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与血腥气。碎石瓦砾零落一地，几具角马尸体横卧巷口，哀鸣声断断续续，如同垂死之人的喘息。红衣甲士们挣扎起身，有人捂着耳朵，耳膜被震破；有人手臂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灰土之上；更有两人倒伏在地，毫无动静，生死未卜。

    牧良从墙角缓步走出，目光扫过那具残破不堪的尸首??毒牙已不成人形，胸膛炸裂如绽开的血莲，四肢扭曲焦黑，唯有脸上那一抹诡异的笑还凝固着，仿佛至死都在嘲弄命运。他轻轻摇头，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终究还是没能活捉。”牧良低语。

    他知道，朝廷要的不只是一个死人，更需要一份完整的供词、一条清晰的罪证链，乃至背后可能牵连的权贵网络。如今毒牙自爆而亡，线索戛然而止，许多隐秘或将随他埋入黄土。

    但??

    牧良忽然眯起眼，蹲下身，用手指拨开毒牙胸前钢盒残留的碎片。那并非寻常炸药装置，而是一件极为精密的机关匣，内里尚有未完全焚毁的小铜片，刻着细密符文，似是某种标记或编号。他心头一震：这不是临时起意的自杀工具，而是早有准备的“保命手段”，甚至……更像是某种传递信息的方式？

    “这东西，不该只是用来同归于尽的。”

    他迅速将残片收入袖中，不动声色站起。此时四周混乱未平，官兵正忙着救治伤员、清点损失，无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片刻后，涂捕总披甲而来，脸色铁青地站在毒牙尸身旁，一脚踢翻尚未熄灭的引信残渣，怒骂道：“好个狠毒匪首！临死还要拉几个垫背的！传令下去，封锁现场，所有受伤者送医营救治，阵亡者登记造册上报抚恤。另派两队人去排查附近民居，看看有没有百姓受波及。”

    “是！”手下应声而去。

    涂捕总转身望见牧良，神色稍缓：“阿文，这次多亏你警觉，若非你第一时间察觉异常、指明方向，咱们还真让这贼骨头溜了。虽说没抓到活口，可毕竟除了一大祸患，功劳簿上少不了你一笔。”

    牧良拱手一笑：“职责所在，不敢居功。倒是涂大人调度有方，才能如此迅速控制局面。”

    几句寒暄间，两人皆心知肚明??这场胜利，并不圆满。

    回到临时指挥室时，已是子时三刻。灯火通明的店铺内，审讯仍在继续。投降三人已被分开关押，其中一人因精神崩溃当场昏厥，另两人则在严刑逼供下吐露更多细节。

    “据交代，安达镖局表面经营货运，实则为毒牙输送赃物、采购兵器药材，甚至暗中豢养死士。”一名文书官捧卷禀报，“他们每月初七、十七、二十七夜间，会有一辆黑篷车从西城门出城，目的地不明。车内常载‘特殊货物’，押运者皆蒙面持械，严禁旁人靠近。”

    “特殊货物？”涂捕总冷笑，“八成是人口买卖，或是运送火药这类违禁品。”

    “还有，”文书官压低声音，“他们在城南‘枯井巷’有一处秘密联络点，原是一间废弃茶馆，现已打通地下密室，疑似用于藏匿重要人物或转移指令。”

    牧良闻言瞳孔微缩。

    枯井巷？那地方他去过。

    三个月前，他曾追踪一名涉嫌拐卖幼童的游方郎中至此，却发现整条巷子空无一人，连老鼠都不见踪影。当时他便觉得古怪，如今看来，竟是毒牙布下的暗桩之一。

    “这些事，为何之前从未上报？”牧良问。

    文书官苦笑：“我们也是刚撬开嘴才知道。这些人平日只听命行事，不知全局。若非今日一网打尽，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晓得组织有多庞大。”

    屋内一片沉默。

    良久，涂捕总缓缓道：“看来，我们抓住的不过是一条支脉。真正盘根错节的主干，还在地下深处藏着。”

    牧良点头：“狐面花盗虽死，但‘毒牙’未必就此覆灭。或许……它早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体系。”

    众人悚然。

    夜更深了。

    翌日清晨，天光初露，全城戒严解除，街市渐复喧嚣。海月客栈被查封，尸体尽数运走，地面血迹冲洗干净，仿佛昨夜惨烈搏杀只是一场噩梦。

    但牧良知道，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他在晨雾中独行于枯井巷，脚步轻缓，磁场悄然扩散至最大范围??250米内每一寸空气、每一道墙体、每一块砖石的生命波动，皆在他感知之中。

    巷子尽头，那间破败茶馆静静伫立，门板半塌，窗棂腐朽。表面看去荒废已久，可当他靠近十步之内，竟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呼吸节奏??极慢、极稳，像是某种长期闭息修炼之人。

    不止一人。

    至少三人，藏于地下。

    而且……他们的气息结构，与普通人类略有不同。心跳频率偏低，体温偏高，血液流动速度异常快，仿佛体内燃烧着某种隐秘火焰。

    “异化体质？”牧良眉头紧锁。

    这不是江湖草莽能拥有的特征。

    他缓缓退后，不动声色离开巷口，在转角处取出昨夜从毒牙尸身上搜得的铜片，对着朝阳细细端详。那些符文并非文字，而是一种编码系统，类似军中密令，但更加复杂。更令人惊异的是，铜片背面竟嵌有一粒芝麻大小的晶石，触之微温，隐隐散发出与他自身血脉天赋相似的波动。

    “共鸣？”牧良心头一震。

    他的血脉天赋名为【万象感知】，可侦测生命磁场、情绪波动、能量流向，乃至于极细微的时空涟漪。此能力自幼觉醒，从未遇同类。可此刻，这块晶石竟与他体内某种力量产生共振，如同钥匙触碰锁孔。

    “难道……这种技术，并非凡俗所有？”

    他猛然想起三年前边关异象??那一夜，北境长城外突现紫雷贯地，数十名戍卒离奇暴毙，尸体呈灰白色，五感尽失，经脉尽断。朝廷封锁消息，称其为“天罚”。可当时他恰好轮值巡查，曾于百里之外感应到一股陌生磁场，强大到令他呕吐晕厥。

    后来调查无果，此事不了了之。

    而现在，这块晶石、这些异化之人、毒牙背后的庞大网络……一切线索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有人在暗中改造人体，利用未知科技或秘术，批量制造超越常理的战士。

    而毒牙，或许只是执行者之一。

    正思索间，远处传来脚步声。

    两名乞丐模样的男子晃荡而来，衣衫褴褛，却步伐稳健，眼神清明。他们在茶馆门前停下，低声交谈几句，随即推开虚掩的门扉，钻入其中。

    牧良不动声色跟上，在他们进入后约半盏茶时间，绕至后墙一处塌陷的排水口，借势滑入。

    地道狭窄潮湿，壁上插着油灯，光线昏黄。他贴墙潜行，约行五十米，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门缝透出淡淡蓝光。透过缝隙窥视，只见一间圆形石室，中央摆放着六具透明容器，形如棺椁，内部盛满淡蓝色液体，漂浮着赤身男女，皮肤泛着金属光泽，胸口规律起伏，显然尚在呼吸。

    容器旁站着三位身穿灰袍的研究者，正记录数据。墙上悬挂一幅巨大地图，标注着数十个红点，遍布全国各大州府，其中七个以金线连接，形成星斗状图案。

    “第七次适应性实验完成，三号个体耐受力提升47%，神经反应速度接近阈值。”一名研究者说道。

    “很好，准备移交‘玄门’验收。另外，通知各地站点，加快进度。主上要求，年底前必须完成‘千蜕计划’首批百人列装。”

    “可是……海月客栈失败了，毒牙死了，会不会影响后续行动？”

    “无妨。毒牙不过是弃子，真正的核心从未暴露。况且……”那人顿了顿，嘴角浮现冷笑，“我们已经找到了新的‘容器候选人’。”

    牧良听得脊背发凉。

    千蜕计划？列装？容器候选人？

    这些人根本不是江湖匪类，而是一个企图重塑人类进化的秘密组织！

    他正欲继续倾听，忽觉脚下一滑，踩中一块松动石板。

    咔哒??

    轻微响动在寂静地道中格外清晰。

    “谁在外面？！”室内三人齐声喝问。

    牧良毫不犹豫转身就撤。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急促警铃声，铁门轰然关闭，数道人影从侧道冲出，速度竟比普通武者快出数倍！

    “追！别让他把消息带出去！”

    “启动B级清除程序！”

    脚步如雷，转瞬逼近。

    牧良全力狂奔，脑海中飞速计算逃生路线。他知道，一旦被抓，绝不会是简单灭口??他们会剖开他的头颅，研究他的血脉天赋，把他变成下一个漂浮在蓝液中的“容器”。

    冲出排水口那一刻，他反手掷出一枚烟雾弹，浓雾瞬间弥漫整条巷子。

    紧接着，他跃上屋顶，借屋檐跳跃腾挪，一路疾驰向城东??那里是他租住的小院，藏有一份加密笔记和一把特制短铳，乃是他多年行走江湖保命所依。

    身后追兵紧咬不舍，其中有两人竟能踏瓦无痕，身形如鬼魅般穿梭于楼宇之间，明显经过非人改造。

    “不能再回衙门。”牧良咬牙。

    涂捕总虽忠良，但整个捕厅是否已被渗透？安达镖局能存在十余年而不倒，背后岂会没有靠山？

    他必须独自行动。

    当日下午，牧良伪装成药铺学徒，混入城南集市，借机更换容貌衣着。傍晚时分，他悄然潜入城郊一座废弃道观，在神像腹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密函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张泛黄古图，绘着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塔，塔顶铭刻二字：**超进化**。

    图旁附字一行：

    > “凡人之躯，可纳万象；血脉觉醒者，终将突破极限，登临无限之境。然此路艰险，九死一生，慎之慎之。”

    落款为：**先驱者?林**。

    牧良凝视良久，终于明白??

    自己并非唯一拥有特殊能力之人。

    早在百年前，便有人踏上这条“超进化”之路。

    而今，有人正试图重启它。

    夜幕再度降临，乌云蔽月。

    牧良站在道观残垣之上，望着远方城池灯火，低声自语：

    “毒牙死了，但战争才刚开始。”

    “你们想改造世界？”

    “那就让我看看，到底是谁，配主宰未来。”