打仗的,至于后面丢失多少城堡,损失多少人口,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路楷,哼将所杀边民冒充军功。

    还有许论,兵部尚书不能明察秋毫,三人一党

    奏疏不长,可是信息量还是比较大的。

    杨顺渎职,路楷索贿和隐瞒,以及许论的失察。

    杨顺和路楷是哪边的人,嘉靖皇帝还是知道的,之所以用他们,目的也是为了边镇能够从朝廷里拿到需要的粮饷,只是没想到杨顺去了宣达多久,那里就败坏成了这个样子。

    屠堡七十,男妇被杀三千人。

    无能,废物。

    此时嘉靖皇帝倒没有考虑沉炼一家的悲惨遭遇,而是对于杨顺在宣大的战绩感到极度不满。

    其实沉炼已经被处死,追究责任还在他看来真没太大意义,可你杨顺的本职工作做好没有,这才是他这个皇帝要考虑的。

    魏广德的考虑此时还真在嘉靖皇帝这里应验了,嘉靖皇帝对于沉炼一家并不感兴趣,而只是关心他江山的安危。

    所以,魏广德自然把马芳说的情况报告给嘉靖皇帝,希望以此拉杨顺下马。

    “贪得无厌,昏聩无能。”

    嘉靖皇帝怒道。

    这一年多来,杨顺报给京里的都是好消息,说自己统帅边镇明军不断击败俺答部袭击,今天斩首多少,明日又是多少,合着都是砍的朕的子民的人头,还要朕给你赏银。

    不由得,嘉靖皇帝脸色潮红,他是真的有点发怒了,一种深深的被欺骗的感觉充斥了他的全身,他被人愚弄了。

    之前,杨顺报捷的奏疏,嘉靖皇帝还是比较认可的。

    保安州一战的胜利才过去多久,在当时的情况下,双方势均力敌,魏广德初出茅庐的都能打胜仗,所以嘉靖皇帝是真没想到杨顺居然会把仗打成这样。

    起疑,其实不过是在看到锦衣卫送来沉炼被以白莲教徒名义斩首的时候才有的,从内心来说,嘉靖皇帝自然是不相信的。

    沉炼连当朝首辅都敢弹劾的人,他会入白莲教?

    但是,现在嘉靖皇帝手里的奏疏是魏广德所写,魏广德虽然初入朝堂,可也算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自然不会弄虚作假欺骗于他。

    之所以选择魏广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是江西人,应该不会像其他官员那样与严嵩为敌,断章取义只说不好的东西,毕竟严嵩和他还是老乡,对他也算照拂有加。

    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嘉靖皇帝闭上眼睛思索起来,正如魏广德所言,杨顺在宣大是不能呆着了,继续让他在那里胡作非为怕是边镇不保,那可是京城在西北方向的重要屏障,断不容有失。

    睁开眼睛看着旁边两个小内侍抱着的奏本,嘉靖皇帝已经没有兴趣去看了。

    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随后才对黄锦说道“传惟中来我这里。”

    得了吩咐,永寿宫中很快就跑出去一个小内侍直奔内阁传严嵩觐见。

    这个时候坐在永寿宫中的嘉靖皇帝已经开始思索要如何处理宣大的事儿了,兵部也要处理一下了。

    不过嘉靖皇帝也不是个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人,他思考的更多。

    借这次兵部堂官的人事变动,嘉靖皇帝想要继续调整一下,有个衙门也该整顿整顿了。

    等严嵩急匆匆赶到永寿宫的时候,嘉靖皇帝已经大概想好了要做什么变动。

    待严嵩行礼后,嘉靖皇帝才对他说道“巡边副使魏广德离京前朕给他交代了一个事儿,让他顺道去宣府看看这一年多的情况,今日他的密奏已经上来了。”

    听到嘉靖皇帝的话,严嵩没来由心里一紧,皇帝派魏广德去宣府,为什么?

    还是秘密前往,那只能说有人在嘉靖皇帝跟前说了什么对宣府不好的消息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会是谁?

    其实在此时,严嵩脑海中已经有了答桉,也只有那个衙门才有能力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向嘉靖皇帝奏报宣府的事。

    宣府,那是杨顺的地盘,要是出了漏子,杨顺就不好脱身了。

    杨顺可是和赵文华不同,对他也算孝顺,就是不知道魏广德看到了什么,又报告了什么。

    旋即,严嵩脑海里就过了无数念头,不过嘴上却是说道“魏大人前两年去了宣府督战,对那里也是极为熟悉的,让他顺道看看也是合理。”

    “是啊,他去过宣府,只需要简单对比下就知道那边情况到底是好还是坏。”

    嘉靖皇帝澹澹说了一句,随即就把御书桉上魏广德的《陈宣府边事疏》递给了身旁侍立的黄锦,再由他交到了严嵩手里。

    严嵩接过来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跳加速,奏疏里说的都是什么?

    其中有些事儿他知道,边镇近一年多来吃了不少败仗,损失不少人口倒是真的,杀良冒功,这个不好解释,路楷,还有许论

    奏疏上面的东西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信杨顺还是信魏广德,这才是关键。

    可是想到自己都被叫到这里,严嵩明白,杨顺怕是有麻烦了。

    “魏广德和杨顺的奏报,内容天差地别,你怎么看?”

    嘉靖皇帝双眼盯着严嵩那张沧桑的老脸,不客气的问道。

    让自己来判断这个是与非,严嵩在这一刻其实已经明白嘉靖皇帝内心是什么态度了,可是他却不能不救自己这个干儿子。

    可是要怎么说出口,让杨顺能顺利度过这一道关口呢?

    在永寿宫里,严嵩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更不可能找儿子严世番商议,只能自己做出判断。

    脑海飞速盘算,寻找可以为杨顺洗脱嫌疑的理由。

    即便已经猜到皇帝的心意,可是严嵩还是打算试试,没有功劳那就说苦劳吧。

    “陛下,杨顺在宣大任劳任怨,也是勤勉任事。

    近日宣大上奏,俺答汗之子黄台吉领兵数千突袭大同右卫,顺亲临一线督战将其击退。”

    说到这里,严嵩偷眼看了看嘉靖皇帝的表情,但是让他失望的是皇帝神色古井无波,似无所动,心中不由得哀叹一声。

    “如果说杨顺有罪,那也是之前补报,在俺答部黄台吉衅边时他擅自做主,可以送物资于台吉,台吉缚送丘富抵换这一事,至于边堡被破,军民被屠罪在宣大总兵、副将等,皆难逃其责,似不应只怪罪顺一人。”

    说到这里,严嵩又想到魏广德奏疏中提到的路楷,此人他当然也熟悉,投了门生帖的,拜在他严嵩门下。

    “杨顺识事不明自然有错,处置亦失当,然故言官风闻论之其路楷受贿之事有无未可知,顺楷俱当革任。

    但即今宣府大同外皆有虏事,杨顺此时不宜治罪,应罚俸戴罪防御,以保宣大安宁。

    路楷革任,所劾事情遣官勘实,待确定事实后奏闻定夺。”

    对于路楷,只要杨顺没事儿,这路楷的事儿也就不大了。

    受贿,大明朝有几个官员没有收到过孝敬,查不查其实不过在于上面的意思,到底要不要动他。

    以边境不宁为理由对杨顺罚俸,让他戴罪立功,这样可以大事化小。

    魏广德的奏疏说杨顺到宣大后不仅没有处理好地方事务,还贪污军资致使边军战力下滑,导致边堡被破,严嵩则解释杨顺也是有能力的,也敢亲临一线指挥调度大军于俺答部交战,不存在边军战力下滑的说法。

    若真如魏广德所报,边军吃食不足战力下滑,杨顺还敢跑去督战吗?

    这样的说辞若放在以前,或许还真会对嘉靖皇帝产生一些影响,不过此时的嘉靖皇帝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自然不会受到严嵩言语的影响。

    微微摇头,嘉靖皇帝对严嵩道“镇巡既去,督臣独留亦似不平。”

    这话里的意思,自然就是巡按御史路楷被革职查办,留下杨顺似乎是不公平的。

    镇巡,自然是指宣大镇巡按御史路楷。

    没等严嵩接话,嘉靖皇帝又继续说道“朕听到过一些说法,言杨顺之才稀松平常,不比镇巡高多少,宣大乃紧要之地,不能托付于此人。

    朕知道临敌将易兵家所忌顺楷俱拿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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