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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93谭纶的要求
    实际上,不管是戚继光还是俞大猷,都是意识到集中火器使用的火力优势。

    不止这两位名将,就算明军中许多总兵、参将其实也有这方面的经验,这也是为什么戚继光奏疏中有“拉弓射箭的功力不能比敌人更强,而想以此取胜”的原因。

    远程火力打击,实际上从先秦时期战争中就已经开始使用。

    弓弩一直都被视为一个国家军队的战略力量,宋朝时期弓弩手发展更大,不仅装备比例提高,弓弩技术、射程方面而是提升飞快。

    只不过弓手难练,又因为政治原因,宋军战力一直不高。

    而到了大明朝,明军军中大部分将来重视这种火力投送,但是他们的目光依旧盯在弓弩上,因为射击频率的关系。

    而佛朗机炮的出现,终于让他们对弓弩的信心有了重大的变化。

    可惜,因为朝廷从上到下的潜规则,将领这个时候也没心思练兵立功升职,他们更愿意侵吞上面拨下来的火药而不是用来训练士卒。

    火器,这都是要用的,只有大量使用提高熟练度才能提升战斗力。

    也只有戚继光这样的人,看不起那点银子,他更愿意通过首级赚银子。

    当然,空饷,戚继光也没少拿钱。

    戚继光既然不愿意留在京营整顿,魏广德也由他,反正他看不起那点功劳,有的是人眼热。

    半个月多后,谭纶的巡视也终于完成,回到京师。

    谭纶进了京城,先去兵部交卸差事儿,还要在几天里上奏这次巡边的陈情,叙述边防的情况。

    不过离开兵部衙门以后,却叫来长随,耳语几句,就把人打发走了。

    晚上,魏广德外出赴宴回来,刚进府门管家张吉就过来了。

    “老爷,谭大人来了半盏茶时间了。”

    张吉低声报告府里的情况。

    魏广德点点头,说道:“招待好,我回后院擦把脸,换身衣服就过去。”

    下午,魏广德就收到家里的消息,谭纶晚上要见他。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儿,不过魏广德还是往家里写了张条子,因为事前已经答应以为同年的宴请,所以两人见面时间就只能往后拖一拖。

    等魏广德在后院洗漱一番,换上常服来到书房,进门就向谭纶抱拳道:“子理兄,你说你也是,有什么事儿写个条子就行了。

    你这在外面风餐露宿一个月,回来就连夜过来,也不知道好好休息下。”

    “善贷,这次蓟镇之行,我是越看越心惊,所以只要连夜叨扰了。”

    看到魏广德进来,谭纶也急忙起身。

    虽然魏广德官职比谭纶高,可人家是科举前辈,年岁长他太多了,所以在这些老乡面前,魏广德也摆不出阁老的架子。

    “蓟镇防务有什么问题?”

    听到谭纶说找自己是因为这次蓟镇之行,魏广德心里就是一惊。

    前几年他也是跟着兵部的人去看过蓟镇长城的,虽然有些地方年久失修,可以他的眼光来看,貌似问题不大。

    那些边墙受损的地方,大多是地势险要之地。

    虽然或许有人会觉得这种地方虽然不利于敌人突袭,但边墙损坏严重的情况下还是很容易溃边而入的。

    但实际上,真实情况是少量的鞑子进来,根本就对明军整条蓟镇防线毫无影响。

    地势险要,意味着不可能是大兵团进攻。

    几十百把个人对于两个国家的交战,有多大的作用?

    而能够调动大军的地方,明廷的防务修建还是很完备的,所以并非一定要时刻保持边墙完好。

    “善贷,这蓟、昌二镇东起山海关,西至镇边城,延袤二千四十余里,这么长的防线上,我走一圈下来,发现许多地方缺乏墩台驻军守御,大多都是靠一道墙拦住敌人。

    可你也知道,虽然长城所建之地甚为险要,可许多地方还是可供千人进出,只不过因为受地势影响,以前没人走过,而边军也不甚重视,都没有安排多少兵马防守,只有少量巡逻军卒。”

    听到谭纶这么说,魏广德惊叫道:“子理兄,你不会以为明军可以把长城铺满吧?

    你也知道光蓟镇长城就有两千里,要是全部配备充足的军士守御,那要多少人手,这根本就办不到。”

    “善贷,我们当然不可能把整个长城沿线都严密防守起来,可是却不能继续现在这样,虏骑随便找个险要之地,就可以随意进出边墙。”

    谭纶也是急道。

    其实明军所谓的长城,只能防止平民出塞,也可以防止塞外部族入边墙牧羊,至于要拦住蒙古的军队,那是比较难的。

    所谓的关隘,都是在自古就有的通道上,择一险要之地修建城防,避免蒙古大军可以沿此长驱直入。

    既如此,边境上的明军对小股虏骑也不怎么上心。

    有机会,就伏击一波,赚颗首级换取功劳和银子。

    没有机会,就听之任之。

    对这样的小型冲突,地方上甚至连上报都懒得报。

    魏广德以前也知道这些,不过因为无碍大局,所以他权当不知道有这回事。

    不过现在谭纶说起,魏广德眯眯眼望着他问道:“子理兄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我打算在长城沿线防守甚艰,宜择要害,酌缓急,分十二路,每百步或三、五十步,筑一墩台,共计三千座。

    每座可费五十金,台高三丈,广十二丈,内可容五十人。无事则守墙,有警则出击,二面设险,可保万全。”

    谭纶当即就把自己这些天琢磨的东西说了出来,不仅是因为他看到长城,在沿线实地走勘,又用地图反复比对后做出的一个决定。

    听到修墩台,魏广德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想想后世就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孙承宗修筑宁锦二百里防线,最终拖垮了大明朝。

    当时孙承宗就是在辽东大量修建城寨堡垒,以此抵抗建奴的攻击,耗尽万历、天启朝的财政储备,而这条防线最终也没能保住辽东,也没能保住大明朝。

    洪歹只是向西,借道蒙古,很轻易就绕过了这条坚固的防线直达京畿。

    虽然从军事上来说,洪歹的行军路线很冒险,可是真正看懂当时三国力量对比后就会发现,其实这并没有多大的风险,反而是一招妙手。

    蒙古当时国力最弱,内部分裂下几乎已经完全被建州女真予取予求,林丹汗除了嘴炮厉害些,其实已经没有和建州争夺地盘的实力。

    唯一的变数其实还是大明帝国内部军事力量,到底如何。

    不过有汉奸集团-晋商的通风报信,大明内部的情况早就被洪歹摸透了。

    所以看似险棋,其实是对建州女真内部封锁情报的结果,以此可以凸显出洪歹的英明神武。

    更何况后世类似的战例太多,防御工事是起不到多少作用的。

    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观点,魏广德当即就摇头说道:“与其花费巨资打造你所说的什么墩台,还不如拿这些银子训练一支强军威慑宵小,怕是还更容易一些。”

    “善贷,可不是这么说的。”

    谭纶马上急道:“每座墩台五十人,就可以让小股鞑子不敢轻易犯边,按我的计算,十二路墩台大约三千座,按照轻重缓急徐徐图之,哪怕一年朝廷只能拨银子三万两,五年时间也就够了,可以完成这项工程的建造。

    至于士卒,则是就近卫所调拨,按照就近原则,当兵也愿意离家近些,虽然山路难行,可也比住在离家百十里的军营里强。”

    “朝廷财政困难,十五万两银子你全指望朝廷拨付,怕是难。”

    既然说到银子,魏广德也转而用财政困窘说事儿,“朝廷就算能拨银子,大头怕也要蓟辽自己出银子。”

    “我若接了赵炳然的职儿,银子的事儿,我会尽量协调,但是朝廷必须先拨开工银至少五万两。”

    谁知道谭纶却忽然说道。

    “嗯?”

    魏广德心里一突,特么的被谭纶骗了,这老小子当然知道朝廷财政困难,刚才那话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等自己习惯性说叨的时候就开始讨价还价。

    本来他是不希望搞这项工程的,他觉得是劳民伤财,但是让谭纶这么一搞,就从能不能做变成给多少银子了。

    “子理兄,你算计我?”

    魏广德没好气道。

    “善贷,你当初巡边,应该没走多少边墙附近的村落吧?”

    谁知道谭纶却说道:“我这次去了几个地方,了解了他们的生活,一年总要被一伙鞑子摸过来抢掠一阵。

    等他们集合的村落里的壮丁和周围军士赶过去,那伙鞑子已经跑到边墙附近了。

    你也知道,朝廷不准民众擅自越过边墙,违抗者以通虏论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带着抢来的东西和人口离开。

    有了这些墩台,这些鞑子就绝迹不可能再如此随意进出我边境,百姓也才能安乐的生活。”

    “你把人沿长城布置,蓟辽本就紧张的兵力就更捉襟见肘了,这可是需要一万五千人。”

    魏广德想了想,按照谭纶的意思修建这些墩台,除了防御小股鞑子越边外,似乎也可以作为长城烽火的一个补充。

    没听到谭纶说墩台分十二道,既是防御工事,也是通讯示警的利器。

    “大致估算过,数十个隘口,每处减兵不过数百人,当无大碍。”

    谭纶解释道。

    这些,他自然要考虑周全。

    “你想让我在内阁有人提出来的时候帮你说话?”

    魏广德问道。

    “希望善贷在见陛下时,也能提一嘴,帮忙说话。”

    谭纶却是说道,“按说我这回朝,最近几日陛下也该召见的,可这段时间以我观察,陛下似乎对朝政并不上心,反而更加倚重内阁处理政务。

    这本是好事,可也担心陛下不能了解臣等本意,而做出其他判断。”

    “前两天陛下下旨让户部拿几万两银子出来采买宝石珍珠,都被马尚书给否了,你现在要朝廷拨银子给蓟镇建墩台,时机不对啊。”

    魏广德苦笑着摇头说道。

    “那这个事儿可以先缓缓,反正也不急一时半会,到是另一件事儿得尽快处理。”

    谭纶听到户部和隆庆皇帝因为银子发出矛盾,当即就知道短时间内上这道奏疏会让户部难做,也会让陛下觉得不爽,于是又说道。

    “还有什么事儿?”

    魏广德奇道。

    “山海关,乃蓟镇咽喉,但朝廷在此仅设守备一员,兵力也不足,我欲上奏提升山海关守备为参将,同时增加驻守兵马。”

    谭纶说道。

    “山海关?”

    魏广德听到谭纶提到这事儿,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现在的山海关对于蓟辽来说,只是一个重要的通道关隘,还远不是之后明军防御的重点,所以现在山海关那里常驻兵马只有千余人,由一名守备驻守。

    “这个事儿,兵部只要议定,上个奏陈就是了,陛下一般不会驳回的。”

    魏广德说道,“不过我记得旁边一片石关有参将驻守,山海关有事都是向一片石那边求救请援,两者关系你打算如何处理?”

    明军军中上下关系还是比较明确的,不管是山海关还是一片石关,都是蓟镇明军,但一个是守备,一个是分守参将,高下一目了然。

    所以山海关守备既要接受蓟州总兵的命令,也会接受一片石关的命令,即便山海关并未被划入一片石关的管辖范围。

    没办法,山海关兵少将寡,关键时候还指望一片石关救命,而且军职也是上下有别。

    可若是按照谭纶的意思,提升山海关守备的官职,和一片石那边权责划分不好,很容易闹出幺蛾子。

    “我打算请奏,割一片石所辖三道关、寺儿峪二堡转隶山海关,又因关堡兵甚少,宜令参将自行选募军卒,以备战守,基本上要保证山海关城关兵力达到两三千之数。”

    谭纶说完就看着魏广德。

    “又是银子。”

    魏广德苦笑道:“子理兄,你这出去一趟,就给朝廷找到这么多花银子的地方了。

    怪不得你来我这里,本来这些事儿都是兵部议定以后再报上来就好了,到时候内阁自由公论。”

    “就是知道可能会在内阁被否,所以才先向你说说,到时候内阁那边,还麻烦善贷说项。”

    谭纶乐呵呵的说道,他知道现在朝廷只考虑省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