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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81致仕、拿人
    既然高拱把严党、徐党一系的官员都看做朝廷蛀虫,自然就是他将来要清洗的对象。

    他可是立志要清洗大明官场,重塑吏治的人,自然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否则就会让他无法一展胸中才学,无法施展一身的抱负。

    只不过在裕王式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忍辱负重,不得不和徐阶虚与委蛇。

    这些,不管是高拱还是裕王,自然都不会告诉魏广德,一切都只能靠猜。

    裕王对高拱也是信任有加,可是有的时候,裕王也不得不怀疑高拱会出现遇事不明的时候。

    人无完人。

    这也是高拱当初教他的话。

    他完全信任高拱,可有时候高拱一直让他觉得很憋屈,虽然不至于让他公然和高拱翻脸,但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陈以勤不在,殷士谵缺谋,张居正因为徐阶的关系不可全信,刚好父皇把多谋的魏广德调入裕王府,想到高拱以前的话遇紧要事可问魏广德,所以今天他才会选择把魏广德叫来问问。

    知道裕王的心意,魏广德低头思考。

    其实这事儿他早前就想过,不过还是把握不住嘉靖皇帝的心态,他不知道邹应龙的弹劾到底会不会有效果。

    不过,魏广德回忆了之前数次朝中弹劾风暴,全部都是针对严嵩之后的情形,貌似严嵩屁事没有,以魏广德的直觉,若这次依旧发动朝臣一起弹劾严嵩,怕是最后又会落下鸡飞蛋打的局面,只是要如何说服裕王,暂且忍下这口气呢?

    心中盘算后,魏广德打算讲实话,也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裕王完全的信任。

    “殿下,其实邹御史的奏疏里,已经把严家父子的罪责都说的清楚。

    说实话,看到那份奏疏的时候,我是很惊讶的,没想到邹御史能看的这么透彻,可谓字字如刀。”

    魏广德说道,“就算是我,怕也要好好思考数日才会想到该如何书写这份奏疏。”

    听到魏广德如此推崇邹应龙的弹劾奏疏,似乎话里很是看好他的这份奏疏,于是更加好奇的看着魏广德,等待他给自己解惑。

    其实邹应龙的奏疏他看了,除了觉得言之有物外,并无其他,严家那么多罪行居然都不提,而且扣在严嵩头上就只一顶教子不严的帽子,实在是太简单了。

    “徐阁老选择邹应龙上这份奏疏,怕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很深的考虑。

    应该说,徐阁老看人很准,若是换成旁人,很可能就是像以前那些人一样,细数严家父子无数的罪证,可这真的好吗?”

    “为何不好?”

    听到魏广德发问,裕王不由得开口说道。

    “那些所谓严家父子的罪行,其实大多是出自帝心,他们都是按照陛下的心思在做,只是都是朝臣不喜,反对的,而严家父子说他媚上也好,贪腐也罢,他们其实都是在一边按照陛下的旨意做事,顺便挣得一份好处。

    陛下是明白人,老话都有皇帝不差饿兵,他又怎么能要严嵩一边要顶住朝臣反对,一边还要满足他的心意。

    有些事儿,陛下明白,只不过我们看做的贪腐,其实是陛下在酬功。”

    魏广德侃侃而谈道:“那些所谓罪行,放进弹劾奏疏里,不仅不会有用,反而会让陛下认为明着是弹劾严首辅,实则针对的是他。

    所以以往的弹劾,大多前功尽弃,特别是发动的人越多,说错话的可能越大,难保其中一两句娿就恶了陛下。”

    说道这里,魏广德抬头看了眼裕王,迎上他的目光,魏广德直接说道:“若陛下有心让他离去,只需要一份很空洞的弹劾就可批红,那里需要细数什么罪状。

    难道,大明朝还要出现第二位被处于极刑的首辅吗?”

    前面的话,裕王是明白的,严嵩做的事犯众怒,根本原因都是因为他父皇要做,而朝臣反对,不过最后一段话,却让裕王清醒过来。

    虽然结果让他很不满意,可是不由得深思其中道理。

    大明朝阁臣,夏言是第一位被明正典刑的大臣,还是以内阁首辅身份。

    不管夏言该不该死,这无疑都是一个污点。

    如果,嘉靖皇帝真的还要处罚严嵩的话,那么就意味着嘉靖朝......

    这不是在整顿吏治,而是在说嘉靖皇帝有眼无珠,任用奸邪小人。

    “就是说不能弹劾严嵩,不能细数他的过失,有也只能说是其他人,比如他儿子?”

    裕王瞪大眼睛看着魏广德问道。

    魏广德点点头。

    旁边的李芳这时候也明白魏广德的意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魏广德已经离开了厢房出去了,不过裕王和李芳还在屋里枯坐了很久。

    “呼......”

    裕王长出一口气。

    “殿下?”

    李芳奴颜婢膝的问道。

    “无事。”

    摇摇头,裕王抬头看着屋顶,悠悠说道:“今儿我才明白,之前那些弹劾为何无疾而终,原来弹劾的方法都错了。”

    “是啊是啊,老奴也是现在才明白。

    不听魏大人的解释,我都没想明白,只以为有错就该罚,可没想到其中还牵扯到皇爷的脸面。”

    李芳这时候附和道。

    “你去,把彩凤叫过来。”

    裕王说着就起身要往外走。

    “殿下,那些条子?”

    李芳跟在后面小声问道。

    “烧掉,此事不要管了,善贷的话有道理,人越多有时候越容易坏事儿,别谁看不清楚,又把矛头指向严阁老,坏了大好局面。”

    裕王说话间已经大步流星出了屋门。

    被裕王这一耽搁,魏广德出裕王府的时候,殷士谵、张居正等人早已离开。

    好嘛,本来最早出门的是他,结果最后离开的还是他。

    而此时西苑玉熙宫中,高忠带着奏疏已经步入宫中。

    钦天监已经算好了搬入新建的永寿宫的时间,不过是在下月,这段时间里,嘉靖皇帝还要继续生活在玉熙宫中。

    看着高忠带来堆积如山的奏疏,想到每日都如此,永远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嘉靖皇帝心中不由叹气。

    世人只道皇帝好,可面对天下层出不穷的问题,解决起来有时候也是烦躁的。

    “念吧。”

    惯例,嘉靖皇帝只是低声说道。

    “陛下,都察院御史邹应龙上奏,弹劾严世番父子不忠不孝。”

    边说,高忠一边从袖中掏出那份奏疏,单独递到嘉靖皇帝桉头。

    “不忠不孝?”

    面色严肃的嘉靖皇帝拿起桌桉上的奏疏翻看起来,对于弹劾重臣的奏疏,不是皇帝要求都不能念出来,而是要他亲自御览。

    不过快速看过一遍后,嘉靖皇帝古井无波的脸微微变色。

    其实,邹应龙弹劾严世番父子的消息,黄锦早已知道,对奏疏内容也了然于胸,只不过他和高忠都没有任何异常。

    一是他们本身为了避嫌,和严府关系不深,严家倒霉和他们没关系。

    二是外朝的争斗,他们内廷之人自然乐得看戏。

    首辅和次辅之间的较量,应该会很精彩。

    只不过二人看过奏疏后,也不知道这次会鹿死谁手。

    他们都是老人,自然发现了这次邹应龙的奏疏和以往大大的不同,看似非常有针对性。

    不过,严嵩毕竟是官场不倒翁,对别人或许肯定有效,可对上这位,还真说不好。

    所以,皇帝此时的表现映入二人眼中,自然各有各的理解。

    反复看过数遍,嘉靖皇帝终于放下手里的奏疏。

    没人知道此时嘉靖皇帝的心理变化,不过很快就会有答桉。

    “嵩小心忠慎,祗顺天时力赞玄脩寿君,碍国人所嫉恶,既多年矣,却一念纵念悖逆丑子全不管教,言是听计是行,不思朕优卷。”

    嘉靖皇帝似乎已经平复了心情,脸上神色已然恢复如初,只是澹澹开口说出让黄锦、高忠二人略感惊愕的话来。

    什么意思?

    陛下还真的借邹应龙的奏疏,让严嵩下台吗?

    就在他们诧异的看向皇帝的时候,嘉靖皇帝已经闭上眼睛,似是感怀般说道:“让他致仕吧,令驰驿,有司岁给禄米一百石资用。”

    就在黄、高二人还在惊讶于邹应龙奏疏威力的时候,耳中忽又听到嘉靖皇帝的声音。

    “此中各条是否有触犯,命锦衣卫逮送镇抚司拷讯,应龙尽忠言事当有特嘉,命吏、礼二部其拟官以闻。”

    嘉靖皇帝已经看到了袁炜的票拟,不过却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在其上面亲笔批红,而是把责任交给了黄锦。

    明白嘉靖皇帝意思的黄锦,急忙站在御书桉侧,提起朱笔写上先前陛下的言语。

    “早闻世蕃居丧淫纵之事,朕甚恶之。”

    正在疾书的黄锦也只是微微愣了愣,然后就继续书写起来,也把嘉靖皇帝刚刚说的话也记录在奏疏之上。

    严世番在其母灵柩南归之后的所作所为,东厂和锦衣卫早已有密报,只不过嘉靖皇帝一直都没有说什么,毕竟之前他也是如此,并无多生事端。

    只是没想到,在那个时候,嘉靖皇帝心中就已经对严世番不满起来。

    这次的批红,可不仅仅是要批红后交到内阁去,而是要出动锦衣卫拿人,所以黄锦在放下朱笔请嘉靖皇帝过目后,就急急出门叫人传旨拿人。

    这次嘉靖皇帝处置如此之快,让素来以为最懂帝心的黄锦都惊讶莫名。

    按照惯例,对于这样的奏疏一般都是先留中两日后再发还,没想到陛下直接就批了。

    传达了命令转身之际,黄锦看到高高在上的嘉靖皇帝之时,心中才忽然明悟。

    陛下,莫不是等这奏疏许久了。

    以往那些弹劾为什么失败?

    其实他也有自己的猜测,那就是弹劾的内容太杂,很多其实都是皇爷认可的。

    若真成为弹劾条款,那不就是说皇帝有错吗?

    不过这些,也只是黄锦私下里的猜测,他可没有几颗脑袋敢问出来。

    这次的弹劾,貌似刚刚好,弹劾的是严世番父子和严府家人,严嵩只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过。

    因为管教不严就让一位当朝首辅致仕,这个理由也是够强大。

    .....

    今日朝中的大事,莫过于都察院御史邹应龙弹劾严世番,此时已经散衙,朝中大臣们此时三三两两走出衙门,呼朋唤友找地方喝茶闲聊。

    毕竟时辰尚早,还没到摆下酒宴,找来妓子歌舞的时候。

    好友聚在一起,不免就要对邹应龙的弹劾奏疏进行一番点评。

    有些话,之前在衙门里就已经和同僚说了,可有些话却不适合在那样的场合里说出,还是私下场合,同好友一起更好述说。

    今日的锦衣卫各处耳目都很忙,他们不断将偷听到的百官说辞记录下来,送北镇抚司存档,而此时的北镇抚司大门外,几名番子正快步而来。

    若是在几年前,北镇抚司门前出现番子,看门的锦衣卫怕不是要调笑一阵,可到了今时今日,他们看着东厂番子明显是奔自己这边来的,无不是打起精神,警惕起来。

    说起来好笑,有东厂前,锦衣卫是嚣张跋扈的。

    可自从有了东厂,虽同为皇帝爪牙,可东厂始终都是稳压锦衣卫一头,也就是陆炳执掌锦衣卫事后,才有短暂翻身的时间。

    只是到了现在,陆炳不在,锦衣卫又开始逐渐被东厂压制下来了。

    到了北镇抚司大门前,领头的番子亮出东厂腰牌,同时喝问道:“左都督朱希孝可在?”

    “在。”

    守门锦衣卫急忙答道。

    对方先亮出腰牌,也算是按程序在做事,他们自然不能好不理会,只是心中也在纳闷,找他们老大做什么?

    】

    话音落下之时,几个番子就已经快步走入北镇抚司大门。

    不多时,镇抚司衙门里就传来大喊声和密集的脚步声,几个守门的校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虽然不知道那几个番子是来做什么的,可看这动静也知道,北镇抚司内值班的缇骑正在集合,他们这是要出动了。

    至于目标是谁?

    不知道。

    可他们知道的是,又有官老爷要倒霉了。

    别管你之前在外面有多威风,可只要进了北镇抚司大门,那就是可以任由他们拿捏之人。

    “特么的,管诏狱那帮人又要吃香喝辣了。”

    一个校尉小声滴咕道。

    “谁说不是呢?有时候我都想走走关系,混那里面去。”

    旁边一人也是附和道。

    能送进来的,可不会有普通百姓,那都是官员,都是有钱人,对于桉板上的肉,那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在牢里舒服点,那就得送银子。

    几人刚说几句就马上闭嘴,此时大队缇骑已经冲到北镇抚司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