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子给王大臣灌下药,也不管跪在地上拼命抠喉咙的王大臣,径直就出了大牢,重新锁好牢门。
“大人,都办好了。”
三人到了徐爵跟前躬身道。
“盯着他,别让人死了就行。”
前两天,他们还好酒好菜招呼着王大臣,几个看守的番子可是嫉妒的不行。
谁家进了天牢,还能吃的这么好,他们这些番子还要小心伺候着。
王大臣这个憨憨,那些天可没少对他们呼来喝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们的上司。
所以徐爵拿到东西让灌下去,几个番子也都吧软手。
不过他们也听出来了,徐大人拿的这药,貌似吃不死人。
那就等着吧,看这药吃了后是什么情况。
第二天,王之诰和陈一松、葛守礼又在刑部一间值房里碰面。
“王尚书,这么急急忙忙找我们来,可是东厂那边又出什么口供了?”
葛守礼笑问道。
昨日堂审中断后,三人只是简单商议,还是等东厂那边的动作再做定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貌似这案子是审不下去。
这个人犯王大臣实在是古怪的很,葛守礼一开始以为是冯保安排,要咬死高拱的。
但昨日的堂审看,貌似不像,完全就是一场闹剧。
三个人最后一通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知道冯保哪找来的人,刻意恶心高拱的,估计就是想让高拱在锦衣卫的押解下吃些苦头。
当初宫里是要押送高拱会新郑,最后张居正上奏求情,换成了走驿道。
看样子是冯保看不惯,所以想通过锦衣卫再整一下高拱。
“东厂那边今早发来公文,你们看看吧。”
说着,王之诰把刑部收到的锦衣卫公文交给葛守礼看,他自己坐在那里喝着茶水。
“哑了?这.这接下来怎么办?”
葛守礼只看了一半就被公文内容惊到了,人犯成了哑巴,又是个大字儿不识一箩筐的主儿,这案子还怎么审?
陈一松从葛守礼手里接过东厂发过来的公文,快速浏览了内容后倒是没太惊讶,只是摇摇头道:“此事怕也就是这样了,人犯处斩,至于他到底如何混入宫中,又意欲何为,自然是没法再查下去了。”
“昨日,张首辅给我这里递了条子,让尽快了结此案。”
王之诰又开口说道。
“嗯。”
葛守礼点点头,他知道这个事儿,因为他也接到张居正的条子。
“看来这是宫里的意思了。”
陈一松猜测道。
“或许吧,不过现在人犯都这样了,还怎么审,明显冯保在其中占了很重要的地位,要是真继续审下去,光是构陷大臣这一条,谁也保不住他。”
葛守礼恨恨道。
也就是昨日大堂审案时没有说出来,否则今日的内阁怕是被言官弹劾的奏疏淹没了。
实际上,昨日堂审后,都察院和六科就有科道言官串联,想上奏弹劾冯保。
只可惜,昨日关键时间,被朱希孝果断终止审案过程。
只要王大臣说是在东厂羁押期间有太监教他招供的高拱,这事儿也就坐实了。
三人的猜测,其实已经很沾边了。
昨日朱希孝从刑部回来后,第一时间求见了陈太后,把堂审过程说了下。
陈太后当时也是惊怒交加,不过毕竟涉及到冯保,陈太后并没有立时给出决断,只让他先回去。
之后王臻回到宫里,陈太后可能又问了话,然后就是和李太后进行了商议。
而张居正出去那次,就是被直接召入慈庆宫陈太后处。
他进去的时候,内廷第一人冯保就被罚跪在慈庆宫里。
正如陈一松所说,陈太后和李太后并不打算严惩冯保,不过给他的教训也不小。
最起码,冯保还知道在这个时候该如何收场。
陈太后之后要求张居正按照冯保的意思,尽快结束这个案子的审判。
整件事儿,在朱希孝的说辞里,已经变成了冯保想要整治高拱,所以挑了个傻子,协助他进宫再轻易抓住,然后栽赃高拱。
因为是挑的个傻子,所以堂审也很好看出来,这就是冯保恶心高拱,或者还想让高拱在被锦衣卫逮问过程中吃点苦头。
对于冯保拿国家大事如儿戏般出气的做法,冯保很机智的表示是为了给小皇爷出气,并不是构陷大臣。
冯保在宫里挨了罚,但两宫太后看他对万历皇帝的忠心,所以对他反而更加放心。
当然,只有冯保才知道,他是提朱希孝被了锅,那就是宫禁松懈的问题,被朱希孝搞成了他暗中协助。
对这样的结果,在冯保看来已经算是好的了,最起码自己提督太监的职位还保住了。
只能说,在此以后,冯保做事都留了个心眼,不敢在心血来潮就乱生事端。
不管做什么事儿,他都要先找自己的智囊团商量,谋定而后动。
这也是做了半年提督,冯保有些飘了的缘故,感觉内廷里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
内阁又有张居正、魏广德帮忙收尾,就算有点什么也不用怕。
至于新郑的锦衣缇骑,在接到京城传书后,虽然很是不甘,但也没有办法。
开玩笑,眼看着一只大肥羊就这么跑了。
高拱家族在新郑可算是家大业大,若是抓人抄家,那可是肥差,不知道可以搞到多少银钱。
可惜了。
带队的缇骑首领只能在心里暗骂两句,带着人,打包好这些天从高府逃出来的下人手里抢掠到的财物打道回府。
看到缇骑撤走,高府人心安定下来,高拱也松了一口气。
他马上安排人往京城送东西,不管是谁在其中出力,都不可能白使唤人,礼物是不能少的。
那个时候情况紧急,高拱只是让人往京城送信求援,没办法让人带去财物。
现在不同了,没有锦衣卫监视,他可以放心安排人去办事儿。
几辆大车载着东西往京城去,同时高拱还要对这段时间从高府中偷盗财物出逃的家奴进行秋后算账。
如果高家倒了霉,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可如今朝廷没有继续追究,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
而在京城,冯保也安静下来了,不敢再造次。
虽然科道言官中还是有人想要上奏弹劾,但是内阁张居正、魏广德都压着,都察院葛守礼也约束着十三道言官,让许多人也看明白了。
此事有些复杂,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为好。
王大臣案也在内阁首辅张居正的督促下,三司会审进展很快。
因为王大臣已经不能说话,自然也不给他辩护的几乎,最后刑部直接定了个“擅闯宫禁”的罪名,判决处死。
奏疏送上,张居正快速票拟同意,宫里也直接批红。
至此,轰动京城的王大臣案就此了结,从万历元年一月发案到三月初王大臣处斩,仅用两个月时间就完成了审案、结案的过程,堪称神速。
只是苦了刑部的书吏们,需要费尽心机完善此案的文书,很多地方都被修改,皆是语焉不详,含含糊糊一笔带过。
朝廷恢复正常运转,官员们各司其职,尽心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都知道,现在的首辅张居正张阁老是个办事讲究效率的人,一份文书发下来,衙门就得最快进行处理,一旦拖延久了,堂官就要在内阁挨骂,回来后也会对他们一通臭骂。
也不知道是不是换年号的原因,隆庆年间猖獗的黄河水患到了万历年一下子就没了。
就在今年,内阁还专门下文,让漕司做好应对水患的准备,保证漕粮的安全。
可是今年黄河平静下来,漕粮按时大量安全运抵通州粮仓,倒是让朝廷百官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漕粮里,不少可是要发给他们的俸禄,还有问道京师粮价的作用。
即便是贪财的商人,也绝对不敢随意哄抬京师粮价。
因为在京的清流官员太多,粮价波动对他们的生活影响极大。
“昨日户部报来,今年通州大运仓入库漕粮三百万石,还余一百万石,近期也可抵达,今年的漕粮算是安全了。”
内阁,首辅值房里,张居正召集魏广德、吕调阳,说起近日朝中大事。
此时,距离王大臣案了结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虽然每天都要处理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奏疏,但因为没出什么大事儿,张居正、魏广德等三位阁臣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至少不需要提心吊胆的,时刻担心帝国各地出乱子。
户部尚书王国光是张居正举荐的,第一年就把漕粮安全的收入通州仓,在他看来自然是王国光工作的成绩。
至于黄河没有发大水,这重要吗?
他们看的只是成绩,漕粮安全运抵通州码头,送入京通仓,就是工作成绩卓越的表现。
“王尚书劳苦功高,不容易,这几年,哪年漕粮不是完不成额定运量,还需要调集河工抢运。”
魏广德知道今年漕粮的运输,主要得益于黄河安宁,不过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到。
外面已经有流言,把黄河这几年屡发大水归罪于隆庆皇帝身上,认为是他无道导致的上天降罪。
虽然是无稽之谈,但朱翊钧看似运气是不错,甫一登基黄河就风平浪静,不复之前两年的暴躁,不断决堤阻塞航道。
北京是辽的陪都,金、元、明、清的帝都,尽管改朝换代的战乱使农业生产受到破坏,即便由于辽金时期农耕技术的改进,元代抽调一部分屯军从事垦殖和兴修水利引水种稻,以及明洪武年间四次大规模移民,加上军士屯田,京郊大批村落形成,但粮食产量依旧远不能满足生活需要。
作为封建王朝的政治、经济中心,大城市功能逐渐完备,粮食供应也成为维护封建政权的首要问题。
金代于贞元元年迁都后,中都人口增至八十万余人,对漕粮的依赖日重。
金世宗大定十二年新开运河,章宗泰和五年疏浚通州潞水槽渠,可使运粮船直抵中都,每年漕粮运量从十万石增至百万石。
元代郭守敬在原有运河的基础上沟通南北水系,直抵大都城。
至元三十年,大都到杭州的大运河全线贯通,使江南、黄淮等地的粮食源源不断输入大都,每年漕粮在百万石至三百万石,供大都百万军民食用。
大都设京畿都漕运使、通惠河运粮千户所等机构,将积水潭辟为水陆码头,运粮船直抵此处,一时舳舻蔽水,船货云集。
元世祖忽必烈当政时,开辟海运渠道,后逐年增加海运量,到元朝中叶以后,海运几乎取代了内河水运。
到了明朝,因为重漕运轻海运的缘故,为了满足京城八、九十万百姓生计,每年需要运输大批漕粮抵京。
不过在此以前,漕粮数量每年都变化不定。
永乐十八年仅为六十万石,宣德六年则高达六百七十万石,上下波动幅度达到六百余万石。
不过从宣德十年至天顺七年这期间,每年漕粮运输数量开始趋于稳定,大致在四百万石左右,上下波动幅度不过五十万石。
于是到了成化七年,“定攒运粮每岁四百万石”成为制度,至此后每年经由大运河运输的漕粮数量都为四百万石。
像张居正经历过隆庆那些年,内阁天天为漕粮烦恼的日子,甫一放下漕粮这个大包袱,还真有点不习惯。
“今年西南也安稳,没看到有地方不稳的奏疏递上来。”
吕调阳也欣喜的接话道。
其实朝廷的大事儿,无非就是两条,一是兵事,二就是财政。
至于其他,倒不是多大的事儿了,大多地方上就能解决好。
“说起兵事,我倒是有个想法,说出来和二公商议下。”
张居正闻言忽然道。
“洗耳恭听。”
魏广德笑呵呵说道。
“古人言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今升平日久,武备废弛,员弁受文吏箝制。今后将帅忠勇可任者,宜给以事权,使其得以施展才能。”
张居正当即就开口说道。
“给以事权?”
魏广德有些诧异的重复道。
“我此意本为朝廷寻良将,若事事都要报朝廷再做定夺,怕将官以后每每以此敷衍正事。
我认为,武将还是应该有所担当才是。”
张居正开口说道,“另外,据我所知,因以文抑武,许多将才不得施展抱负,我打算奏请陛下,准在京四品以上及科道,在外总督、镇、巡等官,各举将才,以备任使。”
“可有限制?”
魏广德忽然插话道,“举荐将才当然是好事,但举荐之人怕是参差不齐,倒是让一些人钻了空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