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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97防守
    杨博看出来了,高拱不仅要借此拿下李迁,还想桃杀殷正茂。

    当然,前提就是殷正茂没能平息古田叛乱。

    一个是魏广德老乡,一个和魏广德关系密切,虽然高拱已经彻底打垮了三人小集团,可毕竟魏广德还只是丁忧,结束后还可以回朝继续做官,而且是可以直接会内阁。

    早些动手,剪除他的羽翼,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高拱总感觉,魏广德心思深沉,很多时候都让他捉摸不透。

    最关键的是,这小子自打巴结上隆庆皇帝以后,对他的态度就明显不如陈以勤、殷士谵,甚至有段时间这小子还和张居正打得火热。

    所以他不得不提防一下,其中也包括张居正,他最担心的就是这小子回朝以后和张居正搅合在一起和他作对。

    他回朝堂可不是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儿来的,他要做大事儿,要让大明朝在他手里重新焕发活力,所以他驱逐了毫无作为的李春芳、陈以勤等人。

    是的,高拱不认为自己铲除异己有错,那是为了实现他心目中理想才这么做的,这些人挡了他的道,自然就不是好人。

    杨博给张居正暗示,让他不要多话。

    张居正多聪明的人,一下子也就猜出了高拱和杨博的用意,于是果断闭嘴。

    就这样,内阁一致决意,由殷正茂取代总督两广军务的李迁,全权负责剿灭古田叛乱一事。

    至于丢了差事儿的李迁,则是等候朝廷的新任命。

    这样的解职,若是朝中没有足够强大的关系,要想再上岗可就难了。

    毕竟这种品级的官位可不多,或许南京某部养老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魏广德的信使,这个时候紧赶慢赶,终于在德州追上了殷士谵的车队。

    其实这年头,信使还真不怕追错路线,毕竟殷士谵走的是驿道,有皇帝的圣旨在,沿途驿站都是殷勤接待。

    别看是致仕老臣,这年头像殷士谵这么“年轻”的官员正值当打之年,说不准哪天又被皇帝重新启用。

    当今的内阁首辅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当初被满朝倾拱,没两年还不是就回去了,短短一年时间就登上首辅宝座。

    有前车之鉴,即便知道殷士谵是因为和高拱争斗落败,可沿途官员对殷士谵一行还是礼遇有加。

    不得不说,大明朝还有这么一个规则,那就是顶撞上官的,都是有风骨的文臣,见面都得说一句“佩服”或者“久仰大名”。

    没办法,不是各个人都敢顶撞上官,还能全身而退,足见殷士谵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古代虽然通信不畅,可官场的消息还是灵通的很。

    殷士谵可是在内阁挥拳打了首辅高拱,就这样屁事没有,高规格荣退,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再比较高拱和殷士谵之间的年龄差异,是个当官的都懂的该怎么取舍。

    当然,做这些也都比较保密,他们也不会大张旗鼓的迎接,比较消息要是传到高拱耳朵里,怕不是要引来祸事。

    高拱对付不了殷士谵,还难为不了他们这些知县、知府吗?

    在德州府外一个驿站,信使见到殷士谵,行礼后送上魏广德的书信。

    “你起来吧。”

    殷士谵听说是魏广德的书信,其实心里多少也能猜出一些。

    不过现在看到,说什么也晚了。

    拿过魏广德书信,当面拆开看了眼,信上有写信时间。

    “唉”

    殷士谵在心里暗叹一声,要是这信当天或者隔两天就送到他手里,或许很多事儿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惜,古代的交通就是这样。

    从九江到京城,半个月算快的了。

    “你家老爷可还好。”

    殷士谵看完信后,就对那人说道。

    “老爷现在在老家”

    那信使当即开口回答问题,其实类似的情况每到一处送完信,对方必定会问上一句。

    多说几次,信使也说的熟练的,有条不紊把魏广德现在过的休闲安逸的日子一说,许多人还会不由自主心生羡慕之情。

    大明朝当官,虽然大权在握,油水也足,可压力其实也很大。

    就比如说朱衡,一会儿为皇陵修建担忧,京城下场大雨又要考虑到河道上,虽然京城大雨其实和黄河、长江关系不大,可人就是会往这方面去想。

    他入主工部这些年,部里的银子大把大把砸向黄河,但是治水效果却不明显,该决口还是要决口,阻断漕运对朝廷来说又是天大的事儿,能不愁吗?

    而且,朱衡心里其实还一直有个担忧,那就是黄河之外,事关大明朝江南钱粮的长江。

    这些年长江发大水的情况还好,可是现在好并不代表一直就会这样。

    其实,长江的堤防也是该修整的,只是现在工部没银子可用,光是黄河就已经把工部掏空了。

    朱衡已经把黄河的事儿安排下去了,可最近却一直记挂着长江的问题。

    长江流经数省,要治也不是小事儿,所靡巨大。

    所以啊,最近江西那边的官府就给他送信,希望工部修建长江堤坝,划拨银子的时候,能够优先向江西拨银子。

    官府劳心民事,其实朱衡也明白,可又能如何,该照顾还是要照顾。

    现在工部的事儿,对接的阁臣是张居正。

    在他知道工部考虑修缮长江堤坝以后,也着重强调要修江陵,乃至整个湖广的堤防,理由也是非常强大。

    所谓“湖广熟天下足”,湖广要是遭了水灾,江南百姓的吃食可就成问题,这是要酿出大隐患来的。

    至于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有私心,也有自己的烦恼,就不赘述。

    殷士谵听完魏广德在江西的小日子过得惬意,嘴角挂出一副笑容。

    “两地实在相隔太远,否则我就直接去彭泽看他了。”

    说完话,殷士谵吩咐人给信使准备了房间,“我晚上给善贷写封回信,劳烦你捎回去。”

    “不敢说有劳,都是小的该做的。”

    那信使急忙躬身答道。

    殷士谵叫人给他准备饭菜和房间,自己考虑了一阵,这才让人准备笔墨纸砚,就在驿站给魏广德写了一封回信。

    现在说再多也是无用,覆水难收。

    尽管如此,殷士谵还是在信中把这一年的遭遇详细给魏广德说了说,至少让他理解他的苦衷。

    实际上算算时间,邸报应该差不多到了江西,魏广德或许已经知道他致仕的消息了。

    和他所想一样,魏广德已经从家人在县里抄录的邸报上知道殷士谵致仕的消息,只是还没听说致仕的原因是他在内阁打了高拱,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对殷士谵有些埋怨的。

    自己好容易才搭建起来的人脉关系,事关自己将来复出的最大依仗殷士谵直接就溜了。

    倒不是说没了殷士谵,他的复出之路就会受阻。

    就算高拱把朝臣全部都换了,只要高拱做不到总督太监,成为内外廷首相,魏广德就有办法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隆庆皇帝耳中,自己就有机会复出,继续做官。

    在大明,做官的好处太大了,魏广德已经无法放下。

    就在他为此事生闷气的时候,这天他还在屋里休息,天气已经逐渐转凉,所以他已经不怎么去江边钓鱼了。

    “老爷,今儿汇通商行的商船从南京那边过来,到了外面停船,放了小木船过来,送了些京城的书信过来。”

    信使因为往山东追殷士谵去了,所以朱衡等人的书信就委托在京城的江西商人代为传递。

    好歹现在大局已定,也不急赶时间,已经这样了都。

    不过也巧了,在京城的商人们今年最后一批货也就是这两日发出,所以直接带上他们的书信就送了回来。

    路过崩山堡,知道他们带回来的一些书信是要送给魏广德的,所以专门在此停留片刻,派人把京城的书信送上岸。

    这次所带的书信可是不少,不止是给魏广德的书信,那些在京城的官员派人往会馆或者商人那里去了,知道很快有船回江西,也多写了家书,听过这次南下捎带回去。

    魏广德接过一打书信看了看,除了没有殷士谵的回信,其他人的都有。

    “知道了,下去吧。”

    魏广德也猜到是为什么,肯定是殷士谵已经离开京城,所以书信没有送到他手里。

    不过等魏广德拆开朱衡书信看了以后才大吃一惊,他是真不知道大明朝还有这么一出,直接在内阁里挥拳头。

    好吧,因为历史知识的匮乏,魏广德可不知道在没有他来到的时空,这件事有没有发生过,但是无论如何,也是够惊世骇俗的。

    这里说的惊世骇俗,其实只是针对这时代的人。

    毕竟内阁里的大学士,那可都是天上下来的文曲星,要不怎么能进内阁。

    当初魏广德刚回崩山堡的时候,周边的乡民还拿当初那些流言来说事儿,搞的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发作。

    来自后世的灵魂,什么市面没见过。

    国外那些议会打架斗殴就是常态,国家越小,议员们的火气往往越重,一言不合就丢鞋子,甚至群殴,那是真的分党派对战。

    而且,朝堂上打人的事儿,其实大明朝建立起来也不是只这么一件,以往就发生过,只不过老百姓无知,不知道这些事儿罢了。

    说起来,因为太祖朱元璋和成祖朱棣都是杀伐果断之人,他们在那会儿,朝臣们都乖的跟鹌鹑似的。

    即便这两位杀神死后一些年,官员们也都是老老实实,不敢造次。

    可是到了明宣宗朱瞻基的时候,宣德九年巡边,十年暴毙,据说发病到死亡只用了十三天,可谓非常凶猛。

    那时候明宣宗朱瞻基多大?

    36岁,正值壮年。

    他的死,紧接着就是明英宗朱祁镇闪亮登场,进而发生之后的“土木堡之变”。

    消息传回京城,皇帝被俘,大臣被杀,当时摄政的就是后来的明代宗朱祁钰,此时他正在朝会上与众大臣商议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境时,左都御史陈镒突然上奏请求严惩王振党羽诛杀王振全族。

    王振虽然已经死在土木堡,可大臣被他个太监压了八年,此次又是他拾掇这皇帝亲征引发的祸事,自然锅要全部扛下来。

    也就是左都御史陈镒提出诛杀王振全族的这个早上,发生了明朝历史上唯一一桩,也是最为严重的一桩恶性斗殴案件史称“午门血案”。

    这桩案件主要导火索是王振,而作为炮灰的是王振党羽马顺、毛贵、王长随这三人。

    相对于当朝打死官员的事儿,其实殷士谵向内阁首辅挥拳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只是不知是否是冥冥中早就注定,这两件事儿之后,当事人都没有受到惩处。

    至于殷士谵致仕,是他自己选择脱离朝堂,可不是皇帝对他的处罚。

    否则就不是致仕,而是罢官。

    知道了内阁发生的事儿,魏广德马上翻找出程文、舒鳌、笪东光等人的书信,他们都是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算是高拱的门生,不过魏广德却把他们安插在都察院和六科中。

    其中笪东光、周守愚和程文都是给事中,事发当时就在场,而舒鳌在都察院,是御史,但是事后自然也很清楚详情。

    最重要的是,他们所在的衙门不同,魏广德看他们的书信更能明白事发当日京城各衙门里对此事的态度到底如何。

    “正甫冲动了。”

    看完书信,魏广德不由得拍着椅子扶手,低声反复重复这几个字。

    其实,从魏广德安插这些老乡的官职也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看重六科这个衙门,甚至比都察院还要重视。

    又是十数日后,两广总督李迁改迁南京刑部尚书,正式开始养老生涯,接过他职位的是殷正茂,负责全力围剿古田叛贼的消息也传到崩山堡。

    魏广德看到邸报后久久无语,他已经隐约感觉到高拱这么做的目的。

    好吧,把高位的官员弄下来,低位的压一压,这样就算等两年魏广德复出,空出官职他的人都上不去。

    因为品级和资历不够,就算魏广德使上劲也不行。

    想到这里,魏广德也顾不得生气,回到书房,马上就给劳堪等人去信,目的自然是要他们谨慎小心,千万别被人抓住把柄。

    是的,京城那边看样子没戏了,魏广德现在只能尽力保住在各省的官员。

    从布政司、按察司还是能充任六部侍郎一级的,特别是在福建按察使司的劳堪,魏广德可是打算以后推他掌管都察院的人。

    现在主动权在高拱手中,魏广德能做的就是防守,密不透风的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